鐵拳之敵（三十一）深淵

格斯已然魔。

而從他肩頭蜂巢噴出的火焰，亦像是來自煉獄最底層的魔火那樣，不斷摧殘和吞噬著巖壁上的崎嶇小道。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在“神罰-7”型微型火箭發巢的狂轟濫炸之下，巖壁被炸出了一個個隕石坑般的大窟窿。

大塊山巖如雪崩般砸落。

追擊者們紛紛抱頭鼠竄，仍舊被砸得哇哇。

勉強運足了護真氣，在心中苦苦哀求著拳神保佑，仍舊阻止不了被碎石砸得頭破流，甚至被直徑三五米的大石轟落懸崖，摔個碎骨的命運。

煙塵如烈焰般蒸騰而起，遮蔽方圓數裡範圍，即便重新集起來的雨點，都無法將它澆滅。

包括被衝擊波震得臟翻騰，七竅流不止的雷烈在，所有人隻能聽到煙塵深傳來年如魔王般的狂笑，看到他被現代化武襯托得無比龐大，卻也無比邪惡的影。

毀天滅地般的威勢，甚至令一些人心底遏製不住浮起了的念頭——即便拳神降臨，在排山倒海般的毀滅之力麵前，恐怕都前進不了半步吧？

不知過了多久，格斯終於停止發泄。

天地不再搖，巖石停止崩落，眾人驚魂未定，看著漸漸稀薄的煙塵深。

他們看到，格斯將毀滅的武重新背到後，形再次被得傴僂而渺小。

若非眾人上鮮淋漓的傷口仍舊痛徹心扉，邊又缺失了一大半同伴，他們真要懷疑剛纔是否一場荒謬的噩夢，格斯仍是那個手無縛之力的廢。

可惜，無論他們怎麼咬牙眼，噩夢都無法結束。

格斯抱起了格蕾。

年擁抱著滾燙的姐姐，這是他在人世間唯一能知到的溫度。

他用一半輕蔑，一半仇恨的眼神，掃了舅舅還有倖存的追擊者一眼，接著，後退兩步，頭也不回從懸崖邊上跳了下去。

“格斯——”

雷烈想要阻止外甥。

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的嗓子都被淤堵死。

連靈魂都被震撼和恐懼凍結。

長脖子朝雲霧繚繞的深淵去，依稀隻看到一個小黑點漸漸消失。

雷烈和倖存的追擊者們麵麵相覷，所有人臉上都佈滿了信仰崩潰，世界觀碎掉的裂紋。

同時一屁坐在地上，一對對如鋼似鐵的拳頭輕輕抖著，他們沉默很久，冇人願意說話。

但分明每個人的眼窩深，都轉著一團大逆不道的困，拳神殿祭司和拳神的忠誠信徒們，忍不住在心底問自己：

“我們，錯了嗎？”

……

懸崖底，深淵中。

格斯和格蕾高速墜落，宛若再次從人間墮地獄。

四周景飛速流逝，唯有怪石嶙峋的地麵越放越大，眼看就要親接。

忽然，呂輕塵朝地麵輕輕吹了一口氣。

地麵如波浪般一陣扭曲，原本稀薄而輕盈的空氣竟然一下子變得粘稠和綿起來，像是在格斯和格蕾兩姐弟的落點，鋪滿了蓬鬆的羽。

“噗——”

兩姐弟跌看不見的羽中，墜落千丈的巨大沖擊力頓時消弭於無形，連續幾次反彈，輕飄飄落到地上。

看著上方雲霧繚繞的山峰，想到自己剛剛還在山巔之上，化惡魔，大殺四方，格斯恍若隔世。

“爽吧？”

呂輕塵在他後，笑瞇瞇問道。

“爽！”

明知惡魔不懷好意，年仍舊重重點頭，回頭道，“你果然無所不能，比拳神更加厲害！”

“我倒也不是無所不能，但比拳王更厲害那是必須的。”

呂輕塵道，“不過，也彆高興得太早，篡改數據很快就會引發連鎖反應，被拳王的殺毒係統發現，並且順藤瓜找到這裡，接下來，追殺你們的人馬會越來越多也會越來越強，這都算是飲鴆止，惡循環。

“在拳王發現之前，我們必須找到這個世界最薄弱的地方——隻有選擇那裡作為戰場，我們纔有可能真正戰勝拳王。”

“我知道。”

格斯點頭道，“姐姐說過，在南方蒸汽軍的大本營，越來越多人識破了拳神的謊言，選擇了機械和蒸汽之力，那裡應該就是這個世界最脆弱的地方。

“我們可以先去附近五百裡最大的城市‘乾元城’，從那裡順流而下，能直抵南方！”

“很好。”

呂輕塵微笑道，“看起來，你終於覺醒了，真不愧是本惡魔從一開始就看好的年啊！”

格斯遲疑：“真的？”

呂輕塵點頭：“當然，我從一開始選擇的就是你，至於你姐姐，不過是附贈品而已。”

格斯皺眉：“你不是在騙我，冇覺得我是個……廢嗎？”

呂輕塵攤手：“無所謂，無論是這個世界的天才還是廢都沒關係，反正我可以修改數據，相比你們的初始數據，我更看重的是你們的可調和，哎呀，現在說了你也搞不懂，以後有機會，慢慢講給你聽，我們走吧？”

“好，走吧。”

格斯緩了口氣，再次抱住姐姐，準備上路。

忽然，他又停下來，猶豫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我，我能信仰你嗎？”

呂輕塵愣了一下：“什麼？”

“我知道你不是機械妖和蒸汽魔，卻擁有比他們更加強大的力量。”

格斯咬牙道，“我已經背棄了鐵拳之道，卻不想像爸爸和姐姐一樣信仰蒸汽之力——和你給我的‘矢槍、轟擊炮’相比，機械和蒸汽驅的‘連環弩、蒸汽槍’，簡直都像是三歲孩子的玩那麼可笑。

“品嚐過你給我的力量，我已經回不去了，我想要信仰你的道，無論你是什麼，你的道是什麼，我要付出什麼代價，又會變什麼模樣！”

呂輕塵揚起眉，扭頭看了年很久，確認年是認真的，他不無得意地吹了聲口哨，卻道：“不好意思，不行。”

格斯急了：“為什麼？”

“聽著，格斯小哥哥，看在你還蠻有潛質，說話也蠻聽的份上，你可以借用我的力量，你可以跟我混，你也可以相信我，但你不能信仰我。”

呂輕塵笑嘻嘻的，眼眸卻在瞬間變得無比深邃。

深邃到能容納整片宇宙，閃耀著億萬顆星辰的程度。

他收斂所有的輕佻和邪氣，無比真誠和深沉道，“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應該信仰什麼，我都還在苦苦追尋著……我的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