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大半宿,都不知道自己啥時候睡著的。
早上起來時,家裡就剩下在廚房做飯的姥姥,趙毅和老餘頭都不在家。
“姥,我爸呢?”我著眼睛問。
姥姥正在鍋裡餅子,隨手指了指村東,“剛才餘建國著急忙慌的過來,說是在矮包子東邊找到臘梅媽了,讓你爸和趙毅去看看。”
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轉就往外跑。
我跑過去的時候,正好看見老餘頭和趙毅正在解臘梅媽上的白線。
被綁在樹幹上,頭發和服都是的,閉著雙眼,角向上翹,看起來像是在笑。
在腳下還有三燒到半截的香,好些個紙灰,幾張燒到一半的紙人。
那些紙人的臉上畫著的憤怒的表。
把放到地上的時候,趙毅突然倒吸口涼氣,死死地盯著的背。
我忙著湊上去,登時僵住了。
臘梅媽背上有一道燒焦的傷痕,看著形狀跟老餘頭用的桃木劍相似。
“我昨晚拿著劍打在臘梅的背上。”我小聲說。
可是現在傷痕卻出現在臘梅媽的上。
老餘頭掀開臘梅媽的眼皮看了眼,立馬從兜裡出一張符紙摁在腦門上,搖頭歎道:“這麼多年,我竟然沒發現他不對勁。”
然後看向餘建國,說:“快去找幾張紅紙過來。”
“哎,好。”餘建國扭頭往回跑。
瞧著周遭沒別人了,趙毅才冷笑著說:“我昨天以為背後搞鬼的是這人,不想竟然是杜剛,他利用母脈聯系,通過臘梅媽控制臘梅,還真是下得去本錢,老婆孩子都能弄死。”
“叔,你的意思是杜剛殺了臘梅和臘梅媽?”我不怎麼相信,臘梅好歹是他的兒,不至於這樣吧?
趙毅挑眉道:“不相信?”
“嗯。”我說。
他道:“等著,中午我讓你親耳聽臘梅媽說。”
老餘頭擰眉,像是不同意,可最後也沒說啥。
等到餘建國把紅紙找來,老餘頭把紅紙在臘梅媽臉上,喝了口水噴在上頭,紅紙慢慢潤,的著臘梅媽的臉。
趙毅給我解釋說:“這加,相傳是朱元璋發明出來的刑訊供的手段,不過他們用的是桑皮紙,只要五六張就能輕而易舉的悶死人,咱們現在用紅紙,主要是封住臘梅媽剩下的那點子氣,回去好招魂。”
“紙臉上真能悶死人?”我咽了口唾沫,想到了蕭煜那張黃紙臉。
他難道就是這麼死的?
“絕對能。”趙毅肯定道。
好紅紙,老餘頭又下外套蓋在臘梅媽的臉上,這才找了塊板子把抬了回去。
姥姥看見我們抬回來個死人嚇得差點把碗摔了,“哎喲我的娘,你們咋啥東西都往家裡抬?”
說著話趕把我拽到後,不讓我往前湊。
老餘頭笑著說:“臘梅媽是個苦命人,我抬回來給辦個喪事。”
姥姥瞪了老餘頭一眼,“就你多管閑事,行了,飯做好了,你和趙道長吃著,我帶著土子去我那吃。”
一聽飯做好了,趙毅洗手進廚房,拿起餅子就啃,下一秒直接漲紅了臉,艱難的咽下裡的東西,小心翼翼的問姥姥:“嬸,你是不是用錯面了?今天這餅子面太,拉嗓子。”
姥姥看都沒看他,抓住我往外走,“沒用錯,以後你也就能吃這個。”
昨晚老餘頭和趙毅帶我去矮包子,姥姥這是還生著氣呢。
“姥,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我抓著姥姥的手,哄說。
我有點心疼老餘頭吃拉嗓子的玉米面餅子。
姥姥哼了聲,“你下次要是再跟著他們瞎折騰,我也給你吃那玩意兒。”
我紮進姥姥的懷裡撒,拍著脯保證:“我以後肯定不跟著他們去了。”
這才笑了。
不過等在姥姥家吃完特地給我蒸的蛋羹後,我就把那句保證忘到了九霄雲外,趁著姥姥刷碗,跑回了家。
老餘頭和趙毅正坐在院子裡煙。
趙毅委屈的瞅著我,“我剛來那會多好,好吃好喝的,現在只有拉嗓子的餅子。”
老餘頭吐出口煙,在腳上磕了磕煙袋鍋子,“有你口吃的就不錯了。”
說著,把煙袋鍋子放到一邊,走到臘梅媽邊上,掀開蓋著腦袋的褂子。
臘梅媽抬回來半天了,可服還是那麼,一點都沒幹。
老餘頭剛要咬手指用畫符,就被趙毅攔住,他把老餘頭撥拉到一邊,“我來吧,你昨晚了重創,不了鬼上。”
老餘頭也沒爭,直接拿了兩個小凳子,招呼著我坐下,看著趙毅忙活。
見狀,趙毅更委屈了。
他在臘梅媽臉上畫了道符,然後盤坐在臘梅媽頭頂,右手放在臘梅媽的腦門上,左手拿著一香。
閉上眼,快速的著,默念咒語。
過了會,在他周圍竟然盤旋起風,香快速的燒著,他臉上的不停的,臘梅媽臉上紅紙竟開始冒煙,眨眼的功夫,鼻子那塊就燒了個窟窿。
突然趙毅睜開眼睛,著脖子,畏畏的往四周看,好像很害怕。
等他轉頭看見我的時候,突然啊啊的,表猙獰,朝著我使勁,好像要撲過來。
可趙毅的卻紋不,仿佛整個,能的只有頭。
老餘頭擋在我前頭,搖著鈴鐺,沖著趙毅問:“臘梅是怎麼死的?”
我心裡納悶,老餘頭為啥要跟臘梅媽說話?村裡人都知道傻,本不會說話。
“爸……爸……”趙毅艱難的張,聲音是臘梅媽的,像是正在學說話的小孩,發音吐字很困難,型很是奇怪。
我後背泛涼,還真被趙毅說對了。
“杜剛去了哪裡?”老餘頭又問。
趙毅迷茫的搖頭,“跑,跑了。”
老餘頭沒再搖鈴,鈴聲一停,趙毅手上的香突然斷了,他渾一,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老餘頭趕把他扶起來,掐他的人中。
折騰了半天他才睜開眼,啞聲問:“說什麼了?”
“說臘梅是讓杜剛給殺了,眼下杜剛已經跑了。”老餘頭說。
趙毅著腦袋,不滿道:“你就問出這麼點東西?”
老餘頭無奈:“就剩了一口氣未散,話還說不利索,你打算問出多來?”
說著話,老餘頭趁趙毅不注意,把臘梅媽臉上的紅紙撕開,一白氣從臘梅媽鼻子裡出來,幾秒後消失。
我指著臘梅媽,剛要說話,老餘頭就在我胳膊上掐了下。
老餘頭是故意不多問嗎?
趙毅緩過來後,說臘梅媽過的苦,雖然眼下魂已經散了,還是找了個風水好的墳地埋了比較好。
商量了半天,最後是為村長的餘建國出錢給正正經經的辦了場喪事。
“老餘,你真不知道矮包子上是什麼?”從臘梅媽墳地回村的路上,趙毅舊事重提。
老餘頭嗯了聲,“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誰要在矮包子上布下四甲局?”他又問
老餘頭無奈的說:“我真不知道,知道的人在百十來年前就被趕走了,我爸沒的時候也沒跟我細說,我上哪兒知道去?”
趙毅明顯不信,卻沒再追問。
走了幾步,他又說:“你利用連勝媳婦的怨氣把四甲局下了,往後有什麼打算?就這麼僵持著?”
老餘頭唉聲歎氣的,“我也是發愁,這不是長久之計。”
我聽著事似乎陷僵局。
回家吃完晚飯,我看著趙毅出了門,才跑到老餘頭跟前,“爸,今天你掀開臘梅媽臉上的紅紙時,我看見有白煙,還能說更多,是不是?”
“嗯。”老餘頭著煙點頭。
“那……那你為啥不問?”我猶豫著說。
他被煙嗆得咳嗽半天,“不能問,趙毅雖然鬼上,但他能聽見我跟臘梅媽說話,他要是完全失去意識,也會被臘梅媽控制。”
怪不得當時只有腦袋!
我抓著老餘頭的手,忐忑道:“爸,那山上的生魂陣是什麼?我是怎麼來的?”
雖然我是聽的,但仔細一想,老餘頭心思細膩,怎麼會不知道我在聽,他是想讓我知道那些事。
他拍著我的肩,不知想起了什麼,目放空,半晌道:“別管什麼陣不陣的,總之我不會讓你出事。”
“那你……”我想問他有沒有見過蕭煜,可話到了邊還是咽了下去,“給我這塊石頭幹啥?”
我剛把石頭從服拿出來,老餘頭立即張的給我塞回服裡,“千萬別讓人知道你有這個,知道不?”
他怎麼這麼張?
“等你長大,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訴你,現在就是跟你說,也說不明白。”老餘頭說。
我歎口氣,知道今天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唯一確定的是老餘頭和趙毅一直互相試探,互相堤防。
“你們大人可真複雜。”我歎說。
老餘頭笑了笑,神有些落寞。
接下來幾天老餘頭在家裡養傷,趙毅一天到晚的不著家,吃完飯就出曬穀場,跟村裡人嘮嗑。
我也搞不懂他想幹啥。
老餘頭終於松口讓我去上學了,村裡的日子似乎恢複了平靜,可我總是有些提心吊膽。
大概是因為一直沒有找到杜剛,他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今天我放學剛走到村口,就聽見村裡吵吵嚷嚷的,一下子就聽出了姥姥的大嗓門。
我忙著跑過去,就看見姥姥拿著子,正在曬穀場追著趙毅打。
“你這幾天到打聽我兒懷孕的事幹啥?你是不是那個搞大肚子的混蛋男人?”姥姥厲聲質問道。
趙毅抱著頭上躥下跳的躲,最後直接跳到柴火垛上,“不是我,我就是隨口問問。”
“你放屁,你吃飽了撐的隨口問這個?”姥姥打不著他,只能站在下頭叉腰罵。
最後是老餘頭和餘建國匆匆趕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勸著姥姥去了我家。
趙毅跳下柴火垛,無辜的說:“我就是問問。”
老餘頭看著他,意味深長的說:“趙毅,你對這事興趣,想要查我攔不住你,但你要有個度,有些事不是,不是有多神,而是了會讓人痛苦。”
趙毅怔在原地。
老餘頭也沒管他,直接上我回了家。
我們到家的時候,院子裡只有餘建國,他指了指我的屋子,小聲說:“正在裡頭哭呢。”
我心裡也難,忙著往屋裡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餘建國張的說:“他是不是知道了?”
“還沒有,他就知道了山上的生魂陣。”老餘頭說。
餘建國松了口氣,“要不我想法子把他趕走吧?”
“先不用,他留下來還有用。”老餘頭回道。
餘建國沒再說啥。
我推門進屋,就看見姥姥正坐在床頭抹淚。
“姥,你別哭。”我也紅了眼睛,跑過去抱著姥姥,輕拍著的背,以前就這麼哄我的。
姥姥抹了把眼睛,“哎,姥不哭。”可說著話,眼淚流的更歡了。
這麼多年,媽媽的死就是姥姥心裡的一道疤,一下就要哭好幾天。
“我後悔啊。”姥姥摟著我,自責的說:“我當時就不應該想著去要錢,應該立馬帶去把孩子打掉……”
我子一僵。
察覺出來,急忙解釋:“姥沒嫌棄你,土子,都是我的錯,跟你沒關系。“
“嗯。”我也把腦袋紮進姥姥懷裡,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姥姥抱著哭了好久才止住淚,老餘頭做好晚飯也沒吃,說要回家躺會,剛走到門口就撞上趙毅。
趙毅滿臉愧疚,跟姥姥道歉說:“嬸,今天是我不對。”
姥姥冷著臉,“要是讓我查出來你就是搞大我兒肚子的男人,看我不閹了你。”
說完摔門離開。
我瞪了趙毅一眼,追上姥姥,看著回家躺床上,才放心離開。
回去的時候剛到門口就被趙毅攔住,“你姥睡著了?”
我冷淡的點頭,不想跟他說話,在我心裡姥姥和老餘頭是最重要的人。
趙毅在我頭上了一把,討好的說:“你別生氣了,我是真沒想到你姥反應那麼大,我就是想查查你是怎麼出生的。”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經知道山上的生魂陣了麼?”
他卻神凝重的搖頭,“恐怕不止是生魂陣。”
似乎是怕我不懂,他又說:“你就這麼想,這矮包子上的事咋跟你媽扯上關系的?”
是啊,說句誅心的話,附近好幾個村,那麼多孩,為什麼是我媽呢?
直到晚上,我都在想這事,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想什麼呢?”蕭煜的聲音從窗邊傳過來。
我循聲看去,他背對著我站在窗戶旁,月順著窗簾隙進來,約能看出他穿著白的服。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穿白服的男的,還穿的好看。
我仰頭比劃了下,心中驚歎,他好高,比栓子叔還要高半個頭。
“在想我媽的事。”我說。
他淡淡道:“此事你不用管。”
我往被子裡了,心想我也管不了啊。
不過他今天怎麼站那麼遠?
“我怕你哭。”他突然說。
“其實也不怎麼怕。”我小聲說,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你知道我在想啥?“
他緩緩轉,朝我走過來。
因著今天看見老餘頭往臘梅媽臉上紅紙,我對他臉上的黃紙沒那麼恐懼了。
盯著看了會兒,突然發現他臉上的黃紙竟是的!
他蹲到床邊,聲音裡帶著淡淡笑意,忽略了我的問題,反問我:“不怕我?”
我點頭,“不怕,你在護著我。”
他作微頓,轉瞬恢複正常,歎道:“到底是個孩子。”
本來正經的,說完這話立刻變了,彈了我腦門一下,“趕快長大,跟我親。”
我抱著被子往床裡,“我才不要。”
“這可由不得你。”他說。
我瞪著他,想罵他又不敢。
“土子,你睡著了嗎?”趙毅突然在門外說。
蕭煜聲音驟然變冷,“這人真煩。”話落,他形也消失了。
門被推開,趙毅打著手電進來,我趕忙閉眼裝睡。
我聽著腳步聲,他似乎在屋裡四走。
“你看啥呢?”老餘頭小聲問。
他回道:“我剛才去廁所路過土子這屋,覺裡頭有子鬼氣,可一進來又不見了。”
說著話,他已經關門走了。
確定外頭再沒靜,我松了口氣,等了半天蕭煜沒再出來,我也就閉眼睡覺了。
姥姥鬧了一通後,趙毅再也不出去瞎打聽,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村裡沒人敢再跟他閑聊,
而且很多人背地裡都在議論是不是他不負責任的搞大了我媽的肚子,有人說要不是他,那為啥他一進村就住進了我家,還賴著不走?
這些話自然傳到了他耳朵裡
我在屋裡寫作業,他坐在院子裡唉聲歎氣。
“趙道長,我哥呢?”餘建國急匆匆的跑進來。
趙毅有氣無力的說:“下地幹活去了。”
餘建國一拍大,直接把拽起來,“那你先跟我去看看,我四嬸不好了。”
趙毅一臉的莫名其妙,“不好了趕送醫院,你找我幹啥?”
“我跟你說不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這事邪乎了。”餘建國後怕道。
聽說四不好了,我作業也顧不上寫了,忙著跟過去。
四腳不好,年紀也大了,不出門,說起來我有大半個月沒見過他了。
趕到四家的時候,他家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我費了好大勁才進去。
看清院裡的形,我倒吸口冷氣。
院子裡一滴的灰,有紙灰也有柴火灰,上頭麻麻的腳印,有整個腳的,也有腳尖著地的。
四盤著坐在牆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自己嘟囔著說話。
我跟著趙毅走到四跟前,聽見正在說:“完了,餘家要完了,就不該埋到老荒墳……”
說話的時候,雙手無意識的在地上抓撓,手指都磨破皮了,地上一條條道子。
“四?”因為四以前對我好,我試探著了聲。
一聽見我的聲音,猛地抬頭看向我,表突然變得森,狠聲道:“就不該讓你活下來!”
說著直接撲到我上。
“因為你,餘家要完了!”在我耳邊說,一口咬在我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