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下了兩天秋雨, 天氣就徹底涼下來, 秋收也進尾聲。同時也忙著公糧、分口糧, 家家戶戶跟過年一樣開心熱鬧。

林菀孃家如今按照每個人十工分的標準分，除了標準口糧，還能分一些不劃在糧食範圍的食, 比如南瓜、葫蘆、豌豆等。另外，還給林菀分了一些黃豆, 可以做豆餅喂馬, 算是差旅補。

因為林菀是大夫，大隊還給孃家分了六斤芝麻可以榨油, 這是大隊見針種的，數量隻留著當獎勵分給那些特殊貢獻的人家。

林菀幫著爹孃往家運糧食, 怕陸正霆累著不肯讓他出力, 讓他在大隊幫林會計算賬。

他算了一下發現今年玉米收, 刨除了公糧和口糧的比例還剩下不。

一般要把餘糧賣給糧管所, 但是價格太低, 連工分都賺不回來, 一般大隊都不願賣。畢竟大隊還養了牲口和豬, 這些也都需要糧食。牲口了沒力氣乾活，豬了不上膘不了豬任務。

更何況社員的口糧還不夠吃呢，這糧食如果能按照工分比例多分給社員, 那纔好呢。

不過, 得有個合適的理由才行。

林會計“要不我們賣一部分，留一部分當提留糧食, 等過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分給社員。”

老書記“公社有乾部下來監督秋收，收多多，都是有數的。”

三巨頭湊一起也沒想出個辦法來。

林會計看陸正霆在那邊幫忙對賬，就過去討教，他覺得陸正霆雖然不說話，但是很有主意。

陸正霆看了他的意思，“那些玉米都粒了嗎？”

林會計寫道“沒呢，隻剝了皮。勞力都在地裡，就老頭子老婆子帶著孩子們剝，沒那麼快。”

陸正霆“那就連玉米芯一起分給社員，來不及剝讓社員們隨吃隨粒，了工分支出，多分一些補償可以吧？再者，整個玉米裡麵有玉米芯，重量肯定比玉米粒要大，至於大多玉米大小不一樣，就取個合適的值算算好了。”

林會計一拍掌，“哎呀，好辦法。直接一辮辮的分給社員，他們拿回去掛著還好儲存。”

他跑去跟書記和大隊長說，按照陸正霆的辦法，就是將糧食帶皮分，比如本來應該分一百斤粒子，現在就分個150或者200，反正隻會比純粒子多就是了。

這樣既明正大地分給社員解決溫飽問題，又不會犯錯誤。

“中，就這麼分吧。”老書記同意。

大隊長道“留兩百斤放在醫務室，要是上頭再來視察什麼的，吃飯也方便。”

老書記和林會計知道他是想補林菀家，他們也同意。

林菀孃家排在前麵，運完就找陸正霆回家吃飯。

路上有些泥濘，陸正霆很自然地攬著的腰，怕不好意思就解釋道“路，我怕摔了，請林大夫扶著我。”

林菀笑了笑，把他的胳膊架到肩上，扶要有個扶的姿態嘛。

路上有社員看到，還關心地問“林大夫，要不要幫忙？”

林菀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們快去分糧食吧。”

走到拐彎的時候，林菀沒注意踩到了一泥濘，腳下哧溜一，多虧陸正霆及時拎住的胳膊才沒讓坐在泥地裡。

林菀之前送糧食回來好好的也不摔，要不是我自己的腳，我肯定說故意的。

陸正霆看前麵路不太好，直接把托起來，讓跟無尾熊一樣趴在自己肩膀上。

林菀趕環著他的肩膀，“注意你的！”

陸正霆聽不見，卻走得穩當當的，到了門前才把放下來。

陸明良和小明倆從東邊竄出來，一人揮舞著兩棵大蔥。

陸明良“我是大蔥！”

小明“我是小蔥！”

兩人“我們是超級無敵蔥蔥兄弟！戰無不勝！”

林菀笑起來，一把揪掉一條蔥綠的葉子，“拔掉你們的天線，現在你們隻能原地打轉。”

“三嬸，什麼是天線？”陸明良不懂。

林菀把蔥葉子在頭上一比劃，“收音機要想收臺就得有天線。”

陸明良“我還沒見過收音機呢。”

小明立刻把大蔥在頭上，“我是收音機！嘟嘟滴滴答答，社員們注意啦，注意啦，現在是廣播時間。”

“哈哈哈。你那是大喇叭！”陸明良笑起來。

林菀他倆的頭，“三叔給你們買。”

“真的嗎？”小哥倆眼珠子都亮起來，努力仰頭看著陸正霆。

倆小豆丁太矮，說什麼陸正霆看不見，他隻能看著林菀的猜，反正不管他們說什麼，他負責笑就好啦。

他一笑，倆孩子果然更加激，一左一右抱著他的就開始蹭。

林母聽見喊道“你們在門口乾嘛呢，回家吃飯啦！”

回了家，林母對林菀道“大灣村也該分口糧吧，你要不要回去瞅瞅？”

人不在家，可別讓人扣了了的。

林菀笑道“明天回。”

就算分口糧也不怕，大隊會替理，而且還有金大夫呢。別看金大夫自己過日子一副邋遢不上心的樣子，涉及朋友的事兒他都給弄得利利索索的。

“回去把糧食放放好，別返生蟲。我看你缸不夠，可以再買倆。”

林菀點點頭。

林母又笑著商量，“你們要是沒事，你和婿就再來。要不讓明良和明留下？”

林菀笑道“回去要忙幾個手，讓他倆也回去，我大嫂想孩子。”五柳大隊也有人掛號預約手。

“那住陣子再來也行。”

林母稀罕孩子，自己沒孫子就稀罕外孫。

晚上林母收拾了一包東西，有曬的地瓜棗，還有石榴、山楂、紅棗，“等大隊柿子了還能曬柿餅子呢。”

給陸正霆織的也好了，讓他穿上。

這時候如果有線基本都染紅的，因為外都是藍、灰、黑、土黃、綠等暗，沒有什麼鮮亮的，有件紅的就特別打眼。

這是相當高調的，如果讓陸正霆自己選，他寧願選擇不起眼的。不過這是親丈母孃送的，送什麼他就喜歡什麼。

他裡麵是一件本棉布做的襯，為了活方便袖籠略，林菀給他做了倆袖箍勒著，即便大也不會邋遢，反而有一種休閑的時尚。

襯外麵套上大紅的，襯得他原本就十分白的麵板越發白凈，端的是紅齒白俊秀出眾。

林母誇道“看，也就婿這大高個能撐起來，個子不夠穿著都窩囊。”

肩寬腰細長，哪怕襯和略也不會顯得邋遢，穿在他上就覺得一切正正好。

林菀抱著胳膊轉了一圈，品評道“不錯，人間絕。”

林母趕懟，讓不要調侃婿，得虧婿聽不見。

林菀就道“娘，回頭我再弄幾斤線，你給我大哥二哥也織件穿。”

林大哥在炕上聽見，立刻道“我不要。”

林二哥“真的？我也想要紅的！”

陸明良和小明也立刻要紅的。

林菀“好，都要紅的，到時候我們一起紅紅火火。”

怕不是要為他們家的製服了，哈哈。

林母“不用你買，供銷社多貴呢，不劃算。自己紡的線更結實暖和，比買的好。回頭我去你大舅村買幾斤，他們村養羊多得很。”

林菀“行，聽孃的話，我要是幫你買也買羊可好？”

林母“中。”

扭頭看看陸正霆，忍不住又誇，“嘖嘖，婿穿紅的可真俊，從哪個方向看過去都俊。”

林菀真是丈母孃看婿，越看越中意。

拍拍陸正霆，“你親丈母孃把你吹出花來了。”

陸正霆垂眼看，握住的手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第二日林菀和陸正霆就帶倆孩子坐木板馬車回大灣村，順路去醫務室說一聲，周朝生就把林大夫不坐診的小木板給掛門口。

回到大灣村，大隊也在分口糧呢。

分口糧是有先後順序的，一般都是抓鬮公平。不過大夫、退伍軍人、孤寡老人這樣的特殊人群，大隊會優先照顧，先分給他們。

林菀家和金大夫的已經分回來，金大夫讓陸正衡等人幫忙把糧食分別裝在缸裡蓋好，免得讓老鼠進去禍禍。

見林菀回來，金大夫高興得一下子笑起來，“你們再不回來我要去林家了。”

林菀笑道“你不是會做飯嘛。”

之前陸正霆做飯讓金大夫燒火，還教他怎麼簡單做菜，金大夫表示學會了。

金大夫笑著扶了扶眼鏡，“眼鏡學會了，這手沒學會，忘得太快。”

林菀走後他就自己推磨，然後把雜糧麪給陸大嫂，讓和二嫂幫忙做乾糧，他自己熱一熱弄點鹹菜對付。要熬稀飯他就按照陸正霆說的，大半瓢水兩把糧食碎粒，開鍋小火兒，燜半個多小時就好。

這辦法不錯，沒燒糊鍋也沒毒著自己，可不知道為什麼吃著就是不香。

還是別人做的好吃。

林菀一針見道“你這是不想做飯，隻要不是自己做的，怎麼都好吃。”

金大夫趕否認，“我沒那麼懶吧，你看我還是很勤快的，推磨這麼麻煩的事兒我都不嫌棄呢。”

這時候三個在醫務室學習的知青都過來跟林菀打招呼，胡向則站在醫務室門前不隨便踏足陸正霆家門前地界。

林菀跟他們招呼兩句，就和陸正霆回自家收拾東西。好些天沒回來，需要收拾一下衛生，尤其天涼了，炕上需要燒火，否則返生蟲。

回醫務室的路上，孫旭跟李金玲和王芳芳嘀咕，“我看他們帶回來好多東西，有芝麻呢，還有石榴、紅棗、山楂。孃家有啊。”

李金玲“還是鄉下大夫好啊，有人結，不像在城裡還得看人臉呢。”

王芳芳打趣“那要不你就留在這裡啊？”

“那可不行。人生也不能隻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嘛。”

江映月從醫務室後麵草藥倉庫過來，李金玲看一眼，“映月，你臉這麼差？”

江映月“沒事，就是有些頭暈。”

王芳芳“肯定是的啊。頓頓吃不飽。”

李金玲“都賴那個陸心蓮，總死皮賴臉地吃映月的飯。”

江映月“也沒，隻是他們家沒有細麵，換點吃。”

“映月，也就你這麼善良好哄，細麵和糧能一樣嗎？一斤細糧可以換三四斤糧呢。吃你二兩細麵，卻拿二兩糧還你，這不是占便宜是什麼？”李金玲憤憤道。

“是啊，這樣太過分了。要不映月你乾脆跟著陸家大嫂二嫂一起吃飯得了。”王芳芳勸。

江映月嘆了口氣，“除了吃點口糧，他們對我好的，我實在是張不開口出來吃飯，否則住一起分開吃飯，倒顯得我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了。”

自從住到陸正琦家和陸心蓮一個炕，陸心蓮可甜，姐姐長姐姐短的著，讓江映月有意見都不好說出來。

“那你跟陸正琦說，讓他管管他妹妹，哪裡有這樣的事兒。”李金玲替打抱不平，“你要是不好開口，我幫你說。”

江映月“他這一天天的可累呢，一早天不亮就去公社，跟著下鄉監督秋收，晚上要麼回來很晚，要麼都不回來。算了，不是什麼大事，別煩他。”

冷不丁跟他說這事兒，再讓他覺得自己多小氣、沒事找事呢。

王芳芳“映月，那你怎麼辦啊？天天這麼吃不飽，你都完了呢。實在不行，我們讓林大夫幫忙說說，我看很有辦法。”

李金玲“和婆家打破頭，多人笑話呢，肯定不行。你沒聽麼，現在老太太都不讓進家門呢，不行的。”

們才來沒多天也都清了陸家的況，反正有陸老太和陸心蓮說三個嫂子的壞話，再有陸二嫂和陸大嫂跟婆婆小姑不對付，們很快就能掌握況。

兩人也沒有好辦法，除了讓陸心蓮隻恥別占便宜還能如何？

江映月“要不……你們也一起過來住啊，炕其實大的，咱們幾個同學也有伴兒。你們住在別人家裡，和人家一家子一個炕多別扭啊。”

兩人很猶豫，“可我們不想和們吃飯。”免得也被占便宜，到時候還得打架。

江映月笑道“那咱們就不和們吃啊，就借宿唄，還是給錢的，大家都得好。”

兩人覺得也行，住過去趁機幫江映月把口糧挪出來，以後不讓那母倆賺便宜。

“你們說也怪啊，一般鄉下人都憨憨的，哪裡像陸心蓮那麼多鬼心眼子。”王芳芳道。

“可不是，纔多大啊，比我們小呢，心眼子可比我們多。”李金玲也同意。

們過去一說，陸老太母倆自然同意，畢竟有錢賺啊。

“你們把糧食帶過來，晌飯就給你們做。”陸老太喜滋滋的，不得多來幾個知青住家裡呢。

江映月給了李金玲一個眼，讓說們出去吃飯的事兒。

李金玲本來想的好好的，可一見陸老太那樣子不知道為什麼都有些不好開口。

陸老太這人有一種神奇的本領，給人第一印象特別好，笑嘻嘻的又熱又和氣，讓人不好拒絕。而一天天悉以後，把人又拿住了，別人翻臉都不好翻。

對外人和對自己兒媳婦還是不同的，尤其對有利可以謀得好的，那是要多熱有多熱，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江映月又悄悄扯了扯王芳芳。

王芳芳嚥了口唾沫，“大、大娘，我、我們今天不在這裡吃。”

陸老太立刻警惕起來，“那你們去誰家吃？去別人家可得小心啊，別上那些占小便宜的。你們放心，大娘可不占你們的便宜。你們十七八歲的年紀，，這麼年輕，大娘心疼還來不及呢。”

這麼熱絡地說著，臉皮薄的孩子還真是不好拒絕。

這時候陸二嫂挑著一擔新分的玉米回來，喊道“掛兒，你三嬸回來了，你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倆弟弟過來吃飯。”

掛兒正在屋裡領著弟弟妹妹撿豆粒，聽見就讓他們待著，跑去找林菀。

江映月看到陸二嫂回來，立刻給李金玲使眼。

李金玲和王芳芳已經被陸老太忽悠的不知道如何拒絕，差點連們倆也要拿口糧來吃飯了。

李金玲趕喊道“二嫂，我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搭夥吃飯？我們可以幫你撿柴火，抬水。”

陸二嫂一怔，立刻去看陸老太，果然對上陸老太狠辣的眼神，似乎要是敢答應，就要撲過來撓似的。

陸二嫂現在卻不怕，而且氣得抓狂纔好呢！

陸二嫂雖然沒被男人打過，可陸老太也沒挑唆，陸二嫂孃家不像大嫂家那麼不管閨，從懂事開始就沒被爹孃打罵過，也是要自尊好麵子的。嫁過來被陸老太說罵就罵，說嗬斥就嗬斥，雖然每次都和大嫂一起，可也丟人又憋氣。

這會兒林菀給陸老太治了，一家子分開住，陸老太管不到，陸二嫂每天都渾是勁兒，高興的做夢都能笑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