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7 溺（一）

圍觀人群越來越多, 附近路段的通完全堵塞。后頭車輛不知發生了什麼，火冒三丈，喇叭摁得叭叭作響, 刺耳的鳴笛聲響徹云霄。

云城最繁華的鬧市區陷一片混。

巧的是, 附近正好有個派出所，接警后, 警方第一時間便趕到炸現場，拉起警戒線將附近路段全都封鎖起來，維持現場秩序。

不知哪個好心的路人打了120和119, 救護車和消防車也在片刻之后趕到。

消防員們有條不紊地開始滅火。

邊兒上，幾個醫護人員也抬著擔架飛快從救護車上下來，走在最前方的醫生看了眼背后熊熊燃燒的火海, 眉頭霎時蹙, 沉聲詢問：“傷員在哪兒？”

“這邊這邊！”一個熱心腸的圍觀大媽指著地上的沈寂和溫舒唯, 沖醫生喊：“剛才那個垃圾桶忽然炸了, 他倆就在邊兒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估計都了些傷, 醫生快來給看看！”

醫生聞言，快步走到兩人前, 矮蹲下, 給半躺在地上的姑娘做了個基本檢查, 隨后便指揮著護工把人抬上擔架送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鳴著笛呼嘯而去。

警戒線外圍。

路人甲低聲：“我活這麼大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嚇死個人……”

路人乙：“鬧市區、安裝了□□的花、帥哥男主，, 老子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好萊塢哪個片場。”

“希警方能盡快破案。”路人丙憂心忡忡, “居然連炸彈都用上了，這節也太惡劣了, 多大仇，就不怕傷及無辜嗎？”

“趕拍照錄視頻，發微博發朋友圈兒，熱搜預警！”

眾人七八舌頭接耳，拿著手機不停錄錄拍拍。

百米外，一輛加長版賓士悄無聲息地停在馬路對面，車是純黑，干干凈凈，不染纖塵，連胎都像是嶄新的，尋不見丁點兒灰塵泥土的蹤跡。

一只蒼老的右手在半落的車窗外，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褐雪茄，燒到一半兒，火星子在雪茄盡頭明明滅滅。

幾秒后，那只手撣了撣煙灰，收回去，黑車窗緩慢升起，徹底隔絕開外界的一切聲響。

“梅老。”

說話的是坐在副駕駛席的一名男青年。這人三十四五歲的年紀，金發碧眼高鼻梁，典型的歐洲人長相，西裝革履，儼然一個上流社會的英人士。他微側著，眉眼低垂，說的英語，神間極是沉穩恭敬，“需不需要聯系百里洲？”

被歐洲人稱作“梅老”的梅年一頭銀發，穿做工考究的紅唐裝，富態便便。他著雪茄隨意擺了擺手，笑，“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有些事，咱們不能親自手，花了大價錢才請來的人，可別傷了和氣。”

助理杜蘭特聞言，點點頭，“看得出，梅老對百里先生很是欣賞。”

“這個百里洲，十七歲就在道上混，以前跟著我手下的樊正天。”梅年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可惜，我那姓樊的兄弟命不好，五年前讓人出賣一命歸西，百里洲這才出去自立門戶。否則也算我們梅家半個自家人。”

杜蘭特笑，換上字正腔圓的中文：“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作為，確實不簡單。”

這時，車廂又響起一陣低低的咳嗽聲。

杜蘭特目微轉，不痕跡地看向坐在梅年旁的人。那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里頭白襯黑西裝，外罩一件厚實的黑大，戴著墨鏡和口罩，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他似乎很虛弱，見不得丁點兒風。

杜蘭特跟在梅年邊多年，何等乖覺。并未多看，下一瞬便將視線收回去。

梅年側頭，手拍了拍黑大的后背，低聲關切道：“你剛完手不久，還是走，之后就在家里好好歇著。”

黑大沉兩秒，開口說話，聲音又沉又沙嘶啞難聽，幾乎完全分辨不出原本音。他沒有語氣地用英語問：“貨找到買家沒有？”

梅年道：“那玩意兒加了四重軍鎖，這邊暫時解不開。我聯系了一個意大利的軍火商朋友，他很興趣，下個月我生日，那個朋友會帶著一個武專家來中國。”

“越機，證明越值錢，誤打誤撞，撈著一筆大買賣。”黑大笑起來，笑聲嘶啞詭異而沉悶，聽得人不寒而栗，“其實何必這麼麻煩，這麼多軍事研究所，隨便綁一個人回來，總有辦法把鎖解開。”

“你不了解這些中國人。”梅年了口雪茄，微皺眉，“都是些又臭又的骨頭，沒那麼好拿。”

“他們不在意自己的命，總有在意的東西，比如父母家人，妻子兒。”黑大輕聲，“是個人就有肋，有弱點。不是麼？我親的父親。”

梅年瞇眼，沒有說話。

這時，副駕駛室的杜蘭特看了眼行程表，道：“boss，云城市殘疾兒慈善機構的募捐儀式就要開始了，您是特邀嘉賓。”

“什麼時候開始？”

“兩小時后。”

“先送四爺去機場。”梅年淡聲說，“他下周還有一個手要做，代家里的廚師，這些天飲食要清淡。”

杜蘭特面上的驚訝之一現即，應道：“是。”

梅年又看向邊的兒子，說：“這邊的募捐儀式完了還有個晚宴，我明天就回亞城。有什麼況我會讓杜蘭特第一時間聯系你，別著急，安心養病。”

四爺戴手套的右手微抬起，捂著口罩又咳嗽了兩聲，緩慢點頭。

*

云城市第三人民醫院急診科。

“片子也拍了，心電圖也照了，除了輕微腦震和一點傷之外，沒什麼其它問題。”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瀏覽著各項檢查的報告單，而后作一頓，放下手里的幾張紙，朝面前軍裝筆的青年笑了下，說：“你朋友沒有大礙，不用擔心。”

沈寂聞言，冷峻臉沒有一變化，淡淡點了下頭，接過各項報告單，推門出去。

急診室外的走廊，忙忙碌碌人來人往，他抬眼瞧，姑娘乖乖坐在不遠的長椅上，腦門兒上纏著一圈白紗布，垂著腦袋，臉怔怔的，似乎正在發呆。

一個牽小孩兒的婦人從另一間急診室里出來，追在醫生后面急切地詢問著什麼。被媽媽牽著的小男孩兒也就六七歲的年紀，模樣乖巧可，看見坐在長椅上的漂亮姐姐，調皮的小男孩兒眨了眨眼，忽然出小手了一下的膝蓋。

姑娘一下回過神，抬眼看向小男孩兒，微愣，然后便從包里翻出一顆棒棒糖遞過去，孩子的腦袋，臉上掛著一個溫的淺笑……

沈寂沒有立刻過去。

他轉過，徑直走向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在洗手臺前，站定，把手上的各類報告單放在臺子上，擰開水龍頭彎腰洗手。低著眸，抿，面無表。

水流嘩啦啦沖刷下來，淋在他手上，冰涼刺骨。

兩秒后，他關了水，垂著頭，兩只胳膊微微屈起，撐在大理石臺面上，閉眼咬了咬后槽牙。毫無征兆的，兩手握拳猛地狠狠往下一砸。

邊兒上的男廁大門正好出來一個中年男人。這大哥冷不丁撞見這景象，嚇一跳，好幾秒才試探著、戰戰兢兢挪過去洗手。

沈寂垂著頭閉著眼，眉擰川，半晌不再有任何作。

路人大哥被剛才一幕嚇得心有余悸，加上見這男人穿著軍裝，氣度不凡，不由自主便又多瞄了好幾眼，腳下生風飛快離去。

好半晌，沈寂下心頭的盛怒，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掀開眼皮，神寡淡地轉出了洗手間。

一路上和數個興匆忙的護士病患肩而過。

這邊，坐在椅子上的溫舒唯正在發呆，不知想著什麼。聽見腳步聲，抬起頭，“醫生怎麼說？”

沈寂屈起一只長半蹲在前，微彎，一手握住的，另一只手輕輕臉蛋兒，語氣不自覺便低下來，“醫生說你有點輕微腦震，好好休息就行。沒事，乖。”

“嗯。”溫舒唯點點頭，心有余悸。之前被嚇傻了，這會兒徹底冷靜下來，細細一回憶，只覺背上的服都被冷汗給完全，著他，張地說：“今天幸好有你。不然我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事，沒準兒我現在都躺太平間里頭了。”

攥著雪白小手的大掌一下收攏，狠心掐了把。沈寂沉聲，眸冷進骨子里：“溫舒唯，你再給老子胡說八道試試？”

“……”姑娘被嚇住，連忙抬起左手捂住，烏黑分明的大眼圓溜溜地著他，不敢再說。

沈寂直勾勾地盯著，須臾，道：“我問你，你說送你花的是個小姑娘，你還記不記得那小小孩兒的長相？”

溫舒唯蹙眉，回憶幾秒鐘，點點頭，“看著像六七歲……可能還要大一些？總之肯定不會超過十歲。皮白白的，眼睛大大的，上穿的是lolita公主，紅。”

話音剛落，背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頭。只見不遠走來了兩個男人，一個四十來歲，一個更年輕些，都著便裝姿。

沈寂盯著兩人，微微瞇了下眼睛，直站起來。

“你好，解放軍同志。”年紀稍長的男青年走到沈寂前，站定，取出警證向他展示，神嚴肅道：“我們是云城市叢云區公安局的，我姓易，大家都喊我老易，這是我搭檔小崔。”

沈寂淡點頭，“你們好。”

老易沉聲說：“今天早上在叢云區懷生路三段發生了一起炸，我們檢查過發生炸的垃圾桶，□□是一束白百合花。據周邊群眾反映，那束花是你們扔進垃圾桶的。這起案件涉及危害公共安全和謀殺，在社會各界造的影響極為惡劣，希你們能全力配合我們調查，盡快找出幕后黑手。”

突的一個聲音響起來，說：“我記得花店的地址。”

聞聲，三個男人齊齊轉過頭。

溫舒唯從椅子上站起。臉還有幾分蒼白，抿抿，道：“給我這束花的，是一個花店的小姑娘。我還記得那個花店的地址，現在就能帶你們去。”

*

數分鐘后，一行人來到今早發生搶匪劫持事件的廢棄工廠附近。

溫舒唯憑記憶找到那家名為“幸福花海”的花舍，指了指，側頭看向沈寂：“就是這里。”

沈寂和老易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溫舒唯回過頭正要繼續往里走，面前卻多出一只胳膊，將攔住。

沈寂低聲說：“你在外面等。”說完，他提步進了花店大門。

正是正午，外頭天氣晴好艷高照，這間花舍卻因植太多，茂盛的綠植樹葉擋住了大半，而顯得有些冷。

店鋪空無一人。

吧臺側有一扇破舊木門，虛掩著，里頭有些聲響。

老易隨沈寂，片刻，他朝小崔遞了個眼，小崔頓悟，點點頭，右手悄無聲息地進了服里，神警惕環顧四周。

沈寂在木門外靜立幾秒，一腳踹開了門。

門開了，一個倒在門邊的影映幾人視野――老人手腳都被綁住，也被明膠帶封嚴實，經過掙扎，從床上滾落下來，艱難地掙扎著，試圖開門出去求救……

*

“你說什麼？綁那花店店主的是個幾歲的孩子？”

云城市叢云區公安局，刑偵大隊辦公室燈火通明。小崔警不可思議地瞪著老易，似乎聽見了什麼匪夷所思的笑話。

“我仔細看過花店老板的口供，諸多細節顯示，說謊的可能趨近于零。”沈寂沒什麼語氣地開口，冷聲道。

“怎麼可能……”溫舒唯震驚不已，“你們的意思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闖進一家花店，綁了六十多歲的婦，然后自導自演心策劃了一場謀殺騙局？不可能的。就算那個老婆婆確實毫不知，也肯定有其它大人幫忙。”

老易放下喝水的茶杯，皺眉道：“但是據花店老板說的，從綁架，到在花泥里安裝炸|彈，一切都是那小姑娘一個人做的，全程沒有任何幫兇。”

溫舒唯還是不相信，堅定道：“我早上在花店，確實聽到了一個老人的聲音，還叮囑我花泥里都是水，不要弄灑……如果按照那個婆婆的說法，全程被綁在床上堵了，那的聲音又怎麼解釋？”

一番話說完，整個辦公室瞬間陷一片死寂。

溫舒唯一頭霧水，目無意識看向旁的沈寂。他坐在椅子上，坐姿很隨意，食指第二關節輕輕敲擊著眉心，神冷漠眉目寡淡，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看不出任何緒波瀾。

眾人皆是眉頭深鎖，不再做聲，百思不得其解。

疑云籠罩，迷霧重重。

就在這時候，一個著制服的警拿著一摞文件資料敲響了刑偵大隊辦公室的門。

砰砰。

老易抬頭看了眼，點點頭，讓警進來。他神稍稍一振，說：“溫小姐，這是本市近三年來，所有符合你描述的走失，你辨認一下，有沒有你見到的那個小姑娘？”

溫舒唯從警手里接過厚厚一摞紙，仔細翻閱起來。

數分鐘過去。

溫舒唯拿資料的雙手垂下來，緩緩搖頭。

屋里再次一靜。

幾分鐘后，老易嘆了口氣，站起來笑了下，說：“今天就到這里吧。沈先生，溫小姐，我們會繼續跟進調查，一有新的進展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你們早些回去休息，這段時間，出門多長個心眼兒。”

兩人走出刑偵大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

太被灰云層遮擋住，天空暗下去，起風了，路邊的樹葉被卷到半空里飄來去，景荒涼蕭瑟，有些快下大雨的前兆。

“要下雨了。”溫舒唯坐在車里往外瞧，忽然想起什麼，扭頭看沈寂，“湯肯定都涼了，不過住院部應該有微波爐，可以加熱。我們趕把湯給叔叔送過去吧。”

沈寂此時的臉和頭頂天空如出一轍，云布晴不定。

他面無表平視著前方，沒有吭聲，自顧自發引擎把車開上了大馬路。

車里氣低冷得可怕。

溫舒唯約知到什麼，咬咬，試著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聲道：“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嗯。”沈寂很冷靜地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