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破（三）

錦華雜志社亞城分社, 位于亞城市中心的帝國大廈32層。

上午七點四十分，和煦將這座海濱城市和包裹，海風吹拂, 氣溫適宜。

沈寂駕車將溫舒唯送到了帝國大廈寫字樓前。

“下午下了班別跑, 等我來接你。”

“嗯嗯，知道。”

“中午就在你們單位食堂隨便吃點。特殊時期, 盡量不要一個人外出。”

“嗯嗯，知道。”

“有事隨時跟我打電話。”

“嗯嗯。”

“都記清了？”

溫舒唯聞言，嘆了口氣, 收起補妝用的餅和口紅，啪一下，把副駕駛上端的化妝鏡給扣了上去, 扭過腦袋看沈寂, 眨眨眼, 語調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地說, “這些話，你從起床開始就在我耳朵邊上翻來覆去地念叨, 我還能記不清麼？我好歹也是新聞界響當當的一號人，知名大記者, 你把我當小孩兒呀？”

沈寂側目瞧。

姑娘今天化了淡妝, 一職業裝打扮, 長發在腦后扎一個高馬尾，腳上踩一雙五公分黑細高跟，整個人比平日幾分稚可, 多幾分明干練, 乍一瞧，倒真像個叱咤職場的英。

“你可是我寶貝兒閨。”沈寂手住的臉蛋兒, 兩下，懶洋洋地挑了挑眉，“在我眼里，你當然永遠都是個小孩兒。”

溫舒唯輕啐，下一抬，“誰是你閨，給自己抬輩分。”

“是麼。”沈寂順勢勾住姑娘高高揚起的小下，傾近，低下頭，拿高鼻梁輕輕蹭嘟嘟的臉蛋兒，低啞道：“那昨晚上誰嗲著嗓子求‘爸爸’輕點兒的？”

話音落地，溫舒唯整張臉瞬間轟一下燒起來，連耳朵都番茄。咬咬，忍不住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一下，瞪眼小聲：“閉。大白天的，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些什麼話？”

沈大爺氣定神閑，調子寡淡又平靜，“誰胡說。我陳述事實。”

溫舒唯：“……”

溫舒唯扶額，默了默，放棄了與這個男人爭論的念頭，隨之紅著臉手推開車門，清了清嗓子，不聲地跳過了“爸爸”這一話題，“好了。我先上去了，下班前半小時我跟你聯系，你也快回單位去吧。再見。”

背后響起兩個字，懶懶散散拖腔帶調：“站住。”

溫舒唯：“？”

溫舒唯正要下車，聞聲，形一頓，茫然地回過頭看他。

沈寂一只手很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微抬高，指了指自個兒的左臉，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瞧著，沒說話。眼神里帶著某種暗示。

幾秒后，姑娘眨了眨眼，反應過來，臉上不控制地便綻開一抹甜笑，子往他湊過去，兩只胳膊抱住他脖子，吧唧一口，吻在對方薄潤好看的上。

沈寂垂著眼皮盯著看，沒什麼表，等親完，又側過腦袋拿左臉對著。

紅的印上來，分別在他兩側臉頰都親了親。

“好啦。”溫舒唯抿笑，臉蛋兒和他臉頰錯在一起，親昵地上下蹭蹭，嗓音溫，“你剛出差回來，還得回隊里報到，快走吧。我這邊你不用擔心。”

沈寂抬起一只手勾住腰，依次吻過的眉心和，然后才放開懷里的姑娘。

溫舒唯下車，反手關上車門，拎著包包站路邊，沖車里軍裝筆的男人揮手道別，笑。

沈寂眼里帶著一很淺的笑意，沖挑了挑下，示意直接進去。

姑娘點點頭，隨后便依依不舍地轉，走進寫字樓大門。纖細背影很快從他視野中消失。

沈寂收回視線。

短短幾秒，他眼中的笑意和褪去殆盡，轉過頭，目越過大馬路上的滾滾車流看向位于街對面的一棟天大樓，眸冰涼。

這座材高挑而輕盈，外部結構簡潔而新穎的高層建筑聳立在亞城正中，從高鳥瞰，這座大廈立于集寫字樓中，猶如鶴立群。整棟樓高聳云直霄漢，外觀設計極其考究，通呈黑白，每塊黑玻璃幕墻約十來層高，鑲嵌略大一周的白墻中，太底下，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出道道線，耀眼刺目，咄咄人，極近上流社會冷奢靡之風的能事。

而在大廈最頂端，可以看見四個地標式的醒目大字：梅氏集團。

沈寂面無表地看著那棟建筑，片刻，點了一煙，瞇了下眼睛，若有所思。

車窗緩緩升起。

純黑的suv從帝國大廈寫字樓前駛離，開上大馬路，很快便無聲無息地沒車流。

*

溫舒唯到亞城分社出差的事剛一敲定，分社那邊的主編便主給打來電話，加了微信。對此，溫舒唯在錦華這麼多年，早就見怪不怪――在國企央企這樣的系統，總部的員工，甭管是什麼職位什麼份，只要下派到分部，就都是“領導視察”，下派人員統統會到領導級別待遇。

亞城分社的主編姓徐，去年剛從其它主流報社跳槽到錦華，在南城分社待了大半年，績斐然，很上級認可。

溫舒唯和這個徐主編沒有見過面。但幾次微信聊天接下來，對這位新上級印象還不錯。

帝國大廈一層大廳。

溫舒唯背著包走進大門。拿出手機，正準備給徐主編打個電話，一道聲卻忽然在旁邊響起，笑地招呼：“舒唯！”

溫舒唯聞聲轉頭，看見一個材高挑火辣的人正從休息區朝走來。

對方一頭短發，上著一件深藍真襯，外罩純白中風西裝外套，搭配著同系的純白西裝面料包闊和霧面細高跟，五立，線妖嬈，看著|又不失英姿豪氣。和梁娟讓人不敢靠近的高傲冷艷不同，這個強人雖然也很漂亮，上的氣質卻有一種偏男化的颯，自信滿滿。

溫舒唯霎時眼前一亮。

“你就是溫舒唯吧？”短發人走到溫舒唯面前，站定，笑容滿面。個子將近一米七，又穿著細高跟，整高比溫舒唯高出半個腦袋還多。道：“聽梁主編說，你是的得力將，這次把你借給我，可是真真正正的忍痛割。”

溫舒唯也彎起角，從容一笑，落落大方，“徐主編過獎了。梁姐派我到亞城，是讓我向徐姐主編您請教學習的，能被派過來，我很榮幸。之后，還希您多多提點指導。”

溫舒唯業務能力出眾，在整個錦華是出了名的，徐主編原本還擔心對方恃才而驕，剛剛一番簡單的談倒是打消了的顧慮。徐主編對這個為人謙遜和善的年輕姑娘印象頗好，笑著出右手，自我介紹道：“我徐驕，你我徐姐就行。”

溫舒唯也笑著把手過去，“徐姐好，您以后就我小溫吧。”

寒暄幾句后，徐驕一邊領著溫舒唯往電梯口方向走，一邊跟說起了目前整個錦華亞城分社的人員及運營況。

“你也知道，亞城分社才剛剛立，高層中層全都是從各地東拼西湊給湊出來的。”徐驕一副開玩笑的揶揄語氣，“現在啊，綜合部、新部、編輯部、記者部，每個部門都缺人手。”

“現在分社一共有多人？”

“算上我倆，一共八個。”

“確實嚴重缺人手。”溫舒唯皺了下眉，“招聘信息發出去了麼？面試況如何？”

“現在不是畢業季，投簡歷的小孩兒不多，倒是來了好些個工作好幾年的。”徐驕說，“但幾乎都是混吃等死打醬油，沒幾個有真本事。”

兩人正說著話，忽的，徐驕在手里的手機震起來。

徐驕看了眼來電顯示，微皺眉，朝溫舒唯有些抱歉地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失陪一分鐘。”而后便走到一旁接電話去了。

片刻，徐驕掛斷電話回來了。

溫舒唯側目看一眼，見對方眉心微蹙一言不發，明顯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由關心道：“怎麼了徐姐？有什麼事麼？”

兩人走進電梯。

徐驕刷了下卡，摁亮了“32f”。

“我兒子生病，在醫院住好幾天了。”徐驕靠著電梯的鏡面墻，很淡地笑了下，“剛才我媽打電話過來，說孩子想我了，讓我今天下班早些去醫院。”

溫舒唯有些吃驚，“徐姐居然都有孩子了？你看著好年輕。”

“我兒子都十二歲了，還年輕什麼。”徐驕笑。

“最近分社剛立，你力確實大的。”溫舒唯心生同，頓了下，又有點費解，“小朋友生病，是外婆在照顧？徐姐你先生呢？”

徐驕道：“我先生有任務，走了快兩個月了。”

溫舒唯猜測道：“出任務，難道你先生是……”

“我家那位。”說起丈夫，這個自信強勢的人眼神不由自主便溫幾分。側頭看向溫舒唯，竟像個小孩兒似的眨了眨眼睛，小聲：“他是個軍人。”

溫舒唯眸突的一跳，靜了靜，又問：“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個誰說得清呢，可能再過個幾天，可能再過個幾周，甚至可能再過幾個月。”徐驕搖頭笑了下，嘆氣似的說，“已經十二月了，這一年又快完了。我先生駐地就在亞城，可他今年一共就只在家待了三個月不到。”

話音落地，電梯里陷一陣安靜。

須臾，

溫舒唯輕聲問：“那嫁給他，你后悔過麼？”

聽見這話，徐驕側目，視線落在旁的年輕姑娘臉上。然后，笑著搖了搖頭。

溫舒唯一怔。

叮，32層到了，電梯門朝兩旁分開。兩人前后從電梯里走了出去，話題一轉，又繼續回到工作話題。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叮”。

溫舒唯無意識地轉過頭，只見最里側的那架vip電梯停了下來。電梯門打開。

那架電梯的部明顯比其它普通電梯要寬敞明亮許多，里頭站著好幾個人，后頭一排清一的外籍面孔，臉冷峻塊頭結實，都穿著黑西服，看著像是安保人員。

在幾個保鏢的前面，還站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典型的歐洲人長相，金發碧眼，眼窩凹陷，穿一筆灰西裝，溫文爾雅，十分面善。

另一個則是一副偏混類型的樣貌。西裝革履，五俊，鼻梁而直，架一副金眼鏡，臉部皮和都是一種接近病態的蒼白。右手拿著一塊白手帕，微掩住口。

旁邊的歐洲人正說著什麼，低眉垂目恭恭敬敬。

穿黑西裝的男人垂著眸，面無表地聽著。那人的似乎不太好，短短幾秒鐘，他已經用手帕捂住口鼻咳嗽了好幾聲，整氣質看著非常鷙，森冷至極，幾乎不像個有氣的活人。

溫舒唯不由多看了好幾眼。

這時，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什麼，也抬眸看過來。

兩道目在空氣里瞬間匯。

下一秒，歐洲人看了眼電梯外的32f，微皺眉，意識到可能是按錯了樓層，便手摁下了關門鍵。

電梯門緩慢關上。

“……”溫舒唯略微皺起眉。

徐驕走過來，“怎麼了？”

“剛才那個人……”溫舒唯面有些苦惱，自言自語地低聲嘀咕，“那種眼神，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你說那個帥哥？”徐主編在旁邊接話。“他是梅氏集團的四爺。”

話音落地，溫舒唯一驚，唰一下轉頭看向徐驕，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梅氏集團四爺？梅年的兒子？”

“嗯。”徐驕道，“梅老的第四子。聽說這個梅四出不太彩，所以一直養在外頭。這兒月底就是梅老的七十大壽，所以回來給老爺子慶個生。”

溫舒唯：“為什麼梅年的兒子會在這里？”

徐驕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對面就是梅氏集團，沒準兒就是過來串個門兒。”

溫舒唯聞言，轉頭朝街對面去。果然，一棟龐然大聳立在繁華商業區的正中央，頂端幾個碩大字：梅氏集團。

目驚心。

“……”

溫舒唯脊梁骨莫名一陣發涼，只見微微發，靜默兩秒后飛快掏出手機給微信名為“s”的賬號發過去一條消息：我剛才見到了梅年的兒子。

*

帝國大廈vip電梯。

“我看見那個孩兒了。”一道嗓音冷不丁響起，音沙啞，用英語道。

杜蘭特轉頭看向旁的男人，輕聲用英語回問：“爺說，溫舒唯？”

“敢帶著他的人來亞城，膽子不小。”梅四彎了彎，蒼白俊的面孔出一個森詭異的笑，“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杜蘭特：“爺，需不需要我派人……”

梅四輕輕一擺手。

杜蘭特霎時噤聲。

“杜蘭特。”

“爺，我在。”

梅四微側，垂眸，視線冷漠而玩味地落在杜蘭特上。突的，他出右手，輕輕卷起了杜蘭特的深藍領帶，拽著杜蘭特往自己前一勾，嗓音沙啞，黑眸沉，很輕很輕地笑了，“what's the secret to good script(什麼才是優秀劇本的訣竅)？”

一室死寂。

后頭的保鏢們面面相覷，都有些發怵，大氣不敢出一聲。

杜蘭特平靜地看著眼前的年輕男人，搖頭。

四爺俯近他耳朵，一字一句，用中文道：“永遠別讓觀眾，猜你下一步要干什麼。”

話音落地的瞬間，梅四松手，低低笑出了聲來，笑聲低啞癲狂，眼中充滿病態的興味。

杜蘭特垂眸，一聲不響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叮一聲，負二層到了。

梅四拿手帕捂住口鼻，又一陣咳嗽，走出了電梯。

司機早已經將車停在vip電梯附近。

杜蘭特上前拉開車門，梅四彎腰落座，微側目，瞥見自己纖塵不染的黑皮鞋上沾了丁點白灰塵。后頭的一個壯漢保鏢看見了，當即彎腰半跪半趴地伏在地上，用自己的領帶去拭鞋面。

幾秒后，鞋干凈了，梅四把收回后座。

杜蘭特替他關上車門，輕輕一聲砰。

“我聽說，”后座車窗半落，梅四英俊冷的面容在暗，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神。他語意不明地沉道，“那個侏儒還在警察手上？”

杜蘭特道：“四放心，最遲明晚就能理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