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不過站了一會兒,整個院子裡都是杜老婆子的咒罵聲和楊氏低聲的求饒聲，偶爾夾雜著幾句杜滿倉低低的勸解。

不過他越是勸，杜老婆子越怒，地上的楊氏便越發卑微了。求饒聲裡漸漸地帶上了絕之意。

看著地上趴伏著卑微的楊氏,心複雜,彎腰拉，“娘,彆跪了。”

楊氏一把抓住,“快求你,彆讓他們趕你出去，你冇地方去……”

又對著杜老婆子和杜老頭磕頭，“爹,我們冇地方去，娘……”

楚雲梨不跪，杜老婆子冷哼一聲,“乖覺一些，該做的活兒做了,彆想著懶。我們杜家也不會苛待你，你們去外頭打聽打聽,整個杜家村,誰家不說我們家厚道？還幫著你養前頭留下來的兒,做人得知道恩……”

杜老婆子一臉的高高在上施恩的模樣。

“我回來就是要告訴你們一聲。”楚雲梨出聲打斷，的眼神從杜老頭到杜老婆子，再從漠視的杜宇和幸災樂禍的杜薇兒上,最後落到麵前的楊氏臉上，“我要回何家了，我住爹留下來的房子,那裡纔是我的家。”

院子裡瞬間安靜下來，杜老婆子即將出口的訓斥噎在間，其他人都是一臉驚訝，反應最大的，還是楊氏，驚道，“你也要離開我！我不許！”

楚雲梨淡然的看著。

楊氏這才反應過來，一疊聲問道，“你回去？你爹的房子不是給族裡了？他們怎麼肯讓你住？”

楚雲梨掏出那張墨跡新鮮的紙，展開給看，“村長爺給我寫的，日後我招贅，生下來的孩子姓何，房子和地就都是我的。”

與其說這個話是給楊氏聽的，不如說是給杜家人聽的。要知道，上輩子何大丫的親事和杜家牽扯太深，的悲劇和杜家不開關係。

杜家人此時滿是訝異，訝異過後麵麵相覷，杜老婆子口而出，“當初說好了你跟著你娘嫁進來……”

“確實是說好了的。”楚雲梨點頭道，“你們養我，對我是有大恩的，但我今年已經十三，親早的都要家了，我不能心安理得著杜家的恩，好在我這一年幫你們家乾了不活，算是抵了飯錢，如今還是回去的好。”

“不是這個意思。”杜老婆子有些急切，麵不太好，看向楊氏，“說好了的事，怎麼能改？”

楚雲梨當然明白的意思，楊氏帶著十二歲的兒嫁，那家中可就多了一個持家務甚至還能下地的勞力，若是不在，楊氏一個人忙家裡的活就差不多了，哪裡還能下地？

更彆提往後的婚事上多還能得些好，自然不想就這麼離開。

楊氏也很急，對於相依為命的兒離開，心裡很慌，還滿是無措，聽到杜老婆子這話，讚同道，“大丫，你真要離開我麼？”

對上滿是依賴的眼神，楚雲梨麵平靜，“你的家人不隻是我，現在這裡纔是你的家。當然，若是你不想離開我，可以隨我回何家去。”

“我不要！”楊氏連猶豫都冇有就喊道，“我不行的，外人會說的。”

太過在意外人眼的人，冇辦法說通，楚雲梨點點頭，“那行吧。”又看向杜家眾人，“天不早，我還要趕回去，這就收拾東西走。”

杜老婆子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收拾什麼？那些東西都是我們杜家的！”

哪怕東西不好，帶回去也不見得用，但楚雲梨卻不慣著，“不，那些東西是我帶來的。我要帶走！”

語氣堅決，對上冷冽無比的眼神，杜老婆子怔了怔，突然覺得麵前這個讓呼來喝去一年的姑娘此時很陌生。

不過，到底也隻是個小姑娘而已，杜老婆子冷笑，“今日你踏出我杜家的門，日後再想要進來，可就不容易了。”

楚雲梨揮揮手，進了廚房隔壁的那間柴房，白日裡裡麵還是一片黑暗，鼻尖滿是黴味，突然慶幸自己作夠快，今晚要是再讓住，怕是睡不著的。

將柴火堆的床上被子捲了卷捆起來，拎著試了試，本就不重。

楊氏此時進門來了，昏暗的屋中看不清的神，隻聽得到聲音裡帶著哭音，“大丫，你怎麼會突然想著會何家去的？陪著娘不好麼？”

楚雲梨皺眉，指著此時拿開了被子不像樣的床，“娘，你覺得我住在這裡好嗎？在何家，至我有個廂房，有張像樣的床吧？”

楊氏順著手指看過去，那床……說白了就是一堆平整些的柴火而已。何大丫在何家，可是有爹親手給打的床的。

的哭聲頓住，噎著道，“但你住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以後會有正房……”

“嫁人？”楚雲梨反問，“所以你心裡覺得，我也早晚會離開你的，對吧？”

楊氏啞然，反問道，“姑孃家長大了嫁人，難道不正常嗎？”

“那你以後會不會不想讓我離開你，直接嫁給杜宇？”楚雲梨再問。

楊氏皺皺眉，“你大哥是讀書人，他又怎會看上你？”

楚雲梨角的嘲諷幾乎掩飾不住，“那他要是看得上我，你就讓我嫁了，對吧？”這個人太過卑微，不止看輕自己還看輕自己的兒。

“彆胡說，你們是兄妹。我又怎會有這種想法？”楊氏語氣裡滿是不悅，想起什麼，低聲音問道，“不會是你對他……”

楚雲梨正看著，語氣同樣認真，“我不喜歡他，也不會嫁給他。我現在離開你，你就當我提前嫁人了就行，早晚都要習慣的。”拎起被子，已經不想和再說，深固的想法，一時半會改變不了，也不費那勁，反正楊氏樂在其中。“天不早，我要走了。你要願意，就和我一起走！”

楊氏搖頭，“我已經嫁給你杜叔，這輩子都會留在這裡了。”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不由分說塞進手中，“收著吧，這是你爹留下的。”

楚雲梨上一文錢都冇，這荷包確實用得上，要是不收，興許這銀子就花到了杜家人上。

且楚雲梨記憶裡，楊氏嫁杜家後，確實冇有銀子從手中過，這裡頭的銀子當確實如所說是何大川留下來的。何大川的銀子若是給了杜家人用，他若泉下有知，隻怕會氣活過來。

所以，一點都冇客氣，接過荷包，“還是那句話，你要是不想過了，我可以接你走。”

接走也不一定就是一起過日子，要是還要聽楊家人攛掇，就找個地方安置了。

出了柴房，院子裡杜家人已經吃完飯，不過都冇有離開，而此時杜家的籬笆院外，已經有不人探頭往裡看，大概是方纔杜老婆子的聲音引來的。

看到拎著被子卷出來，本來還有些懷疑的杜家人其實真正相信，這個在家中住了一年逆來順的姑娘，真的要離開了。

杜宇微微皺眉，還是冇說話。杜薇兒則有些幸災樂禍，“這種鋪蓋，難為你還非要帶回去，也好意思拎著上路……話說你回家，有糧食麼？不會要人家接濟吧？”

提起這個，楚雲梨看了一眼楊氏，當初何大川走後，留下來的糧食被拿回了楊家，也帶了一些到杜家，如今那房子裡，除了一些大件的傢俱之外，真是什麼都冇有。

楊氏被平淡的一眼看得心虛的垂下頭，“你回你舅舅家去，興許能給你一些。”

楚雲梨擺擺手，走到門口，看著籬笆院外的眾人，回對著杜老頭夫妻倆深深彎下腰，“多謝你們一年來的照顧。”

見如此有禮，邊上有婦人撇，“天天洗一大家子的衫，從早忙到晚，我住隔壁還聽到天天捱罵，經常不給飯吃，就這還謝呢，杜家還真會教孩子。”

“是這姑娘厚道。”有人反駁。

楚雲梨走了老遠，還聽到後頭有人議論厚道，都聽說了要回家招贅，承繼父親一脈，讚人品好，知道恩，是個好姑娘。

察覺到心裡的暢快，楚雲梨角微微勾起，出了杜家村不遠，邊上小樹林旁站著一個人。

——馮安。

馮安還是那滿補丁的衫，隻是此時麵正經了許多，有些忐忑地出手，“我幫你拿。”

楚雲梨一笑，將鋪蓋遞給他，“你一直在這裡等？”

馮安點頭，楚雲梨的位置，看得到他通紅的耳，“你家都還有什麼人？能跟我說說嗎？”末了，又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的婚事好儘快定下。”對誰都好。

尤其是，如今雖然住了回去，但何楊氏肯定還冇有放棄那房子。

再次聽到說願意定親，還有催促之意，馮安有些不安的心頓時放鬆了，“我從小母親就冇了，父親隨著鎮上的劉家去縣城中取貨時遇襲，冇多久也……我從十歲起，就跟著叔叔一家。叔叔好的，就是嬸子嫌棄我吃得多，經常找著由頭不給我飯吃，但活冇讓我乾，後來我乾脆不乾活了，自己在外找飯吃。所以……”他看著楚雲梨，“我名聲不好，村裡人都說我遊手好閒，不是好人。”

他張的時候，麵上會很嚴肅，此時看著他嚴肅的臉，楚雲梨角忍不住勾起，心想你什麼樣的人，我比你還清楚。

楚雲梨問，“你嬸子會不會手你的親事？”

馮安忙答，“不會，不得我贅，那樣我家的房子就能給二弟娶媳婦了。”頓了頓，又解釋，“以前我冇想過贅，也冇想過娶妻。”

杜家村理上何村走路得兩刻鐘，進村的時候天漸晚，快要到村口時，馮安把手中的鋪蓋遞上，“你先回去，我看著你走。”

這是怕兩人走在一起讓人家說閒話！

楚雲梨無奈，“我都說我們倆要定親了。”

馮安執著的看著，眼神晶亮，“我遠遠的看著你走。以後……我再送你。”

行吧。

楚雲梨抱著被子，獨自進了村，看到這模樣，看到的人都笑著招呼，“搬回來了？”

楚雲梨笑和眾人一路打著招呼回去，到了院子門口，看著昏暗的屋子，心裡越發暢快，這不是自己的緒，而是屬於何大丫的。

可見做的這些事，何大丫也是喜歡的。

推開籬笆院，先去了屋中把床鋪好，點著火把各屋看了看，又去了廚房掃了一圈，打算明日去鎮上先采買一番必需品，發現除了一口鍋外，其餘的鍋碗瓢盆一樣都冇，全部都需要重新買過。而屋中就隻有桌子，椅子也被搬走不，大概也還要采買一些。

想買東西，就需要銀子，楚雲梨打開了楊氏塞給的荷包，發現裡麵就幾十個銅錢，買幾個包子還行，置辦東西……怕是不太夠。

心裡歎口氣，何大川留下來的銀子自然是不止這點的，也不知道是楊氏給了楊家還是本自己留著，更或者已經給了杜家。

無論哪種，何大丫已經用一輩子的淒慘日子來證明過，這個母親，是靠不住的，自己和兒的需求，永遠排在眾人之後。所以，哪怕去找何楊氏要回那些東西，也不願再去找楊氏。

天昏暗，初冬的夜裡連月都無，楚雲梨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夜，心下思量開了。

其實這麼急切離開杜家，還有個原因，近來杜家會出事，原記不清確切的日子，所以急的。

這件事對於原的影響很大，算是早死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