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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鞭炮聲不斷，鬧哄哄的，讓人難以眠。

蘇梁淺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院的打鬧歡笑聲，傳了進來。

蘇梁淺睜開眼睛，沒了睡意，從床上起來。

屋子裡，無人伺候，蘇梁淺披了件外套，走到窗邊，外麵的歡笑聲，驟然停了下來，桂嬤嬤站在一群人中間，“小姐還在睡覺呢，聲音都給我小點，不然晚上不發紅包！”

剛從昏睡中醒來，蘇老夫人心疼，特許早上不用請安。

蘇梁淺想象著桂嬤嬤板著臉，低著聲音訓斥們的樣子，角上翹。

爬上炕床，將門窗推開。

從昨天傍晚開始，雪下的大了，一夜未停，早上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遠的琉璃瓦也是，目，一片雪白，紅梅也映著雪，枝頭被彎，是許久未見過的景緻。

和上輩子的一樣。

地上的白雪，一個個腳印，深淺不一，秋靈茯苓們玩的正開心，就是被桂嬤嬤訓斥，眉梢眼角，都還有喜悅快意。

“我已經醒了！”

蘇梁淺探出腦袋，對那一群人道。

桂嬤嬤轉過，臉上都是慈的笑，“小姐，您醒了，是不是被們吵到的？”

“沒有！”蘇梁淺否認，繼續道：“今兒過年，不必拘著們，讓們玩吧。”

秋靈一點不客氣，更甜，“謝謝小姐，小姐最好了！”

說完，從地上了團雪，就朝著降香扔了過去。

蘇梁淺笑出了聲，懷疑，秋靈是趁機向降香報仇的。

蘇梁淺洗漱了番，讓下人將早膳放到了炕床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院子裡的那些小丫頭玩兒。

那一張張曾經麵對時，或怯弱，或算計，或畏懼的臉，此刻隻有快活的笑。

和們，並不存在什麼深仇大恨。

“小姐，您要不要一起？”

秋靈玩的最歡，雖然小，但力氣大，一點也不吃虧，看到窗邊坐著的蘇梁淺，跑過去邀請一起。

小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明亮，額頭還有細汗。

“我若一起，其他人拘著，就沒意思了。”

秋靈想想覺得也是，“小姐，晚上吃了年夜飯，您能陪我去閣樓看星星嗎？”

琉淺苑外，有座三層高的小樓，是沈清在世時建的，專門存放書籍，頂層的閣樓，是看書的地方，蘇梁淺知道秋靈喜歡上去玩的。

秋靈見蘇梁淺不答，繼續央求道：“我父親說，在除夕這晚，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對著星星許願，會更靈驗呢。”

蘇梁淺看著秋靈的樣子，沒有拒絕，“真是個靈鬼，我答應你，去玩吧！”

秋靈歡呼，抬頭，對倚靠在大門站著的影桐，得意的挑了挑眉。

影桐沒有表的臉，麵目舒朗。

蘇梁淺看著重新加戰鬥的秋靈，的戰鬥力似乎更強了，滿院子都是囂張挑釁的說話聲和笑聲，活力張揚。

蘇梁淺看著們你追我趕，視線漸漸模糊，那些人影重疊，似乎變了另外一個孩子。

的鈺兒，也最喜歡玩雪，這個時候的他，也最快活。

縱觀蘇府上下，今兒，也就琉淺苑有這樣的歡聲笑語。

蘇府的年夜飯，定在了主屋東院的明輝堂。

午休過後，蘇梁淺沐浴後，換上了秀坊定製送來的裳。

淡淡的桃，喜慶，倒是很應景，襯的也越加白皙，這樣和的，沖淡了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冷，整個人看著更乖了。

服上麵，繡著大朵艷麗的牡丹，牡丹綻放，說不出的富貴。

最得蘇梁淺心的，是服的料子，上輕，一點也不笨重，的，如綢緞，但卻十分溫，下，還有漸變的，看著就讓人喜歡。

不愧是京城最負盛名的製坊。

“小姐真好看！”

秋靈看著蘇梁淺，由衷的誇贊。

“服好看。”

蘇梁淺並不是注重穿著的人，但這服，上實在是舒服，很喜歡，決定，今後的服，都在雲水間定製。

秋靈搖頭，看著蘇梁淺的眼睛裡麵彷彿有星星，讓人覺得真誠，“服好看，小姐更好看，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的小姐！”

“就你甜。”真討人喜歡。

明輝堂距離福壽院很近，蘇老夫人是蘇府位份最高的長輩，所有的人，先是到福壽園聚集，向蘇老夫人請安，然後一起去明輝堂用膳。

相比往年來說，雖然蘇梁淺從雲州回來了，福壽院卻反而要比往常冷清許多。

二姨娘和蘇如錦昨兒各自回院後，被打了十大板，現在兩人都還在床上躺著，本就起不來，更不要說來福壽園請安然後一起用年夜飯了。

蘇涵月被嚇得不輕，昨晚噩夢連連，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早上起來就病倒了，六姨娘則老實呆在念瑜苑養胎。

蘇梁淺到的時候，除了就住在福壽院的蘇老夫人，就隻有蘇澤愷蘇傾楣兄妹，五姨娘，還有蘇若喬。

三姨娘還在照顧蘇涵月，蘇克明蕭燕則都還沒來。

蘇老夫人的邊，坐著蘇澤愷，正陪著聊天，臉上帶著笑，顯然，雖然對蕭燕有諸多不滿，對蘇傾楣也有意見，但蘇澤愷，隻要他還是蘇府唯一的男丁，他在蘇老夫人心目當中的地位，就不會有太大的搖。

而如形人般在蘇府多年的五姨娘，則在蘇澤愷的另外一側站著，距離蘇老夫人的位置還近，蘇若喬坐著，蘇傾楣則被安排在距離蘇老夫人很遠的位置站著。

親疏遠近，一目瞭然。

蘇梁淺心中明白，這是蘇老夫人心中氣蘇傾楣，故意這樣冷落。

蘇傾楣神憔悴，眼圈下的烏青，昭示著昨晚睡的很糟糕，狀態也很差，就那樣站著，倒是看不出太大的怨氣，反正挑不出錯。

在這方麵，從來都做的很好。

見蘇梁淺進來，抬頭，微弓著的脊背也變的直，彷彿是要證明什麼般，直視蘇梁淺。

那目堅定，也沒有昨日從琉淺苑離開時的慌不安。

蘇梁淺看了一眼後，勾移開了目。

不愧是上輩子笑到最後的王者，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再次建立起了心的防線。

捫心自問，如果不是經歷了那些痛徹心扉的苦難，做不到。

在這點上，蘇傾楣比強，更聰明的是，不會輕易被所謂的沖昏了頭，不像——

蘇老夫人看到蘇梁淺，自是十分熱。

陪蘇梁淺前來的是影桐和秋靈，秋靈甜，一到就將蘇老夫人哄的眉開眼笑，得了個大紅包，連帶的，影桐也沾。

“妹妹人沒到，祖母就一直唸叨，我現在算是失寵了。”

蘇梁淺向蘇老夫人請安，朝著蘇澤愷點了點頭，“人不是很舒服，就睡了一覺。”

蘇老夫人牽住蘇梁淺的手，讓在自己的另一側坐下，“現在怎麼樣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蘇老夫人想想，還是作罷，“算了，大年三十，看病吃藥都不好，晚上早點結束，你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你讓人去看看，老爺和夫人到底在乾什麼，怎麼還沒來。”

蘇梁淺坐下，見蘇傾楣時不時的就往門口的方向看一眼，可見期盼，心中便明白了的打算和目的。

既不破，也沒提醒蘇老夫人，當不知道。

“坐下吧！”

蘇老夫人看向蘇傾楣道，蘇傾楣垂著眼瞼，誠惶誠恐，“孫兒站著就好。”

蘇老夫人板下臉來，“讓你坐便坐，不然等會你父母來了，看你這幅樣子，指不定覺得我怎麼欺負nuè dài你呢。”

蘇傾楣坐下，蘇梁淺看著吃癟的樣，差點沒笑出來。

看樣子，是小瞧了這個祖母，對每個人的秉，可是一清二楚呢。

好巧不巧，蘇傾楣剛坐下，蘇克明和蕭燕就來了，兩人舉止親，眼神傳，恩的就好像是剛婚不久的夫妻。

蘇老夫人見不得蕭燕那樣，冷哼了聲，“一大把年紀了，何統！”

蕭燕一進來，就看到蘇傾楣低垂著腦袋，臉上幸福漾著的笑，一下就被打碎了，幾次張口，想了想，還是忍著沒和蘇老夫人起爭執發生矛盾。

蘇克明和蕭燕，領著眾人向蘇母問安，蘇老夫人顧念著蘇梁淺的，見時間差不多了，也沒囉嗦，領著大家前往明輝堂。

按著往常的規矩，年夜飯是要分兩桌的，但今年，人直接了一半，蘇老夫人抬舉五姨娘蘇若喬，直接讓兩人坐一桌。

三姨娘是在眾人落座後纔到的，蘇老夫人皺著眉頭，“怎麼現在纔到？”

三姨娘是按照往常的時間，掐著點到的，但今天，蘇老夫人顧及蘇梁淺的，時間稍稍提前了些，便晚了。

“涵月病了。”

蘇克明現在聽到蘇涵月，就忍不住想到嚇得尿子的事，隻覺得麵上無，臉上都是火辣辣的，不要說關心了，隻恨不得沒有這個兒纔好。

“平日裡瞧著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小無用的東西！”

驕蠻的蘇涵月，一直都很好，這時候病倒，肯定就是被嚇得。

“昨兒的況，確實有些嚇人，要不是有老爺在庇佑著，妾昨晚估計也會做噩夢起不來，也不怪涵月。”

不怪蘇涵月怪誰，當然是蘇梁淺這個罪魁禍首了。

蘇涵月這時候病倒，三姨娘本來就心疼恨蘇梁淺，聽了蕭燕的話，更是忍不住恨恨的剜了蘇梁淺一眼。

蘇若喬擔心又犯傻，急的一個勁向三姨娘使眼，三姨娘並沒有接收到，但礙於蘇老夫人在，還有蘇梁淺的忌憚，也是敢怒不敢言。

蘇老夫人聽了這話不快，“昨兒在場的就是一個人，我一大把年紀都好好的，就一個人病倒了，不怪自己無用怪誰？我可記得，淺兒回來的時候，拿蛇嚇人，就是帶的頭！”

蕭燕看了三姨娘一眼，湊到蘇克明跟前道：“來都來了，老爺便添張桌子，讓三姨娘一同坐下吧。”

蘇克明沒有說話，蘇老夫人也覺得沒必要讓三姨娘一個人單獨開一桌，也沒有出聲反對。

飯桌上，蘇克明對蘇梁淺，格外關懷，就差沒親自給夾菜了。

蕭燕見不得自己的一雙兒被冷落，開始挑蘇梁淺的病。

“本來今年大小姐回來，應該更熱鬧了，不曾想，反而更冷清了，這半個多月，家裡就沒消停過，母親聽戲，今年戲班子都沒請。”

京城的權貴人家，尤其是蘇母這個年紀的老太太，最聽戲，逢年過節，都會請相或者是不錯的戲班子在家搭臺唱戲。

蘇家有蘇梁淺母親的嫁妝在，自然是不差銀子的，蕭燕自己也好這一口，再有蘇傾楣從旁勸著，每年都會請幾個角來家中唱戲。

今年自蘇梁淺回來後，蘇府的風波就沒斷過，蕭燕的掌家權被奪後，蘇老夫人也還是有這個打算的，人都聯絡好了，後來蘇梁淺出了事，哪裡還有那個心，這事，就被耽擱下來了。

“大小姐的八字，和蘇府還真是不和。”

蘇克明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想到十多年前那個道士說的話，臉都變了，不過他轉念想到，現在過了年，蘇梁淺已經十四了，運轉了，也該給他帶來好運了。

“什麼八字不八字的，真要不和的話，你們現在一個個都守孝了，戲不戲的，隻要我還活著，今後有的是機會！”

“祖母肯定會長命百歲的，等明兒過年，我們請一個好大的戲班子來家裡，唱個幾天幾夜，讓祖母聽個夠！”

蘇老夫人了蘇梁淺的腦袋，隻覺得的模樣，說的話，都討喜極了，再看蕭燕，更覺得討厭。

“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個德行，有事從不在自己上找原因，好好吃你的飯，別惹我發火！”

蕭燕氣，向三姨娘使眼。

三姨娘被安排在蘇若喬的邊，想接蕭燕的話，被蘇若喬按住，後麵幾次想挑事，也被蘇若喬眼疾手快的製止。

這頓飯，雖是暗洶湧，但最後還是風平浪靜的結束。

三姨孃的這種表現，蕭燕自然是不滿，狠狠的瞪了一眼。

三姨娘後悔，這頓飯，雖是山珍海味，卻是食不知味，提心吊膽，早知道，還不如守著蘇涵月不來呢。

以往除夕夜，飯後，大家都會重回福壽院，蘇老夫人，蘇克明，蕭燕會給小輩發歲紅包。

蘇梁淺所在的琉淺苑，離福壽院雖然遠，但從明輝堂回去，卻是經過的。

蘇老夫人撇下其他人，將蘇梁淺拉到了一旁，從懷裡取出了個紅的布袋，的手，有些巍巍的將東西開啟，裡麵是個分量不輕的金鐲子，在蘇梁淺的跟前晃了晃，“看看，喜不喜歡？”

蘇梁淺對這類的首飾，興趣實在不是很大，但還是裝作很喜歡的樣子點了點頭。

“這是我母親，也就是你曾祖給我的，我在箱底呢一直，都沒怎麼戴，你看，這圈裡麵還雕了花兒呢，我見你不服上麵都有，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蘇梁淺聽了這話，才認真看了眼蘇老夫人手上的金鐲子，裡麵雕刻的是玉蘭花。

不怎麼喜歡花兒，也沒喜歡的花兒，之所以開始中意玉蘭，是因為已經過世的沈清喜歡。

出於懷念，也是因為一直恨的愧意。

蘇梁淺不由側頭，看了蘇老夫人一眼，認真的神慈，有那麼一刻，甚至和一心為的外祖母重合，完全不復記憶裡的刻薄寡。

“現在，送給你了，就這麼一個，楣兒都沒有，你要好好保管。”

蘇老夫人的聲音很小，彷彿是在和蘇梁淺說一件。邊說邊將金鐲子重新收回了布袋子裡麵，送到了蘇梁淺的手上，牽住的手，握住。

“祖母知道，你這些年苦了，祖母今後會好好補償你的，也會護著你，好孩子，你不舒服，就不用在這裡了，回去吧，我先進去了。”

蘇老夫人一隻手拍了拍蘇梁淺的肩，鬆開的手，由連嬤嬤和徐嬤嬤兩人陪著一起，進了屋。

蘇梁淺看著佝僂的背影漸漸消失，低頭，的手背，都還有糙刺刺的手心留下的熱度，用繩子綁著的布袋子，依稀可見裡麵的金鐲子。

“老夫人獨一份的禮，小姐怎麼看著好像不是很開心啊？”

回去的路上，秋靈和影桐跟在蘇梁淺的後。

蘇傾楣被罰，蕭燕也捱了說，老夫人還給了小姐一個祖傳的金鐲子做新年禮，秋靈覺得蘇梁淺應該高興纔是，但是緒好像比來的時候還更低。

回應秋靈的，隻有夜裡的風聲，還有已經再次響起來的鞭炮聲。

秋靈撇，“我怎麼指你！”

蘇梁淺回到琉淺苑時，院子裡的下人，已經吃了飯了，桂嬤嬤正在整理給下人發的紅包銀，降香和茯苓幫忙清點，兩個人積極都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