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可是府上帶去的筆墨？”

“那是自然。”

金氏再三盤問，總覺得還是心驚跳。假如冷清鶴真的如他所言病膏肓，冷清歡與他兄妹深，怎麼可能這樣沉得住氣？

略一思忖，實在坐臥不寧，命人掌著燈籠，去了薛氏的院子裡。因為，今天右相就歇在這裡。

右相見這麼晚了趕過來，定是有什麼要事，披上服迎出來。

金氏徑直開門見山：“清鶴這孩子離開相府已經有些時日了，雖然仔細叮囑了明月清風二人好生照顧，但是妾心裡仍舊不放心，想著明日出城去看他一眼。若是病還是不見好轉，不如接回府上。畢竟那裡條件太艱苦了。”

冷相今日聽了冷清歡的話，也糾結半晌，聽到金氏這樣說，點點頭：“明日你也彆急著太早，等我下了朝，跟你一同前去。”

金氏有點意外，點點頭應下，就轉回了。

後麵的門簾晃了晃，薛姨娘一臉的若有所思，招手過了跟前的丫鬟。

第二日上午，冷相下了朝，就與金氏乘坐馬車，徑直出城去了三裡坡，冷家的墓園。

每逢清明年節，冷相也經常會來這裡上香掃墓，並未覺得這裡的茅舍有多寒酸。今日走近，著暗仄的草廬，忍不住心裡一酸。

難怪清歡會那樣氣勢洶洶地譴責自己，清鶴好歹也是自己相府公子，竟然淪落到這樣的田地，若是被同僚知道，自己這張老臉往哪裡擱啊？

還未走進草廬，冷清鶴急咳的聲音便傳出來，有氣無力，就像是幾乎奄奄一息的老者在茍延殘的聲音。

金氏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樣子，明月說的倒是不假，就算是冷清歡神通又如何？正所謂，神不知鬼不覺，冷清鶴如今已經病膏肓，冷相尋了好幾個大夫都冇有診斷出究竟是什麼問題，一個臭未乾的黃丫頭，能知道什麼。

冷相腳下頓了頓，裹足不前，一時間竟然有點怯意，不知道如何麵對這個曾經令自己寄予厚的兒子。

茅屋後麵有人低了聲音爭吵。

“這些補品可都是大小姐拿來給爺補子的，你竟然著拿去集市換錢，明月，你也忍心？”

“你小點聲音，彆讓大爺聽到了。不就是一點補品嗎，燉進湯裡也嘗不出來看不見，你不說我不說，大爺怎麼會知道，又怎麼傳進大小姐的耳朵裡？”

金氏大吃一驚，立即就要上前發作喝止，被冷相一抬手攔住了。

“大爺對咱們可不薄，他如今子骨都已經這樣了，眼見朝不保夕，你好意思嗎？”

“所以說你死腦筋，都是快要死的人了，吃再多的人蔘靈芝又有什麼用。不如換了錢財，給咱們日後行方便不是。這樣，我也不虧待你，分你二兩銀子。”

“誰要你這點臭錢！我真是看錯了你明月了，為了錢財今日可以了補品去賣，明日是不是就要把主子給賣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今日撕破了臉皮，那我就警告你，若是敢聲張出去，我一定告訴夫人，將來要你好看！”

“你想要誰好看呢？”

冷相冷不丁地出聲：“大膽的奴才，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明月與清風二人大吃一驚，忙不迭地扭臉，見冷相與金氏就站在自己後，慌忙翻拜倒。

“老爺饒命，饒命，小人隻是在跟清風開個玩笑罷了。”

“誰跟你開玩笑？”清風拽著他的袖子一抖，從裡麵滾落出幾塊銀錠子出來：“大小姐前幾日過來看爺，送來的補品，全都被他拿去賣了，換了幾假草濫竽充數。”

金氏氣怒地訓斥：“狗膽包天的奴才，讓你跟著大爺過來伺候，你竟然這樣欺上瞞下，苛待自己主子。真是不想活了！”

“父親，算了。”冷清鶴聽到了爭執的聲音，扶著牆一步步挪過來：“還是個孩子，偶爾犯個錯，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明月衝著他磕頭如搗蒜：“多謝大爺，奴才錯了，奴纔再也不敢了。”

冷相瞇著眼睛打量他，見他一步一，有氣無力，心裡也不舒坦：“放著府裡的榮華富貴你不，非要跑來這裡罪，讓一個刁奴欺主，你這是何苦呢？今兒就收拾收拾東西，跟著為父回相府去吧。”

金氏也滿臉殷切：“就是啊，你一人跑到這荒郊野外的，我與你父親也憂心忡忡，十分放心不下。”

冷清鶴搖頭：“即便是錦玉食，兒子也不過是纏綿在三尺病榻上，不到。反倒是這裡，每日夜間涼風習習，比府裡不知道要愜意多倍，又能安心地修養。

雖說子不爭氣，但是兒子倒是覺得，冇有在府裡那樣難熬了。等熬過這個炎夏，秋天涼，兒子子好轉一些，再回府不遲。”

冷相打量他，雖說依舊形銷骨立一般清瘦，但是看起來，倒是的確比在相府裡神一些，氣也見好，勸說兩句就不再勉強。

“那這個狗奴纔是斷然不能留在你邊了。等為父回府，再給你挑選個忠誠可靠的小廝，尋個手藝好點的婆子過來伺候你。這草廬也太艱苦，一併命人重新修建。”

冷清鶴心裡一酸，除了自己患病之初，父親曾經過問過幾句，已經很久未曾聽他噓寒問暖了。苦水裡泡著的人，一點茅都能嚼出甘甜的味道。同樣，長久缺乏關的孩子，一句關懷的話，也能令他。

“不用這樣麻煩了。不過是住過這個伏天就回了。這裡也不好大興土木。至於伺候的人，有清風一個人就很周到，多了冇有地方住，而且吵鬨得厲害。”

冷相四周打量一眼，萬一重修房子破壞了這墓地的風水，對於自己的運的確會有影響。原本也隻是暫住，吃食上麵心一些，倒是比什麼都強。所以也就不再堅持，又叮囑了冷清鶴幾句，將明月一併帶回相府發落去了。

冷相與金氏一走，冷清鶴撣撣上的服，誌得意滿地吩咐清風：“打發走了明月，你我再也不必跟做賊一般了。”

清風恨恨地唾了一口：“賣主求榮的傢夥，今日原本是想趁機跟他痛快地乾上一架的，誰知道老爺到的這麼快。”

“跟他計較什麼，等你我回到相府之日，就是他為此付出代價之時。”

清風眸子一亮，有些急不可待：“憑藉公子您的才識，過幾日的春闈必然能夠得以高中。到時候，錦還鄉，也給老爺一個大大的驚喜。”

冷清鶴默然不語，想想前些時日自己還在纏綿病榻，朝不保夕，如今就已經康健，得以實現自己一直以來的夙願。竟然有一種兩世為人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