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回到清桐院時臉低沉，僕人們大氣都不敢，小心伺候著。留香姑娘上茶時，大小姐嫌茶燙手，一把給拂在地上，讓先出去別來伺候了！

青明白錦朝的用意：“小姐是懷疑留香姑娘？”

錦朝點點頭：“我先把支開，也不想白白冤枉了反倒讓落了疑心，你找和私甚好的雨桐來，另外，把打掃的李婆子過來。”

雨桐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奴婢沒覺得留香姑娘有什麼地方不對。”青先帶出去，錦朝向使了個眼神，兩人也有多年的主僕默契了，青知道這是讓叮囑雨桐守別多說。

李婆子卻立刻跪在地上，細細說起來：“奴婢是打掃前院的，也常見留香姑娘出院子去……只是前幾日留香姑娘很不尋常，到傍晚纔出去，奴婢以爲是您吩咐的，卻不到半刻鐘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什麼東西……對了！是一對金釵，嵌藍寶石的梅花釵！但是這對東西，奴婢再也沒見留香姑娘戴過。”

錦朝賞了李婆子一些銀子，讓先別聲張。

心裡已經有七八分把握，爲了以防萬一，卻沒有驚任何人。留香照樣每天伺候，心裡卻和打鼓一樣，自從上次聽到小姐在暗中查自己來歷的時候，已經十分驚慌失措了。努力想表現得好一點，爭取能夠留下來，怕自己又回到從前貧窮不堪、被父親兄長打罵的生活。

從小就盡了貧窮之苦，因此特別惜財，錦朝的東西，估著不記得、不在意的小玩意兒，都拿了許多。但是這遠遠不夠，顧瀾給提供了更多的首飾、財。上次聽到金髻的事，便知道這消息肯定能換一件金飾，果然顧瀾給了一對金釵！

顧錦朝雖然沒有懷疑，但是並不如以往喜歡。留香想到自己那些寶貝，忍不住在心裡安自己，不怕，就算被隨便配了人，那些東西也足夠過上好日子！

錦朝差人了羅永平前來。這羅永平回去不過幾日，就把事打探清楚了，恭敬地回稟顧錦朝：“留香家裡只有個兄長，宋達。娘在年的時候就死了，前兩年爹也去世了。但是這兄長並沒有在俞家當差，是個閒散遊民，嗜賭如命。而且出手很大，玩兒賭的樣式也多，雙陸吊牌骰子他都玩兒，常在萬春賭坊賭錢，多的時候一個晚上都能輸一百兩……”

難怪留香跟個銷金窟一樣怎麼都填不平！

錦朝揭了茶盞喝茶，繼續問道：“兄長這麼輸錢，又沒有什麼營生，不早把家產輸了？”

羅永平笑道：“說來也怪，這宋達十分有家底，就算沒錢了，也不知從哪兒出了金銀首飾去典當！”錦朝心中一看向他，羅永平已經把東西拿了出來，“奴才去當鋪贖了一些，還有許多。”

這羅永平果然是個會辦事的。錦朝點頭，讓青佟媽媽進來辨認。

佟媽媽都反覆看了很久，纔拿定主意：“大半是小姐的，這個蝶花的簪子，只有小姐用了黃?葡萄石鑲嵌……還有些奴婢就不認得了，對了，這個！”從裡面拿出一對紅珊瑚耳環，“奴婢見二小姐邊的紫菱姑娘戴過。”又指了一枚碧玉扳指，“這個東西，奴婢看到杜姨娘佩戴過。”

杜姨娘？錦朝想起佟媽媽當時打探，留香曾經在杜姨娘那裡服侍過。

佟媽媽也被震懾了：“都是小姐的東西，難怪留香不到奴婢這裡來要登記冊子，沒有登記冊子，要拿東西就方便多了，得虧奴婢還悉小姐的東西！”

顧錦朝點點頭：“我原以爲只是和二小姐有牽扯，沒想到連杜姨娘也和有聯繫。”養了這麼大一隻蛀蟲，可不幾下就把啃了。

佟媽媽微一皺眉，低聲道：“小姐您說，會不會是杜姨娘和宋姨娘勾結著……”

“也有可能。”錦朝也想到了，要是這兩個人早就聯手起來了，想們就艱難了。

“……雖說這兩位姨娘我們暫時不知道，但是留香姑娘恐怕不能再留了！”佟媽媽比了個手勢。

“想在不驚這兩人的況下除去，卻一時辦不到。”錦朝想了想，道，“如果能在竊時，當場抓個現形，我也有個理由把打出府去。”

羅永平拱了拱手：“大小姐，這萬春賭坊是紀家所有的。原先宋達在萬春賭坊賭錢，都是打著大小姐的旗號，說他妹妹是大小姐邊最得寵的丫頭，那方圓十里都沒有人敢得罪他。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宋達在萬春賭坊輸錢都是被著的……不然，可不止輸這麼點。”

錦朝前世什麼醃?事沒聽過，在賭坊輸錢，只要賭坊想縱，那就一點都不難。

笑了笑：“讓他們不必著，宋達這麼賭，肯定要多輸點纔好。”

“奴才立刻就去辦。”羅永平笑著退下了。

幾天後，留香來向大小姐告假，急得眼睛都是通紅的：“小姐，求您準我回去一次，我家兄生病在牀，我想回去看看。”

錦朝正在給的臘梅剪多餘的花骨朵，聞言道：“大過年的，也別讓你家兄不好過，你先回去吧。”

留香急匆匆收拾了屋子裡的一兩件金飾和銀子回去了，家在清平巷子，屋外還養了一條皮包骨的老狗，看到留香搖頭擺尾的跟上來，被一腳踹開。

留香走進室，發現家裡原本的紅木牀、櫃子、桌凳都不見了。穿葛布衫的瘦小漢子裹了一牀薄棉被，在木板上，一條斷無力地耷拉著，傷口全是，都把被子染紅了。他一看到留香回來，立刻罵：“死蹄子，老子你回來你不回來！非要老子被人打斷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留香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你不想想，這一來一回都是一天的時間！都這樣了你還罵我！錢呢，傢俱呢，都去哪兒了，你給我說，東西你都拿去哪兒了！”

宋達滿不在意：“老子賭錢，當然先拿去當了！也不知怎麼的，最近手氣邪門得很，都輸了千多兩銀子了，你帶銀子回來沒有，先給我找個大夫來，剩下的我拿來翻本！”

留香氣得渾都在抖，賭……都賭這樣了，他還想賭！

“我現在沒帶什麼銀子，你還差賭坊多錢？”

宋達想了想：“四百兩吧……老子也記不太清楚了！你不是有個大小姐伺候嗎，人家可是紀家的表小姐，你去求，讓給我免了賭債，快給我去！”

四百兩……留香渾冰冷，四百兩，現在佟媽媽管清桐院，就是打死也拿不出四百兩來！

“你這事還想鬧到大小姐前面，要是知道你在賭錢，我們倆以後都沒活路了！”留香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就這一個兄長，宋家的脈也不能斷在這兒啊，再怎麼樣還是要救他的。咬咬牙，轉走向院子裡，去翻棗樹底下的一塊土磚。

宋達詭異地笑了：“你在那裡藏了金子是不是？”

留香心中突然一跳。

宋達繼續說：“賤蹄子，揹著老子藏東西，我早就挖出來用了！哈哈，早就用了，給紅桃買了一套珍珠衫，還買了五兩的金髻……”

金髻！又是金髻！

留香的表卻突然猙獰起來，跳起來走到兄長牀前，掐住他的脖子使勁兒喊：“把我的金子還回來！我存了這麼多年！我存了這麼多年！……”喊著喊著聲音又小下來，眼淚撲簌簌地掉。

都沒了，金子銀子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宋達說：“你沒有，大小姐有啊，你去拿大小姐的金子，先讓我翻本……”

留香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對……對，大小姐有金子，二小姐也有，我要先回去拿金子了，我要先回去了。”撿起的包裹衝出了房間，宋達就氣得直捶牀，“你給老子找個大夫接骨啊！小賤蹄子！不顧老子死活……”

皮包骨的老狗搖著尾走進來，繞著宋達轉圈，又他的臉。

“孃的！幾頓飯不吃還沒死！”宋達避開老狗糙的舌頭，“快滾！沒吃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