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朝便和外祖母解釋：“當年母親帶到顧家的陪嫁丫頭雲湘，您可還記得？”

紀吳氏自然點了點頭，道：“雲湘是自和你母親一起長大的，你父親納了宋妙華之後，我才授意你母親，讓你父親收了。後來擡了姨娘，卻是個沒福氣的，孩子還沒生下來就死了。”

錦朝笑了笑：“父親雖然不像看上去專，卻也不是看上誰便是誰的……母親說，當年父親十分喜歡雲湘，不然也不會順水推舟就收了，雲湘爲姨娘後，宋姨娘也一度失寵……”

這些自然不是母親告訴的，是母親說了那番話之後，找了佟媽媽問出來的。

外祖母看著的眼神難免怪異：“你是想……”

錦朝點了點頭：“雲湘有兩個姐姐，一個便是雲姨娘雲錦，還有一個雲雁，聽說嫁給了縣丞的兒子做小妾。我便是想找雲雁所生的兒。想著如果容貌相似的，父親說不定會了舊。不然在這個時候，父親可是不會隨便納妾的，不是爲了他的途，宋姨娘也會反對。”

外祖母沉默了一下，才說：“我明天就把雲姨娘過來，你問那個雲雁嫁到哪裡了，如果生的兒還沒有出嫁的話，倒是可以直接接回來。一個縣丞的庶出孫，也沒什麼不便的……”

是想說，如果對方不同意就以勢人，不管是紀家還是顧家，都是一個小小縣丞承不起的。更何況，能搭上這門親事，對於一個快要離任的縣丞來說，益太大了。

顧錦朝十分喜歡外祖母這種乾淨利落的格。

把這件事和紀吳氏說了之後，顧錦朝心裡也放鬆了些，在來之前也有點怕外祖母不支持自己，不過現在看來，還和小時候一樣，一旦說的事，外祖母就不會反對。

眼看著天暗了，錦朝扶著紀吳氏一起到垂花廳進了晚膳。吃完飯後，顧錦榮竟然還和紀昀聊得十分投機，又說起朱聖人所說的讀書法。

紀昀知識很淵博，也並沒有因爲年中舉而倨傲。說話平穩，不不慢的，卻反而引經據典，彩無比。

他說朱聖人便和別人有所不同：“要說朱聖人的就，我看最重的還不是理學，朱聖人的理學做得很好，行事卻多有違背，難以說服別人……還是儒學最好。但是比起孔孟聖人又不如了，榮哥兒喜歡看朱聖人的東西，倒是不如多讀孔孟之書，對於八制藝也很好……”

顧錦榮就覺得奇怪：“朱聖人行事怎麼違背理學了？”

紀昀卻咳了一聲，臉微紅不再說下去，轉而把話題引向別的地方了。

顧錦朝多看了他一眼，心想這紀昀看上去死板木訥的，沒想到還會看野史……相傳朱聖人雖然強調‘存天理，滅人慾。’自己卻引了兩個尼姑做妾，又與自己的兒媳有染，言行不一，爲人詬病。

吃過飯，紀吳氏便紀堯去涉仙樓中議事，錦朝先去外祖母的院子等著，卻因爲這一路太勞頓睡在羅漢牀上了。等意識清明的時候，看到窗外進來暖紅的燈，自己上蓋了牀青的雲紋錦被。

半坐起，卻發現室沒有一個人，房外卻傳來說話的聲音。

“……也太讓我不省心了！”是外祖母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是有些怒了。

錦朝起簾子的一角朝外看，是紀吳氏和宋媽媽正站在廡廊下面說話。

宋媽媽就安：“您也得給二爺一點時間，畢竟這事對他來說太突然了。”

外祖母聲音冰冷：“時間還不多嗎？他和朝姐兒從小幾乎是一起長大的。要是論誰最悉朝姐兒，他也算是其中一個了。我本以爲這些年他都肯順下心聽話了，誰知道還是一把逆骨！”

宋媽媽嘆了口氣，過了好久，才輕輕開口道：“太夫人，奴婢看了這麼多年……其實也不太明白，表小姐在咱們紀家盡寵，您更是十分縱容……您要是聽過外面的人說表小姐什麼，也就有幾分明白二爺爲什麼不答應了……”

錦朝聽到這裡心中一，如果連宋媽媽都知道外界關於的傳聞，那外祖母也應該是知道的。不過自己的事怎麼扯上了二表哥，這與二表哥有什麼關係？

過了很久才聽到外祖母的聲音：“我當然是知道的……當年晗兒在我邊長大的時候，我沒有心思照顧，結果讓原來的太夫人養得文文弱弱，什麼都不敢去做。嫁給顧德昭後，顧德昭先後有了這麼多姨娘、通房，又可曾抗衡過？當年僅憑清虛道長的一句話，朝姐兒就不得不離開母親的邊由我養大！還沒來得及回去，父親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兒……”

“朝姐兒五歲那年，我帶回去過，那個時候，晗兒剛有了榮哥兒，顧德昭膝下又有一個乖巧懂事的顧瀾，沒有一個人想抱抱。我去散步回來，朝姐兒一個人躲在漆黑的屋子裡，竟然不敢出去……我當時便想，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朝姐兒。回來之後便是加倍的寵溺，不忍心看到一點的委屈……”

宋媽媽聽到這裡，心中已是一片痠：“我知道您是疼朝姐兒，我看著朝姐兒長大，也知道我們朝姐兒其實是個心思恪純的人……但是，以後可怎麼辦呢……”

外祖母嘆息：“所以我早就想好了，等朝姐兒到了年齡，便讓堯哥兒娶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看誰又敢欺負。”

宋媽媽又說：“那您就沒有想過……如果二爺不願意的話……”

外祖母冷笑：“他原先還不願意管紀家這些事呢，現在不是做得很好嗎？他也是我帶大的，我清楚他的個，只要他答應了，就不會再反悔了，他會盡量把事做到最好。便是如此，我纔敢放心把朝姐兒給他……”

說罷又嘆了口氣：“可惜，我想把朝姐兒保護好。偏偏顧家的人個個都不願意……朝姐兒今天和我說那些事，我就想到了，原先怎麼會懂這些算計的。定是有人欺負的……”

顧錦朝放下簾子，慢慢的走到火爐旁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手扶住圍屏，另一隻手又捂住，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原先只覺得外祖母寵溺，沒想到，其實外祖母早就將的路都設計好了，是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朝姐兒一輩子的。

顧錦朝的思緒飛快轉起來，那麼，前世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此刻便有了充足的解釋！

在母親去世前一個月，紀堯曾經向父親提親。

當時就十分納悶，二表哥平日裡並不喜歡自己，待和別人並沒有不同。原來是奉了外祖母的命，纔來向提親的，那麼也就是說，到了後來紀堯還是會被外祖母說服的。

……也是，外祖母的手段，紀堯怎麼抵擋的了！

難怪，連三表哥都已經有了正妻，孩子都一歲了。二表哥是嫡長子，卻連個妾室都沒有，這是爲準備好的啊！

錦朝心中對外祖母淡淡的疑也盡數散了去。

前世心中有陳玄青，眼地喜歡著他，就等著他能看自己一眼……能看自己一眼，自己都是高興極了的！所以紀堯上門提親的時候，父親問起的意願，毫不留就拒絕了。後來紀堯娶了永伯府的三小姐，夫妻倆伉儷深，和和。

也幸虧拒絕了，免得紀堯還要爲難。錦朝想想就覺得可笑，前世容貌的名聲極盛，可以說是名燕京也不爲過，卻連一個真心喜歡的人都沒有，倒也真是悲哀。

聽到腳步聲近了，錦朝重新躺回羅漢牀去。外祖母走進來，先幫掖了被角，又替了臉，小聲和宋媽媽說話：“這孩子怎麼像哭過一樣……”

“許是想起傷心事了吧……”

宋媽媽的聲音也很輕。

外祖母就難免心疼：“晗兒現在病重……朝姐兒得自保，只希那個雲姨娘的侄沒有嫁出去，一切就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