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適安往西翠山,沿驛道都是青山綠水,農家田園。田裡水稻剛長出綠油油的新苗,阡陌縱橫之間,可以看到垂柳鳧水,桃花遍野。
到了西翠山腳下,衆人下了車,看到祖家的車也已經到了。二夫人正站在陵門外等著他們,顧家幾個小姐都向行了禮,二夫人請們起:“……大家上去吧,二老爺在上面等著呢。”
上次錦朝們去祖家,只是遠遠見了二老爺一面,沒來得及請安。
一行人帶著丫頭婆子小廝的,便沿著石階往山上走去。
西翠山是顧家的家族墓地,旁邊還由祖家出錢修了一座寺廟,靈碧寺,庇佑顧家榮耀的。顧家常來這裡,年年都修葺,青石臺階乾乾淨淨,每走一百階還修有涼亭。墓地旁還修了一座小院子。
附近的村民有到靈碧寺上香的,看到顧家的人,都要遠遠恭敬避開。祖家在西翠山一帶有不田產,很多村民都要靠顧家祖家的廕庇過活。
幾個小姐都養在深閨裡,爬山爬得氣吁吁的。這天日頭又大,錦朝也覺得有些難,回頭一看,顧汐和顧漪相互攙扶,蹣跚而行,顧瀾也是滿頭大汗。顧錦賢和顧錦瀟倒是一臉輕鬆。
倒是葉限看上去不行了。他皮本來就白,現在更是有些發青了。
二夫人回頭看到,難免嚇了一跳:“世子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葉限擺擺手正要說什麼,口卻起伏不定,話都沒說出來就眼睛一閉暈了過去。衆人頓時圍過去,還是顧德昭沉住氣,“大家快讓開些!”又吩咐後兩個小廝把葉限擡到最近的亭子裡,躺平了,又解開他的領。
幾位小姐便要回避,錦朝卻側著目觀察。
五夫人急得直哭,手抖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幾粒米大的鮮紅藥丸,就著清水喂葉限吃下。
二夫人難免要說幾句:“世子爺子難道沒好全?怎麼也跟著咱們上山來了?”
五夫人抹了抹眼淚,葉限呼吸有些急促,拍著他的口幫著順氣。“他跟我說沒問題了,我也不知道,要是有個萬一可怎麼好……”
父親在一旁看著,揮手讓旁邊的管事先上山去和二老爺說一聲。
葉限卻急促地咳了幾聲,終於不再氣,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錦朝看得分明,他眼睛裡有水潤的淚。他坐起來,五夫人便心疼地摟住他,不住地拍著他的背脊,像安小孩一樣。葉限卻又推開站起來,臉十分蒼白,如淬玉般有些溢了。他又走出了涼亭,一聲不發地繼續往山上走去。
衆人都向五夫人。
五夫人搖搖頭示意無礙了,大家纔跟上去。
顧瀾便走到了五夫人旁邊,輕聲問:“五伯母,我還不知道表舅發病竟然如此兇險……”
五夫人苦笑搖頭:“這還不算,有好幾次氣息散了,嚇得我魂都沒了。因爲這個病,他從小就不能和別的孩子一起跑跑跳跳的,隔壁遠大將軍的公子要去遛馬了,他只能在一邊眼看著……他偏偏又是格外驕傲的人,最不喜歡別人看到他弱的樣子……”
顧瀾遙看著走在前方的影,清瘦修長的年,皁的垂帶和牙白的角飛舞在中,他背脊很直,姿如玉,卻讓看得有些難。
上到山頂的宅院,錦朝等人先拜見了二老爺,二老爺長得更威嚴些,和顧德昭並不相像。
聽說剛纔葉限在上山的時候發病,他責備了二夫人幾句,又讓葉限先去宴息歇息。葉限卻搖了搖頭道:“我想去靈碧寺看看。”二老爺便讓顧錦賢和兩個小廝一個管事跟著他,去了靈碧寺。
餘下的人便往墓地走去,後的小廝丫頭捧著紙錢、楮錠,祭祀用的三牲食等。祭拜了祖先之後,二老爺又親自拿了芟剪草木之,爲墓地剪除荊草。父親和五老爺在周圍植了柳樹,掃墓完後,大家又回到宅院裡,幾個爺便玩蹴鞠。孩家想去踏青,這一路走來還沒好好看過風景。
顧瀾便提議:“倒不如去靈碧寺拜佛,也能踏青了!”
顧憐笑著挽的手說:“靈碧寺有我種的柳樹,我帶你去看!”
見們興致頗高,便由五夫人帶著,一大羣護院、婆子圍擁去了靈碧寺。
從宅院到靈碧寺,要走過一條山徑,這山徑一旁是山崖,另一旁的山壁藤蘿叢生。往下看去能看到一無際的稻田和農家,更遠一些通州寶坻的運河都能看到,景很好。
寺廟雖然不算大,也是西翠山有名的,香火鼎盛,四周古柏參天。住持特地出來迎他們進去,顧憐一進去,就興致地拉著顧瀾去看種的柳樹。錦朝看了一眼寺廟,瞥到撞鐘旁邊正站著顧錦賢。
五夫人上前去跟他說話,“……帶你幾個堂妹來拜佛,我看你們也沒吃東西,正好能在靈碧寺吃一頓齋飯。你舅舅去哪兒了?”
顧錦賢道:“我也不清楚……應該在天王殿吧。”
五夫人讓們先自己在周圍轉轉,但是一定要婆子和護衛陪著,又去找知客師父佈置齋飯了。
錦朝也想去爲母親燒香,便帶著青往大雄寶殿走去。
大雄寶殿外種著羅漢松和扁鬆,裡面的釋迦牟尼像金箔,眉目慈悲,又有燭火映照,輝煌熠熠。錦朝跪在團上雙手合十誠心祈禱。雪白的挑線子鋪在木地上,純白得像朵蓮花一樣。
葉限剛從外面進來,青正要說什麼,他用手指豎在脣前示意青不要出聲。
錦朝心裡默唸了幾句,又接過青手裡的香供上。轉頭髮現葉限竟然揹著手,靜靜地看著。嚇了一跳,本來是想避開他的,反而還上了。
“表舅也來上香嗎?”錦朝笑盈盈地說,“青,快給表舅爺點香。”
葉限看著顧錦朝很久,那目幾乎是冰冷的。爾後又輕輕問:“你可憐我嗎?”
錦朝覺得莫名其妙:“你有什麼好可憐的,你是長興候家的嫡子,將來要繼承爵位的。你外公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德高重,門生無數。你得先皇垂,一出生就被封了世子,別人都得羨慕你呢!”
何況你以後權傾朝野,想殺誰就殺誰,除了張居廉還有幾個人敢跟你作對。誰敢可憐你啊,簡直是不想活了。
葉限看向顧錦朝,長得容絕豔,大殿的金更是襯得異常麗。偏偏自己不惜一樣,一的寡素,淡淡地看著自己,十分氣定神閒。
他的目平和下來,角微翹笑起來,又問:“你剛纔跟佛說什麼呢?”
世子爺還和聊起來了……錦朝其實很想離開,的原意是能和葉限接就接。別說培養好,以後只求他不記掛就行了。
想了想,覺得自己剛纔想的沒什麼問題,錦朝才道:“我母親病重,我只是祈求能病癒。”還想祈求很多,只是覺得自己太貪心了,佛肯定也嫌棄自己。便只有這麼一個願,只要母親能活著,就心滿意足了,別的東西都可以慢慢來。
葉限便沉默了一下,又問:“你母親病重?”
錦朝點頭道:“表舅不知道嗎,五伯母這次就是來看我母親的。”
葉限深深皺起眉:“你竟然不早告訴我!”
錦朝額頭一,這事恐怕大家都知道好不好,爲什麼要特意和長興候世子說一聲!輕聲道:“我的錯,我該第一個通知表舅的。”
葉限覺得顧錦朝有點挖苦自己,不過他並不在意,隨即就接到:“你真應該第一個告訴我,半年前我的恩師蕭岐山還在燕京,讓他給你母親看看,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錦朝驚住了,忙問他:“你說什麼?”
葉限難得看到失態,角的笑容更盛了:“蕭岐山蕭先生是貴州普定人,醫湛。不過他喜歡居高山之巔,不喜歡踏世俗之中。”
蕭岐山?從來沒聽說過!錦朝難免激,只要能把母親的病能治好,自己聽沒聽過當然不重要。
“他的醫很好?能把我母親的病治好嗎?他現在在那裡?”
葉限輕拍錦朝的肩一下,道:“你聽我說。”
“我兩歲的時候因爲病差點死了,宮裡的醫給我醫治,都說我不過半年就會死。我爺爺便親自去貴州找他,早年爺爺救過他的命,他也願意幫我醫治,我這纔多活了十幾年。”
“他能不能把你母親的病治好我不知道,但是多保幾年還是沒有問題的,不過他現在在貴州深山裡,我得派人去請他過來。山路難行,一來一去最短也要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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