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文夫人這邊回府之後,便立刻約了經常與自己爲伴的幾位夫人過來吃茶閒話。茶喝了幾個時辰,聊得興起,又人去德音班請了唱戲的過來聽戲。
席間,丈夫爲翰林院侍讀的宋二夫人問道:“……前不久你說要去顧郎中家幫他們二小姐笄,聽說他們二小姐的生母雖然是姨娘,卻是個貴妾,也不知道筵席擺得如何?都有哪些世勳貴族去了?”
顧家一分爲二,大家一般都以職區分。
顧家祖家與長興候是姻親,長興候世子爺的外公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兼任禮部尚書,總領翰林所有員,宋二夫人對這事比旁人關心。
文夫人說到這裡便重重地嘆了口氣:“我連及笄禮都沒參加就回來了,哪裡看了這些!”
幾位夫人難免都好奇起來,恰逢席間有個曹三夫人,長姐便是詹事穆大人的夫人,也就是穆大公子的嫡母,早聽自己長姐說了穆大人想爲庶長子求娶顧二小姐之事,一時好奇問道:“……怎麼,難不是顧家多有怠慢你?”
文夫人冷笑道:“……你們卻不知,這世上還真有這樣兩面三刀的人!”
便如數將自己在顧家的見聞,添油加醋講給衆人聽了。末了又道:“……咱平日裡聽顧家的傳聞,都說顧家大小姐驕縱跋扈。我看啊,要是沒有這麼個心機深沉、嚼舌算計別人的庶妹,顧家大小姐的名聲也不至於這樣差!我親眼所見顧家大小姐,那可是進退有度、知書達理的,不過是吃了悶子的虧……”
曹三夫人難免驚訝,想了想又道:“這可真是巧了!我長姐跟我說,穆大人正準備爲穆大公子求娶顧二小姐,顧家本來還不怎麼願意。要是顧二小姐真是如此心腸歹毒、搬弄是非,那顧郎中哪裡來的底氣拒絕穆大人……”
竟然是那個愚笨癡傻的穆大公子想求娶顧二小姐!衆夫人都十分驚訝。文夫人片刻之後立刻反應過來,本來還以爲要廢自己一番力把話傳出去。如今有了這層關係,曹三夫人肯定會幫忙的!
“顧二小姐一向都說是溫恭良善的,我看顧大人是不想結這門親,想因顧二小姐的名聲爲找個更好的婆家……不知道穆夫人是否屬意顧二小姐做自己的媳婦子?”
曹三夫人擺擺手道:“穆知翟的生母死得早。他是孃帶大的。我長姐倒是想早點把事解決,找個合適點的子嫁給他就算了,畢竟他都十八了,邊伺候的不是小廝就是婆子,連通房都沒有!穆大人也爲這事催許久了……偏偏整個燕京,又有誰想把兒嫁給穆知翟呢!”
文夫人點點頭道:“也怪難爲穆夫人的……要是這顧二小姐名聲再差點,別的人都不敢上門求娶了,說不定穆大公子還有幾分可能!”
曹三夫人聽了這句話,眉心微微一。
聽完戲之後,幾位夫人就散了。
文夫人打了個哈欠。又懶懶地端起茶水對旁邊的丫頭道:“去,找幾個婆子,把顧二小姐德行不好的事傳出去,我們得助曹三夫人和穆夫人一臂之力……”想想又加了句,“記得。還要說顧大小姐是被顧瀾陷害,才落得名聲不好的……”
丫頭應諾,又覺得奇怪:“夫人,我總覺得這事不太對,您和顧大小姐無意聽到顧二小姐說的話,也太巧了些,顧大小姐請您去喝茶。又引您去廂房後面的竹林,這事……”
文夫人笑起來:“我當然知道!顧大小姐好心機!”又挑了眉道,“不過雖然利用我,卻也沒有陷害欺瞞我,我最恨被別人當傻子耍!非要給顧瀾一個教訓不可,既然要給教訓。那麼我們再幫顧大小姐一些,不就更好了……何況我看顧大小姐也不容易,母親病那樣,外家也不能幫襯,一個胞弟偏偏還小。又是不經事的樣子,要是再不耍點心機,定被宋妙華和顧瀾啃得骨頭都不剩……”
丫頭點頭道明白了,文夫人站起,打算去看自己長子的功課。
……
兩天後,及笄禮的客人才完全離開。顧錦榮也早收拾了箱奩回了七方衚衕。
倒是錦朝稱病,幾個姨娘、兩個妹妹都來看了。見氣十足地繡著博古圖,卻都是笑笑,羅姨娘還每天帶了自己做的茶點過來。
佟媽媽挑簾進來,站在錦朝旁邊看著一針一線不不慢地繡著,天漸漸熱了起來,只穿了一件素緞短,手腕上戴著一對翠綠的玉鐲,襯得皓腕如霜。窗扇半敞著,涼風吹進來,通涼爽。
等到錦朝收了針,佟媽媽才輕聲道:“大小姐,奴婢聽說,外面傳了些咱們二小姐的傳聞。”
錦朝擡起頭,淡淡問道:“都說什麼了?”
佟媽媽回道:“是從槐花衚衕傳來的消息,奴婢仔細打探過,也說不清到底是從文家還是曹家最先傳出來的,說咱們二小姐在背後挑撥是非剛好被人發現,落了個七出之罪。還提到小姐,說原先咱們二小姐常在背後污衊您,詆譭您,您不過是生沉默,才吃了皮子的虧,外界對您的種種傳聞,十之八九都是被人污衊的。說的人編得十分有趣,好像親見了似的,現在恐怕槐花衚衕一帶的眷圈子都傳開了……”
槐花衚衕文家,就是文夫人家。肯定是文夫人回去之後,吃不下在顧家的這個暗虧,才把這消息傳出來想敗壞顧瀾名聲的。不過一點閨閣小事也能傳得如此之快,錦朝覺得有些異常。
而且這些傳言竟然在幫正名,實在是有些奇怪,難不文夫人同可憐,才順便也幫幫?既是幫了,也是間接的打顧瀾。
錦朝笑著搖搖頭:“外界於我的那些傳聞,可是十之八九都是真的。顧瀾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這次們可真冤枉人家了。”
佟媽媽也笑笑:“咱們小姐多通的人,往日的事都是往日的了,又何必再多加在意。卻不知這傳言要如何理,咱們是推波助瀾,還是爲二小姐正名呢?畢竟說起來夫人也是二小姐的母親。”
錦朝細想片刻,又問道:“你爲何說可能是曹家傳出的?”
佟媽媽繼續回道:“奴婢聽聞這件事後,便去找了羅掌櫃來打聽消息,他手下有個曹子衡的賬房先生,是曹家的遠房親戚,早年考了十多次鄉試都沒過,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才謀了賬房的差事。他告訴奴婢,曹家三夫人和穆夫人是嫡親的姐妹。又找了自己在曹家做事的侄兒一問,才知道這事是曹三夫人讓傳出去的……”
曹家和顧家一向沒什麼往,有仇就更說不上了,幫著文夫人傳這些東西,肯定是有原因的。
曹三夫人和穆夫人是嫡親姐妹……也就是說,這消息傳出可能和穆夫人有關!父親不同意和穆家的親事,是因爲看不上穆大公子,但要是顧瀾的名聲也壞了,這親事可就不好說了!
穆大公子到了十八都未娶,穆家肯定是著急上火的。
這事穆家估計有份!他們想讓父親迫於流言,答應這門親事!
錦朝大笑,倒是招來佟媽媽和青疑的目,小姐可很笑得這麼開懷……
擺擺手道:“這個穆家真是著急了!恨不得能娶一個就擡回去,顧瀾攤上這麼個婆家,也真是好玩了。”倒是不用想辦法促這門親事了!
顧瀾要是嫁給穆大公子,也是一樁事。至穆大公子不錯,又沉得住氣,以後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而且也免了顧瀾不時在背後耍招,宋姨娘也能安分些,這下子母親就能靜心養病了。
算算日子也有一個月了,從貴州到燕京,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月,要是再加上山路難行,蕭先生最快一個半月就能來,慢的話兩三個月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母親的病總算是有希了。
錦朝最後吩咐佟媽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傳言不是我們傳出去的,就不要管它了。”
佟媽媽行了禮退下。
宋姨娘卻是三天後才得知這個消息,聽巧薇說這事已經氾濫到無法抑制的時候,閉上眼睛順氣。讓巧薇去找顧瀾過來。
巧薇小聲道:“姨娘,小姐正讓老爺拘在書房裡練字呢。”
宋姨娘冷冷道:“就說去看自己‘病重得不能走’的姐姐了!我不信還有人敢攔。”
的手得很,都是因爲顧錦朝!都是因爲!要不是,瀾姐兒的名聲怎麼會敗壞,現在可好了。瀾姐兒未定親就行了及笄禮,本就是催嫁的時候,這事一傳出去,還有哪個正經人家敢上門來提親。
流言穿得如此快,簡直有些詭異,要是說顧錦朝沒在後面推波助瀾,打死都不信!
顧錦朝,這是你不仁……那就不要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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