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渠便開始在錦朝邊服侍,做一些針黹紅的小事。
雨竹不照顧繡渠了,更是帶著雨桐每天往臨煙榭去看著來往的人。臨煙榭外的青石甬道旁有一大叢黃槐決明,正是開花的時候,雨竹拉著雨桐坐在黃槐樹後,把自己一大匣子的麻糖分給。
雨桐便小聲說:“你看你,手背都有小窩了,還吃這麼多甜的。小心長得像李嬤嬤一樣圓胖……”
雨竹吮了吮手指,笑嘻嘻地說:“我纔不怕胖呢,爲了這個不讓自己吃好吃的,多難。”
兩個丫頭小聲說著話,雨桐卻瞥到青石路上有人走過來,拉了拉雨竹的袖。雨竹頓時來了神,拱著屁鑽進黃槐叢中,從隙間來著過來的人。正是宋姨娘邊的丫頭玉香。
走過了青石甬道,就往左邊轉去,似乎是往外院的方向去的。
雨竹小聲和雨桐說:“玉香一貫是在宋姨娘旁邊端茶倒水的,也不知道朝那個方向去幹什麼,你把糖收起來,咱們跟過去看看!”
雨桐卻小聲說:“大小姐只是讓咱們在這兒看著,咱們要是走了,這裡沒人守著可怎麼辦。耽誤了小姐的事,你會被白蕓姐姐懲罰的……”
雨竹跟解釋:“咱在這兒幾天都沒看到什麼,好不容易發現往外院去,不得跟過去看看。在這兒守著也沒用。”
雨桐哼了聲,不想跟著去。雨竹見人都要走遠了,眉都擰起來:“好吧!你在這兒看著,我一個人去!”抱起自己的糖匣子,跟在玉香後走了,雨桐把自己往裡了一點,繼續看著青石路。
雨竹胡把糖匣子塞到袖裡,小心跟在玉香後,玉香雖然朝著外院走,卻本沒出垂花門。而是在垂花門旁邊的假山停下來,從小路走進一片怪柳林中了。
雨竹跟著鑽進去,心撲通撲通地跳,臉上卻出賊笑。玉香走到這種沒人來的地方……指不定是來幹什麼的!
前面的玉香停下來,雨竹忙躲進旁邊的怪柳林中。看到假山旁邊站著一個男子,穿著小廝的服制,人長得端端正正。玉香和這個男子低聲說話,隔得太遠了,雨竹什麼也沒聽到。這怪柳林又稀疏,本不敢上前去。只看到那男子笑了笑,玉香便要轉頭走了。
雨竹忙從怪柳林中退出來,心裡有些失,還以爲玉香出來幹什麼,竟然是和小廝私會……
不過這事說給大小姐聽倒是好玩。
雨竹回去就和錦朝說了:“……我看那玉香真是,竟然和小廝私會。要是被人抓住了,肯定要打一頓趕出府去的。小姐,不如咱們向夫人說一說……”
錦朝抿笑道:“把玉香打出府是小,你怎麼解釋你看到這些的?說我讓你看著臨煙榭,你就去跟蹤臨煙榭的丫頭?”
雨竹泄了口氣不再說話,就算把玉香趕走又怎麼樣,宋姨娘邊真正厲害的是巧薇。
到了晌午,錦朝照例做了藥膳帶去母親那裡。
紀氏問錦朝可準備了給顧德昭的生辰禮,錦朝笑著答:“……想送父親一幅松柏圖,已經讓羅掌櫃去辦了。”
紀氏不由得嘆了口氣:“……這羅掌櫃把那幾家杭綢鋪子管得十分好。不過他畢竟是沒讀過書的生意人,難免、德行方面不如常州府的葛掌櫃。前幾日常州府來了水患的難民,葛掌櫃還開倉濟糧了。這羅掌櫃吞了旁邊一家潞綢鋪子,人家一家老小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錦朝微笑不言,母親在這些方面和觀念差異很大。覺得既然完全信任羅掌櫃,這些事就放心給他打理,不可能每一筆生意都是乾乾淨淨的,外祖母管理紀家,那也不是做了許多有利有害的事。母親便是太過仁慈善良,纔會讓宋姨娘一頭。
兩人正說著話,徐媽媽端著天麻鴿子肚湯進來,用紫砂鍋裝著。
“你平日總不吃苦的,今日可不行,得陪母親把這湯喝了。”紀氏親自給錦朝盛了湯。
錦朝看了一眼碗中澄黃的湯,無奈地低聲喊道:“母親……”
紀氏笑著道:“你小時候不想喝藥,就這麼賴著你外祖母。我可不會像你外祖母似的心。”
錦朝苦笑,小的時候更怕苦,生病的時候非要邊的婆子哄半天才肯喝藥,還要喝一口藥,吃一粒餞才行。算了,只當是喝藥了。錦朝只能把碗端起來,皺著眉就往裡灌。
徐媽媽在一旁都笑起來,“大小姐,這是鴿子肚湯,可不是毒藥啊!”
錦朝心中卻突然一跳,毒藥?
忙放下碗,拿過一柄長勺便攪起紫砂鍋裡的湯,卻只見到裡面的天麻和鴿子,還有一些點綴的枸杞。錦朝問徐媽媽:“您說母親用的藥膳裡都加了藥材的,我怎麼沒有看到呢?”
徐媽媽有些疑,不知道大小姐爲何要這麼問:“這些藥材不能口,出鍋前都要撈出來的。”
錦朝站起來,又問:“您說母親吃穿用的都是檢查過的,卻不知這些藥材有沒有檢查?”
徐媽媽有些驚愕:“您是懷疑……這藥材都是柳大夫配了送過來的,奴婢們平時用,從裡面抓一兩把就行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紀氏讓錦朝坐下來:“你快別急,能有什麼問題……柳大夫還會給我下毒不?”
錦朝卻不知道如何向母親解釋,想了想就把採芙去見紫菱的事說給紀氏聽。當然不怕柳大夫下毒了,只怕宋姨娘在當中手腳。徐媽媽在一旁聽了就說:“……藥都是在青蓮巷包好了,柳大夫讓藥送過來的。回事的人拿了藥,便送到斜霄園來。要是在裡面添了什麼毒,也該看得出來的……”
錦朝冷聲道:“就怕他們以藥混淆,防不勝防。”
徐媽媽頓時也起了慎重之心,忙讓丫頭把剩下的藥捧過來。用油紙包著,裡面都是曬乾的藥草塊等。們不識藥材,自然什麼都看不出來。也不用錦朝吩咐,徐媽媽連忙去請柳大夫過來。
錦朝則找了墨玉過來,“……斜霄院裡,能接到夫人的藥的,有幾人?”
墨玉卻立刻跪在地上,答道:“大小姐,斜霄院中能接到夫人的藥的,只有我和墨雪、徐媽媽。這等東西,我們定是不敢讓別人的!”
錦朝想了想又問道:“若是有人進了你們的房間呢?”
墨玉搖頭道:“奴婢們的房間平日都是鎖起來,鑰匙隨帶著的。”
這麼一說來,肯定不是斜霄園的下人做的。錦朝扶墨玉起來,“你也先不急……等柳大夫來了再說。”
紀氏躺在大迎枕上,看著錦朝笑了笑,出枯瘦的手拉住:“我的錦朝也不急,要是真有什麼問題,以後不用這藥就是了。”讓先坐在自己邊來。
錦朝聞到母親上一淡淡的藥香,又看著骨瘦如柴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一個時辰後,徐媽媽帶著柳大夫回來。錦朝捧了藥去花廳見他。
柳大夫看著油紙包著的藥,又用手指撥開仔細看,頓時臉大變。他從藥中拿出一塊塊狀的東西,深吸了口氣,對錦朝說:“大小姐,這東西是大黃。”
錦朝見他面十分不好看,低聲問:“這……可是什麼毒藥?”
柳大人搖了搖頭:“大黃有攻積滯、瀉火涼、祛瘀解毒等功效。常用於積滯瀉痢、壯熱苔黃等癥狀,是一味寒之藥,而且藥十分猛烈。夫人的病是弱癥,脾虛胃寒。大黃是絕對不能服用的,藥材相剋,要是長期服用……會有命之虞!”
錦朝臉微變,母親的病反覆,果然有外因作祟!突然想起母親第二次發病時,接連小半個月,都是做了東西給母親送來,那時候母親的病都是有所緩解的。難不那時是因爲沒有用加了大黃的藥材,母親的病才緩解的?
難怪母親的病怎麼也不能好!
徐媽媽問道:“會不會是您抓藥的時候不小心抓錯了呢?”
柳大夫搖搖頭:“老朽親自開了藥方抓藥,又是親自包了送到府上的,斷不可能弄錯!”
錦朝自然信得過柳大夫,他沒必要害紀氏。即使柳大夫真抓錯了藥,也不可能一直抓錯,只能是有人蓄意爲之。繼續問道:“您開的這補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送來的?”
柳大夫想了想道:“約莫夫人病了一月後,我就開了補藥方子送來。”
那就是說,母親斷斷續續用大黃也有大半年了!
採芙送柳大夫離開,徐媽媽小聲地和錦朝說:“大小姐,我懷疑是回事那邊的人了手腳……”
錦朝聽了若有所思。
前世母親死得如此悽慘……會不會也是因爲用了大黃。而現在因爲自己,母親所用大黃驟減,子也沒有敗壞到那種地步。
這大黃究竟是誰放的?是不是宋姨娘?
如果不是柳大夫那邊,又不是斜霄院裡的人……錦朝突然想起雨竹所說,玉香和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在怪柳林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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