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手虛攏在一起,又納袖中,也笑著走過來。
錦朝站起來行了禮道:“這是自然,不是我,汐姐兒、漪姐兒也準備了生辰禮,您可要好好看。”
幾人正說著話,外頭有水瑩通傳:“老爺,二小姐來了。”
顧瀾進來,後還跟著擡屏風的小廝,用一幅灰布搭著,看不清裡面是什麼。
含笑著一一行了禮,跟錦朝說:“長姐和兩位妹妹來得這麼早,倒是我睡懶了。”
錦朝但笑不言,顧漪和顧汐見錦朝都不說什麼,自然只是行了禮不說話。
顧德昭坐下來道:“朝姐兒帶了生辰禮過來,我倒是要看看的。”也沒有理會顧瀾的意思。
顧錦朝讓青把手中的畫卷給,展開給父親看。曹子衡選的是曹又玄先生的《寒山古鬆圖》,顧德昭看了大加讚賞,“……曹又玄的鬆圖志趣高遠,晚年之作更是蒼秀簡逸,風格疏秀清潤。”
曹又玄與無錫倪瓚、崑山顧瑛合爲江南稱世的三大名士。他雖從仕途,又家財萬貫,但骨子裡卻靜尚修,不喧噪,又十分喜道學。這與顧德昭不謀而合,因此他十分欣賞曹又玄的畫作。
顧錦朝知道父親存心討好自己,也只是笑笑。要說對胃口,是曹子衡幫選了這畫,但要說用心,可以算是姐妹幾個最不用心的了。
到了顧瀾獻禮,把灰布揭開,衆人才看到這是一幅繡了字的屏風。錦朝略讀一兩句,就知道顧瀾繡的是《道德經》的前二十則。顧漪也看到了,心中略微概,幸好長姐向推了《鵬鳥賦》,不然手抄的道德經,怎麼比得上顧瀾一針一線繡的?
顧德昭看了也頗爲容,不說別的,這份心意就難得。還挑了《道德經》來繡,是想投他的喜好。
“繡得十分認真,難爲你了。”顧德昭笑著同顧瀾頷首。
顧瀾微微鬆了口氣,朝著宋妙華眨了眨眼。
顧漪才定了親,顧德昭最近見也多些,便也含笑問:“漪姐兒又有什麼要給父親的?”
顧漪輕地道:“我比起長姐和二姐是不如的,只是爲父親抄了一篇賦。”把裱掛軸的字展開,小篆工整清秀,不乏古樸。“是《鵬鳥賦》,兒讀著很喜歡。”
顧德昭看了十分驚喜,不連聲讚賞。“我們父的心思倒是一起了,我也欣賞這篇《鵬鳥賦》,你寫的小篆也十分好,我記得你館閣都寫得一般,倒是難爲費心練了小篆……”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篇賦。雖說看起來,寫的心意不如繡的,但是顧漪一向不擅長書法,練了這麼一手小篆寫字,其實也是很有心意的。而且《道德經》作爲道家聖典,做兒家的刺繡實在是有些污衊了,不過是自己兒做的他不好說罷了。這樣端正嚴謹的寫了,才能掛得出來。
從父親的神就能看出他真的喜好了,顧瀾見他看著顧漪的字讚不絕口,心裡微微一沉。
明明纔是做得用心的那個,怎麼反倒是顧漪得到的讚賞更多……
父親又收了顧汐的禮,也稱讚了幾句。才帶了小廝去了外院會客,宋姨娘一看就知道顧瀾並未真的投其所好,和顧德昭冰釋前嫌,反而又添了一點淡淡的厭惡,心中十分不平。
看了一眼顧漪的字,什麼《鵬鳥賦》,顧漪不過請了開蒙先生教了幾年,略識得幾個字罷了,還最喜歡《鵬鳥賦》,能讀懂嗎?
要不是有人告訴的,能想得出來?
看向顧錦朝,正在不不慢地喝茶,擡頭正好對上宋姨娘的目,淡笑道:“姨娘怎麼看著像要把我生吃了一樣,我可是怕了。”
顧瀾也明白過來,笑容收了,瞧著顧漪道:“三妹的賦是長姐選的吧?我也很喜歡。”
錦朝放下茶盞,按下顧漪的手,向顧瀾輕和地說:“《道德經》做刺繡,不免污了聖名。你當然要喜歡漪姐兒的寫的。”竟然是要維護顧漪。
顧漪心中微,不覺拉著了錦朝的手。
“二夫人正在母親那探,我要先走一步了。”錦朝說完,帶著顧漪和顧汐離開了鞠柳閣。
父親生辰,祖家的顧五爺過來吃酒,二夫人也過來看看母親。錦朝到斜霄院的時候,二夫人正和母親說話。母親看到和兩個妹妹過來,忙讓們過來給二夫人請安。
二夫人含笑讓們起來,又每人賞了一樣禮,用檀木盒子裝著。“你們上次來拜見太夫人,我也沒有給見面禮,如今可要補上的。”
錦朝收了道謝,顧漪與顧汐也謝過,二夫人拉了顧漪過來:“聽說你和武清杜家的六公子定了親,那六公子一表人才,讀書又好,以後肯定是有前程的……”
紀氏也笑著說:“我看著也好,漪姐兒都定了親了,咱們瀾姐兒不知道還要什麼時候……”拉著錦朝的手,笑得有些黯然。
錦朝心裡微,反握住母親的手。沒服用大黃之後,不太犯咳嗽了,不過並沒有十分好轉。
“朝姐兒長得如花般好看,自然不愁的。”二夫人安紀氏,“我也替我們朝姐兒留意著合適的。”
錦朝笑笑說:“我倒是想一直陪著母親不嫁。”
說到嫁人,不知怎麼的,卻想起陳玄青那張冷漠的臉。
紀氏嘆了口氣,說:“說話還想沒長大一樣。”
宋姨娘沉著臉回了臨煙榭,巧薇正站在廡廊下等著。見走過來,屈行禮道:“姨娘……人找到了。”
宋姨娘錯愕地擡起頭,竟然真的找到了!本是試著讓巧薇去找,萬一這丫頭死了、嫁到別的地方了、或者已經換了名字嫁人,誰也不知道呢。誰知道偏偏讓找到了。
沉了口氣制自己心中的激,道:“進來說。”
進了室,巧薇關上了門。和宋姨娘說是這麼找到這個玉屏的。
“順天府只有三家李記糖炒栗子,奴婢著意打聽過,都是老字號,開了十年以上。奴婢才循著去找,在其中一家附近發現了。丫頭們的名字都是主子取的,回到老家多半會回原來的名字。但這玉屏不一樣,父母早亡,回去後兄長就又把賣了,賣給一個年老的鰥夫做妻,還的玉屏這個名字。”
“那鰥夫原是附近的賣醪糟的挑腳貨郎,走街串巷的誰都認識,後來結識了當地縣主簿的兒子,才發了跡有了錢,買了玉屏做妻。玉屏替他生了一個兒之後,他又買了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當妾,這人脾氣十分大,輒打罵玉屏和這小丫頭。因此玉屏在那附近人人都知道,一打聽就問出來了。奴婢去的時候,玉屏正因爲一點小事被打罵,奴婢給他包了二十兩銀子,他才肯讓玉屏跟著奴婢回來。”
宋姨娘聽了連連點頭:“這事做得不錯……現在人在哪兒?”
巧薇笑道:“奴婢讓去梳洗一番,玉香領來見您,算算也快到了。”
玉香果然很快領著玉屏過來,玉屏今年三十不到,看樣子卻有四十歲的蒼老。見到宋姨娘連忙行了大禮說激救了自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宋姨娘放下手中茶盞,站起仔細打量,長得果然眼,只是已經記不太清玉屏的樣子了,便開口問:“你當年服侍雲姨娘,還記得雲姨娘喜歡吃什麼嗎?”
玉屏忙點頭,了眼淚說:“我還記得……雲姨娘喜歡吃桂花糖還有牛茯苓膏。”
宋妙華聽了心中便確定了,這人真是當年服侍雲姨娘的人!
繼續道:“你來的時候,巧薇應該都把事講清楚了吧,你願意站出來揭發紀夫人嗎?”
玉屏卻略微猶豫了一下。
宋妙華皺了皺眉。
巧薇看了,在旁開口道:“咱們在路上可都說得好好的,你要是揭發了夫人,我們就幫你向你們家老爺討一封休書,你可以帶著你的兒回孃家,不用再被他折磨了。”
玉屏攏了攏下來的頭髮,小聲問道:“他……他真的會給嗎?他可認識縣主簿的兒子……”
巧薇笑道:“咱們這是顧郎中顧家,你家老爺不過認識一個小小的縣主簿的兒子,怎麼敢不聽我們的!到時候再給你幾十兩銀子,在你老家置辦點田產,日子也過得去。”
玉屏又小聲說:“其實當年的事……我也是猜測,畢竟除了夫人,別人也是有可能溜進去的。我和張婆子講的時候,也是當做猜測講的,誰想一說,竟真了夫人害姨娘……”
宋妙華又坐下來,笑著道:“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要這麼想。你原先是雲姨娘的丫頭,要爲平冤纔是,不然和腹中的孩子死得豈不是太慘,你午夜做夢,難道就沒看到過雲姨娘抱著孩子回來找你?”
玉屏瑟了一下,宋妙華也不再說話,端起茶杯繼續喝茶。
總會想得通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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