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看著那漢子很誠懇地說道:“我必須承認,您的這些條件確實極好。”
漢子笑著回答道:“在下替府做事,自然手腳要做的漂亮些。小老闆,明和你說了吧,朝廷不差錢,我也不至於從中間吃你太多,只要你肯搬走,價錢方面還可以商量,總之一句話,你好我好大家好。”
要說對方這價錢出的已經是極公道,甚至已經是超出了公道的範疇,寧缺若是結了老筆齋就此搬走,非但不會有什麼損失,還可以從中間撈一筆。當然他也明白,自己這家店鋪等同於那位東家手裡著的一張小牌,雖然牌面不大,但那東家和府談判時總能多幾分底氣,若非如此,自己這張小牌也值不了這麼多銀子。
他下意識看了桑桑一眼,想瞧瞧是個什麼想法,然而桑桑的小臉還是一如往常般沒有任何緒,看不出是贊同還是反對。他有些想應,想起老筆齋開張第一天進門的那位腰間佩劍的中年東家,又覺得這事兒著份猜不的意味。
那漢子看了寧缺兩眼,皺眉說道:“小老闆,不論或不,你總得給句話吧?”
寧缺湊到漢子旁低聲音笑著說道:“這位大哥,我是從小地方來的,並不是刻意和您做對,就是有些好奇,如果這事兒不,您幾位打算怎麼做?”
話說這句話要換那些大腹便便的店鋪老闆來說,那漢子只怕真要以爲對方是在挑釁自個兒,早就一掌忽了過去,但寧缺仗著個臉態度又好的優勢,那漢子微微一怔後竟認真地解釋了起來:“在你家鋪子門口倒了幾車垃圾,半夜扔磚頭,這種事總是難免的,如果真把大家弄急眼了,進你家鋪子把後宅那道機井污了也說不定,小老闆你也知道,我們就是靠這個掙飯吃。”
聽著這回答,寧缺微微一怔,在心中默默慨道:如果這大唐帝國的夜空有明月,那真是唐時明月曾照今人,古今並無兩樣啊。
圍住老筆齋的這幫漢子明顯都是混江湖的不良人士,而且他們這是在替長安府衙門和戶部清運司做事,招惹起來異常麻煩,寧缺很明白,別看這些人眼下是在好言好語相勸,如果自己真堅持不搬,誰知道會有多腌臢事發生。和江湖人士對上倒不會讓他害怕,關鍵是他剛剛殺死那名史,再過二十來天便要參加書院院試,他可不想這中間多出太多事來,不對這項提議有些心。
而就在這時,臨四十七巷那頭傳來一道集整齊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極爲尖細的聲音,說出的話極爲刻薄酸,又著蠻不在乎的狠勁兒。
“倒垃圾,扔磚頭,污機井?你們這羣雜碎什麼時候有這麼大膽子?還是說你們曾經在臨四十七巷做過?如果你們做了,怎麼你們的手還好端端在腕子上呢?”
一羣著青青青布靴的男人從街巷那頭走了過來,說話的那人眉細眼細聲音又細材也細,上的青彷彿就像是晾在一竹竿上隨風擺。
他走到老筆齋門口,先對寧缺拱手行了一禮,然後轉頭向那邊的漢子們,嘲弄說道:“一幫子南城出不了頭的混子,居然敢學別人玩拆?就我剛纔說的那些事,你們有哪一件敢在臨四十巷做出來?真不怕爺爺把你們的卸了!”
先前和寧缺談條件那漢子臉上明顯出一畏怯,看了一眼後樹下的衙役,重新起膛冷笑說道:“齊四爺,這話得說明白了,咱們不做那些事兒是覺得那些事兒髒,這小老闆既然是通達理之人,我憑什麼那麼做?”
那位齊四爺鼻孔向天,一口唾沫吐到那漢子腳下:“呸!顧小窮你丫給我閉!如果不是因爲臨四十七巷是我家哥哥的產業,你們這羣雜碎會他媽的裝書生?”
顧小窮扯著脖子喊道:“怎麼嘀吧?我一沒刀二沒,我規規矩矩和人小老闆談生意,我花銀子買他的租鋪合同,難道這也不行?如果你說這犯了唐律哪條,咱們上長安府打司去!”
齊四爺又呸了一口,轉頭向寧缺隨意再拱手一禮,說道:“這位小老闆,你肯把鋪子開在這兒,那就是給我們三千兄弟面子,你且放心在這兒開下去,如果誰敢不長眼你,四爺我斫了他的腦袋給你賠罪。”
眼看著兩邊對上了,寧缺臉上略有焦慮不安,心卻是毫不張,饒有興致看著長安城裡的黑幫如何行事,片刻後便看出租鋪子給自己的那位中年人,很明顯在長安**裡的地位非常了得,府方面想用混子做事難度不小。他正在那兒津津有味當著黑幫片的觀衆,猜忖什麼時候開打,不料問題又轉到了自己這兒,連忙笑著拱手說道:“這位齊四爺,先前貴東家免了我三月鋪租,我已是激不盡,只是今兒這位顧小……顧先生開的價錢確實不錯。”
話有不盡纔好說話,說到此節他便不再多言,顧小窮聽著這話臉上滿是喜,看著齊四爺笑著說道:“四爺,您可聽好了,這話可是小老闆自己說的。”
齊四爺打鼻眼裡憋出一聲哼,轉頭向寧缺,問道:“他許你多銀子?”
“二百兩現銀。”寧缺出兩手指,想了想後又趕補充了一句,“如果生意損失,顧先生還答應再補些。”
齊四爺嘲諷看了寧缺一眼,忽然指著腳下青石磚厲聲說道:“二百兩現銀?滿長安有這麼公道的價錢嗎?你們別說還真有,就在這條臨四十七巷!爲什麼?因爲我家哥哥仁德護著這條街上所有鋪面老闆!不南城那些人沒辦法,才他媽開這麼高的價,結果最後呢?這些狗日的小老闆拿了銀子都他媽走了!”
顧小窮面尷尬之。說起來,這條街的事兒也鬧了近半年,鬧來鬧去雙方背後的靠山鬧出了火氣,竟是本顧不得盈虧,就是要搶這條街,府方面不好直接出面,他們這些被使喚的南城混混卻又不敢得罪那位東家,最後只好拿銀錢開道,有些店鋪老闆得了實惠就跑了路,有些老闆兩邊不敢得罪寧肯賠錢低價隨便轉出手中的鋪子,但不管如何,他們這些南城人總得無無淚地掙著了錢。
寧缺聽著這話,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發現那位東家如此行事倒還真不如把這份利益賣給府,如果對方真是爲這些店鋪老闆著想,還真談得上仁德二字。
齊四爺冷冷看著寧缺,正準備發作,忽然想起大哥的叮囑,強行抑下火氣,大聲說道:“他們給你兩百兩銀子?我們免你一年租金!還免費替你維持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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