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見教授一眼便看出自己的想法,不由有些尷尬,著腦袋笑了笑。
教授看著他微笑說道:“你也不用避我,我也只是偶爾來這片林子逛逛。”
寧缺湊趣恭敬問道:“先生,您爲何喜歡這片林子?”
教授略一沉默,背手於後擡頭靜觀林梢秋葉,淡然說道:“多年前,有人這片劍林悟道,那人是我在書院中唯一真心佩服之人,或許這片劍林現如今還留著那人某些氣息,所以每次來這林間,我便會覺得有些歡喜。”
“唯一真心佩服之人?”寧缺不解道:“難道是院長在此地悟道?”
教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寧缺看著的背影,忽然發現材纖巧的教授揹負雙手看天,竟無由生出一壯闊之意,撓頭道:“如果那名前輩現在還在這林中,先生也許會與他爲朋友。”
教授搖頭,和聲說道:“若能相見,我當試試他之劍氣是否真那般浩然無雙。”
聽著浩然無雙四字,寧缺無來由想起舊書樓裡那本浩然劍,卻依然毫無頭緒。
“山間林中皆有真意,你既然能看懂此間景緻,便不要浪費,多看看吧。”
教授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修行之人自不屑與世人爭一時之長短,但也不可讀書賞景進了歧途,淡泊何以明志?明年秋日你們這屆學生裡的唐人便要赴邊塞實修,這一年間你便要把基礎打紮實些,不然若在戰場死了豈不可惜?”
寧缺誠摯行禮教,忽然想到話語中那個詞,好奇問道:“先生不是唐人?”
教授搖了搖頭,輕踱步向林外走去。
寧缺看著纖麗人背影,問道:“先生,學生還不知您名諱。”
“我餘簾。”
餘蓮?這真是一個普通甚至有些俗氣的名字,寧缺心想如此氣度的書院教授,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名字,忽又想著這些日子裡那個疑問,忍不住鼓起勇氣大聲問道:“先生,敢請教貴庚?”
餘簾微微一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在林畔輕聲說道:“如果我記得的不錯,向一子詢問年齡,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
寧缺看著消失在林外的教授影,自嘲一笑想著,如果不是您清稚外表看著像是十六歲,溫婉約氣度看著像三十歲,自己哪裡會想到問這個?
…………秋日景,天高雲淡令人心曠神怡,層林盡染染紅了臉上微的胭脂,晨霜初降冰清了世人蒙塵的心。寧缺平靜在書院中學習修行,不再像以往那般急迫,慢慢地逐漸瞭解修行的世界,耐心無數遍嘗試凝念,與燭火紙張銀錠不斷親,並不著急尋找到屬於自己的本命,偶爾與褚由賢說幾句閒話,與司徒依蘭站在書院學生注意不到的角落裡流數科問題,用留言與陳皮皮互相貶損,偶爾深夜則帶上兩碗蟹黃粥與對方當面流。
沒有仇恨沒有鮮,只有學習與等待,他等待著自己實力慢慢提升,等待敵人漸漸放鬆老去,他在秋天裡等待冬天的到來,過了冬天便是春天,春天的時候書院二層樓便要開始進人了,而明年的秋天他則要重新回到邊塞。
四歲柴刀殺人之後,他終於有了時間去生活,而不僅僅是生存。在日後的回憶中,除了沒有桑桑的影,這段書院時甚至可以說是他生命中最平靜幸福的日子。
大唐與燕國邊境的羣山也迎來了秋天,駐守在山谷土原間的兩國邊境部隊,沒有辦法到任何平靜幸福,雖然已經好些年沒有大的戰事,但駐守邊疆本就是苦差事,此間偏北,一旦秋便氣溫極降,衆人呵氣霜手被凍的通紅,看著滿眼簌簌落葉蕭瑟畫面,哪裡有欣賞秋景的念頭。
清晨時分,有兩名穿著燕國服飾的男人越過邊境,走進大唐軍營。此地駐守著大唐最強悍的邊軍,又是鎮軍大將軍中軍營帳所在之地,防檢查極爲嚴苛,那兩位中年人拿著軍部勘發的諜手印,用了極長的時間,才通過了軍營的層層檢查。
走進報司在營地裡的房間,二人中稍年輕一人回頭看了一眼不遠那頂雄偉的中軍大帳,目落在大帳頂端飄揚的軍旗上,寒冷目一閃即逝。
進帳蓬,確認沒有人聽,另一位中年人冷冷看著同伴,低聲訓斥道:“從長安城弄到大唐軍部的諜手印,朝廷不知犧牲了多利益,今日行刺只能功,不能失敗,萬事需謹慎,你先前就不該看邊一眼。”
年輕燕人臉上滿是不屑之意,說道:“不過一屠夫耳,難不我遠遠看一眼,便能讓他覺到有人想要行刺?”
“天底下想殺那屠夫的人不知多,但他一直都沒有死。”中年燕人冷漠看著他,說道:“這裡距離中軍營帳的距離經過樞院確計算,足以發起襲,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能襲他,他難道就不能知到我們的存在?”
“不用過於小心。”年輕燕人不服說道。
便在這時,中年燕人面劇變,不可思議向帳蓬外。
…………此地雖然距離最近的梁州州府並不算太遠,但因爲大唐軍紀森嚴,與燕國境更是被看的極嚴,此番趁著隆冬未至,大軍境威嚇敵國,沒有任何軍膽敢私自歸宿州城,數萬邊軍搭起的營帳竟是連綿海,而其中軍旗飄揚其上、雄壯有若小山的營帳,自然是這數萬邊軍最高將領的中軍營帳。
營帳外沒有任何士卒巡邏,安靜的有若長安城王公貴族府裡的後花園,帳的線極爲昏暗,一盞防風油燈懸在帳壁,溫照著鋪滿名貴皮的便牀。
十數條名貴皮之間臥著位中年男子,那男子穿著一素,眉濃如墨蠶,脣紅如稠,薄之下魁梧軀有若鋼鐵,縱是在睡之中,亦有肅殺之意。
中年男子應到什麼,睜開雙眼向帳外某去,滿臉漠然,目如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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