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個錯誤,夏侯不是鎮國大將軍,是鎮軍大將軍。這裡先彙報一聲,然後我馬上就去修改。第三章六點前)
晨從熹微至明亮,夏侯大將軍面無表向東方前線走去,谷溪和一隊隨親衛沉默跟在他的後。初升朝散發的線照耀在他的盔甲之上,散出淡淡白澤,去彷彿似一位威武神像站在聖潔神輝之中。
走進臨時中軍營帳,聽下屬將稟報晨時左鋒騎兵突燕境的戰果後,夏侯沉默了很長時間,擡起頭來說道:“斬燕俘三百以作懲戒。”
此時帳蓬除了他和谷溪沒有第三個人。谷溪看著他言又止,勸諫道:“先前將軍定策瞞下行刺一事,只發信給陛下。如果在陣肅殺俘,這事恐怕很難瞞下去,更何況那些燕人肯定會主宣揚此事。”
夏侯漠然說道:“燕軍境害我大唐百姓老弱,燒我大唐百姓村寨,殺他三百戰俘理所應當,本大將軍斷然不信何人膽敢多言。”
谷溪沉默片刻,說道:“然則殺俘不祥,陛下……也不會喜歡。”
夏侯摘下頭盔擱在一旁,靜靜看著這名陪伴了自己二十餘年的忠誠部屬,說道:“你應該很清楚,陛下一直都不怎麼喜歡我,事到如今我還能活著,是因爲我替帝國建立了不朽勳。我大唐向來賞罰分明,我只要依然能不斷建,朝中諸公抓不住我把柄,陛下便不會輕易我,如此一來,陛下喜歡本大將軍與否本就不重要。況且陛下若太喜歡我,我倒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自了。”
這一段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裡著一些只有他們二人才明白的意思,谷溪沉默片刻後正準備說些什麼,袖口上某用金線繡的橫線紋飾忽然間亮了亮。
“去吧。”夏侯說道。
谷溪沉默揖手躬一禮,便退出了營帳。
帳空無一人,夏侯臉上浮現自嘲微的笑容,輕聲說道:“本大將軍何其幸運,遇著陛下這樣一位寬仁君王,不然真不知道要死多回,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可難道我能對陛下欺之以仁?不過是君王顧念舊,顧念無人知曉的那層義,容我多活這些年罷了。”
過了片刻,谷溪掀起帳簾走了回來,手中拿著一封塗著火漆的信,走到夏侯前輕聲說道:“軍部符書傳信,最近這些天長安城裡有些不太平,聽說是南城那邊發生了一偆命案,甚至連驚了羽林軍。
夏侯淡淡嘲諷說道:“朝中諸公欺陛下寬仁,居然連本大將軍的部屬也敢殺,前些日子在朝小樹手上吃了那麼大個虧,難道還沒學著在陛下面前老實一點?”
“還真和朝中諸公無關。”谷溪搖頭回答道:“南城那格命案死了位玄境的高手,而且那人曾經是前軍部員,所以纔會惹出這些風波。”
夏侯目漸凝,瞇著眼睛看著他,說道:“繼續。”
“不知道將軍您還記不記得這個人,他肅卿,曾經是軍部文書鑑定師,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一位大劍師……”
說到此,谷溪滿含深意看了將軍一眼,繼續說道:“此人應該是在西陵昊天神殿開悟習得劍,因當年之事被逐出軍部後,一直安安穩穩跟著長安城某位茶商渾噩度日,沒有想到最後還是死於非命。”
帳氣氛漸漸變得嚴肅冷凝起來,角落裡的燭火搖晃不安。安靜很長時間後,夏侯大將軍淡然問道:“天啓十三年……這已經是第幾個了?”
谷溪輕聲應道:“史張貽綺撞車而死,前宣威將軍稗屬陳子賢橫死東城,再加上這個被人砍掉腦袋的肅卿,今年已經死第三個了。”
大唐民風樸實堅狠,長安城人口衆多,雖說治安極好,但若要說非正常死亡,只怕每日都有那麼一兩起,帳中二人此時說的第三個,自然不是指天啓十三年非正常死亡的數量,而是指與那些前塵往事相關的死亡。
“若不是今年皇后娘娘今年停辦壽宴,撥了筆閒銀給軍部,軍部也不會想著尋訪退伍老兵發放布帛問,也不會發現早已無人記得的陳子賢已經暴斃。”
谷溪看著夏侯輕聲說道:“現在肅卿也是被人砍掉了腦袋,手極爲相似,如果能確定史張貽琦所謂意外……也是一個殺局,那麼便能找到事真相。”
“不是所有事都有真相。”夏侯大將軍冷漠說道:“當年那兩個案子該死的人都死了,誰還會記得這些事?”
谷溪應道:“漁夫灑下漁網時總以爲能夠一網打盡,但事實上每次漁網出水時,總能發現幾條網之魚,在我的筆記上,宣威將軍府上至還有十一個人活著。”
夏侯大將軍緩緩閉上眼睛,說道:“能活下來的都是一些短工雜役,唐律所限不能斬,而但凡有契的家丁婢都死了,我不相信那些與主家無甚掛葛的短工雜役敢對朝廷心懷仇恨,忍多年還想著要復仇。”
“總還是要查一下。”谷溪憂慮說道:“至像先前所說,應該派人去看看史張貽綺的死亡有沒有蹊蹺。屬下也不相信那兩個案子還有苦主留下,但我擔心這連番誅殺是宮裡某位貴人藉此生事藉此立威。”
夏侯淡然應道:“皇子們年齡還小公主也不過是個黃丫頭,如果是陛下想繞過律收拾我,十年前就會派人直接砍了我的腦袋,何至於用這些毫不大的手段。”
“但宮中還有一位貴人。”谷溪看了一眼他的臉,小心翼翼說道。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夏侯大將軍臉驟然一寒,冷冷盯著他說道:“二十年前,你發下毒誓跟隨我時便警告過你,只要我還活著,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就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位貴人,莫非你忘記了?”
谷溪深深埋下頭去,誠懇請罪,心底深卻涌起一道極疲憊無奈的嘆息,心想大將軍您不想讓世人知曉與那位貴人之間的關係,那位貴人只怕也不想讓世人知曉,只是您選擇的方式是遠離長安噤聲不語,但誰能確定那位貴人不會用些更極端冷酷的方?所謂一宮門心如鐵……
夏侯看著請罪於前的下屬,想著對方這些年的忠誠,想著對方這些年與自己一般在湍急河流的兩岸間不停艱辛擺渡,面稍霽,沉聲說道:“不過你說的對,長安城裡的事必須去查一查,派一名念者回去。”
稍一停頓,他面無表補充道:“警告辦事人,即便查出來什麼也嚴自行行事,證據全部呈給軍部和長安府,查案終究是朝廷的事。”
谷溪領命而去。
帳空無一人,夏侯解下上沉重的盔甲,然後坐到榻上,沉默看著快要被帳外天吞噬的微弱燭火,像座雕像般一不。
他的臉有些微微蒼白,先前一聲雷喝直接震死兩名修行強者,那畫面是那般的威猛強悍,但無人知曉他的終究還是有一些損傷。
爲世間武道巔峰強者,戰力之強橫堪稱無雙,只須念便有渾厚天地元氣凝於表貫通外,念力不能傷,飛劍不能破,事實上要殺死那兩名燕國的修行刺客,他可以選擇更簡單、毫無損傷的應對方式。
但他是以暴戾冷霸蠻著稱的夏侯大將軍,在世間有太多強大的敵人,他要在敵人和部屬面前維持自己無敵的形象,所以他必須選擇最囂張威猛的應對手段,爲此甚至不惜讓自己的軀意念到傷害。
不想煩不勝煩迎接源源不斷的刺殺,便需要展現雷霆手段,強行垮絕大部分敵人的戰鬥,這大概便是很多絕世強者的無奈。
帳簾掀起,一名小廝端著碗經過心調製的燕窩金棗大補粥走了進來,小廝模樣清俊,食盤上那瓷碗製麗,顯非普通事。
夏侯大將軍冷漠接過粥碗一飲而盡,揮手示意小廝離開。
他知道長安城那些忌妒羨慕自己的諸公們一直在暗中傳說夏侯大將軍喜歡清俊小廝,對牀第之事有別種趣,對於這種流言他漠然以對,本毫不怒,因爲無論是陛下還是那些他真正忌憚的地方,都很清楚一個事實:自從當年烹殺最疼的那名小妾之後,他再未曾親近過,也不肯再用任何一名婢服侍。
當年他烹殺那名小妾,正是史攻擊如,大將軍地位風雨飄搖之時,那些自以爲知曉的人們,以爲他當時藉口軍機,用殘忍手段烹殺自己最寵的小妾,是要震懾奉旨前往軍營問話的某位大太監。
然而只有夏侯自己知道,當時那位大太監奉旨前來問話,本與朝中史們的奏章無關,他所畏懼的事也與那些手無縛之力的史無關。
那是一個夏天,夜很短白晝很長,昊天散播的澤不止溫暖而且熾烈。西陵神國的嚴厲質詢信件被直接遞到了長安皇宮之中,甚至那個不可知之地都表示了嚴重的關切,而距離軍營不遠的茫茫眠山裡,更是約可以看到無數道劍。
“霜兒,那天你不該跳那段天魔舞。”
夏侯盯著手指間漸被凍凝的粥水,想著如果還是當年,自己最疼的那個溫子肯定會在第一時間發現,然後笑著拿出手絹替自己輕輕拭掉,忍不住搖了搖頭,面無表重複道:“你真的不該跳那段舞,雖然那段舞和舞時的你……真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