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酒香逸散, 地板上出現幾塊尖利的碎片，以及一灘酒水。姬玉垂首看著地面, 先是愣怔，隨後眸閃爍。

八角涼亭中，一共四人，另外三人被這般靜影響, 通通了過來, 只能瞧見姬玉被燈籠罩的半張臉, 另外半張臉則籠罩在影下。

江陵手肘抵著桌面, 掌心著下頜，一派悠閑的模樣。

梅疏遠眉眼間溢出微微的訝異之, 臉上依舊掛著溫潤的笑意。

倒是謝安歌的臉有點兒白, 倒不是因為姬玉打翻了一個酒杯這種“小事”, 而是因為“訂婚”一事。

他了眉心, 下意識出笑容來：“沒事, 一個杯子而已。”

隨後，手指一點，一個小法過去，碎片和酒水通通抹了個幹淨。做完這一步後, 謝安歌抿了抿瓣：“宜修, 這件事倒是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這件事自然還是指訂婚。

江陵歪了歪頭：“你沒問過我。何況……”江陵聲線慵懶，著漫不經心, “這是我的私事, 沒必要大肆宣傳吧。”

“那我……”梅疏遠睫了。

江陵斜了他一眼：“你也是當事人, 你想說就說唄。”

春風般和的笑意自眉眼間泛起，梅疏遠點了點頭，瞧著非常乖巧的點了點頭。點了點頭後，又覺得不夠，輕輕嗯了一聲。

這般場景，不說別的，卻也足夠讓謝安歌兩人看出“陸宜修”並不反對這門婚事。

陸宜修和謝安歌從小一起長大，就算後來分開了這麼長時間，有點兒淡，但也抹不開小時候的分。更何況，陸宜修那沒有宣之於口的，謝安歌還是能夠覺到的。

謝安歌從來沒有明確拒絕過，心裡未嘗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卻不想……就這麼錯過了。

他覺得中苦，有些不是滋味。

下一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水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後，他制住心中的緒，抬眸，眸清亮：“宜修，這門婚事，你滿意嗎？”

不滿意的……

江陵下意識想這麼說，目掃過梅疏遠時，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個世界過去了十年，梅疏遠如今的模樣於他來說，其實是有些陌生的。但是，他笑起來的樣子卻是一如既往。

的，輕輕的，甜甜的……只不過多了幾分從容和溫潤。話語比之當初來說，多了幾分深意。

可是，江陵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想起了當初紅著臉靦腆著他的年。

於是話語到了邊，轉了一個彎：“嗯，還不錯。”

“……”

謝安歌出了被紮心的神，沉默了片刻，恍然一笑，朝著江陵舉起了酒杯：“我知道了，你這丫頭要是以後了委屈，就來找我，我幫你出氣。好歹……”

他歎了口氣：“好歹我們一起長大，我也算你娘家人。”

江陵忍不住笑了一聲，舉起酒杯，同謝安歌虛虛一，隨後輕啜了口酒水。

待酒杯置於桌面之後，謝安歌的目落在了梅疏遠上，臉上流出言又止之。

他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論外貌，謝安歌挑不出任何病。

論份，此人是昆侖宗主的關門弟子，跟陸宜修算是門當戶對。

論修為，清河仙君十四歲修煉，如今就驚豔世人。

……

思慮了半響，謝安歌便見梅疏遠朝著他出了和的笑容，白淨的手指舉起了酒杯。

謝安歌隨手端起一杯酒，高高舉起。

酒杯相撞，發出一聲清音。

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謝安歌放下酒杯，開口：“梅道友所說的明珠，可是當年昆侖老祖東海斬惡龍，得到的那顆寶珠？”

姬玉悄悄握拳頭。

“沒錯。”梅疏遠點頭。

“據說那件靈寶在昆侖宗主手中……”

“十年前，我去了一個小世界，回來之後，家師將明珠獎勵給了我。”梅疏遠清碧的眸子中，印著燭火暖黃，清而溫，“我聽青荷說，跟隨師兄師姐前去絞殺妖，我想著這件靈寶能防，便贈與了。”

明明是借。江陵心中過這個念頭，卻沒有說話。

“就在今日。”梅疏遠補充。

“今天？”謝安歌重複。

第一個想法是，原來宜修離開他這裡後去了昆侖宗。第二個想法……謝安歌忍不住瞧了一眼垂首不語的姬玉。

“我怕青荷不接，便說先借著……”說到這裡，梅疏遠側首，目落在江陵上時，臉上的笑容像極了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卻特別的甜。

江陵本來托著下，在梅疏遠的目下，變了遮住臉，只留下一個茸茸的後腦勺。

“……所以，暫時沒有解除明珠上頭的制。”梅疏遠笑容略略收斂，“剛剛踏涼亭時，便應到了明珠，於是才有此一問。”

一句一句，調理清晰，將事經過說了個明明白白。

謝安歌逐一品過去，臉上笑容完全消失，只餘下一兩分驚疑之。

若是別人說這些話，謝安歌估計還要懷疑一下真假。但是梅疏遠聲名在外，敢這麼說定然是有所依據的。而憑他的份，拿到明珠，也不是不可能。

“盛雲道友是青荷的朋友，若是有什麼事的話，青荷肯定不會置之不理，所以我便猜測道友可能了傷，結果果然如此。”

“……”

謝安歌陷沉默之中。

梅疏遠輕喚：“盛雲道友？”

這道聲音不重，謝安歌卻像是被驚住一般，渾一震。隨後，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子置於桌面。

這個木盒子非常簡陋，沒有任何花紋，看上去簡簡單單的。但是木盒子上方卻封著兩張符咒，仿佛裡頭有著非常危險的東西。

將這個木盒拿出來後，謝安歌眼角餘瞥向姬玉，隨後問道：“你說的明珠，可是這個？”

“我的應不會出錯。”

“可是，這並不是宜修給我的。是玉姑娘借我的。”謝安歌的神非常冷靜。

姬玉瓣微，眼中泛起驚濤駭浪般的緒，向謝安歌的目，有種被背叛的憤怒。

梅疏遠聲音清淡：“拆開來便知道了。”

得了這個肯定的答複，謝安歌便抬手去揭上頭的符文。

手指頭才撕開一角，姬玉便直起了子，目冷冷掃過三人。

隨後勉強放語氣：“我今晚有事，實在耽擱不得，便先告辭了。”說這句話時，姬玉的目落在謝安歌上，顯然是對他說的。

然而，謝安歌垂下眼簾，一言不發。

手指將符文全部撕下，緩緩打開了盒子。

紅紗布上，托著一顆黑的珠子，上頭黑霧氣環繞，完全沒有明珠的清瑩潤，寶灼灼。

一眼便知，這是一件魔道寶。

江陵瞧了一眼，總算是明白原著中姬玉為什麼能夠瞞天過海了。

把靈寶弄這副德，也難道別人認不出了。

“這是明珠？”謝安歌再度詢問。

姬玉面沉如水，將面紗往臉上一遮，轉疾步踏出涼亭。

謝安歌盯著梅疏遠，梅疏遠神無半分變化，從容的拾起那顆“魔珠”。

在他指尖的那刻，黑不溜秋的珠子上掉落一塊細小的汙穢，汙穢落地，消散於無痕，約出其中的純淨芒來。

隨著時間推移，汙穢如細屑紛紛散落，寶越來越盛。

梅疏遠沒有回答，謝安歌心中卻有了答案。

他問：“宜修，梅道友送你的明珠，怎麼會變這樣，怎麼會到了玉姑娘手上？”

“……”

江陵翻了個白眼，他拒絕回答這種腦殘問題。

難道要他說，自己特意把明珠折騰這樣，然後拜托姬玉送過去的嗎？

有點兒腦子都知道其中有問題啊。

謝安歌手指微。

梅疏遠的目落在明珠上，明珠的輝落他的眸中，仿佛明月倒映了一灣碧潭，螢火星星點點環繞其中。

他輕聲道：“這上頭的氣息，以及青荷臉上那道疤痕裡的氣息，和這位玉姑娘上的氣息一模一樣啊~”

眼眸微瞇，碧眸清到有些冷漠。

“盛雲道友，你確定是你的“玉姑娘”，而不是什麼混進來的……魔修嗎？”

本來有些心，想開口求的謝安歌愣住，話語梗在了嚨裡。

姬玉踏出涼亭後，加快速度，轉眼便到了雲臺之上。

便是這樣，還是聽到了那道如珠玉落地般的聲音。

“區區魔修，竟然敢在我昆侖宗的眼皮子底下傷人奪寶……那便由我親自理。”

梅疏遠起，抬步踏出兩步，隨後一只手掀起了半卷珠簾。

淩厲而渾厚的靈力便直直鎖定了正要離開的黑子。

姬玉子一僵，隨後兩道黑影自影之中掠出，擋在了後面，將那冷徹骨的殺意遮擋。

這是父親派來保護的人。

萬千劍意如流星夜隕，紛紛墜落，卻被那兩道黑影擋住。

他們有些左支右絀，但是，他們的目的也不是拼，只要姬玉離開，他們便能撤離。

這般靜驚了客棧中的修士，有人開了窗，往這頭來。

姬玉手一揮，手中掠出一把靈梭，靈梭隨風而漲，姬玉臉上出現喜。

只要能夠踏靈梭，便能立刻到達百裡之外，那個時候，便基本安全了。

梅疏遠站在階梯之上，手腕一轉，手中握了一把長劍。

長劍劍雪亮，在星空之下，折出雪流水般的華。

梅疏遠抬腕，江陵眉心一跳，猛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喂，別殺人啊。”

他雖然不想跟姬玉一般見識，但是姬玉非要跟他死磕，那麼江陵則樂的看姬玉笑話。

但是，姬玉要是真的死了，江陵可就笑不出了。

梅疏遠抬腕的作停頓了一瞬，下一刻，長劍直而出，宛如長虹瑰麗。

姬玉即將踏靈梭，正要松一口氣，劇痛便自胳膊蔓延全。

吃痛驚呼，眼睜睜瞧著右手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