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門口熱鬨非凡,一塊長達三米的紅步牽起,上邊沾滿了墨跡。
鬱歡走下臺階,接過侍者遞過來的狼毫,回頭去,隻見唐蓁蓁恰好落筆,淨了手,冇有離去,反是站在原地靜著鬱歡,在等。
鬱歡也不磨嘰,草草幾筆書下名姓,對那些恭維聲置若罔聞,朝著唐蓁蓁走去,“有事嗎?”
“看見你的名字高懸榜單,特來說聲恭喜。”唐蓁蓁一襲白,不施胭黛,眼下一片青灰,略有些憔悴,“真好,從今往後再無那些低俗的謠言去詆譭你了。”
清澈的眼眸未沾染半分世俗,是那樣打心底裡去歡喜的。
鬱歡皺了皺眉,又想起了曲水流觴那日,“你當真想好了?”
一宮門深似海。
是那薄之人,無心無德,可偏偏見不得那些不如意,見不得驕傲者被迫低下頭顱,見不得涼薄者痛心掉下眼淚,見不得重者無奈妻離子散。
曲水流觴那日為爭辯的姑娘,風高亮節的姑娘,隻因出於私心的話便心甘願跳火坑,一如那日的那一問——這人的命數到底是如何定的。
“想好了。”唐蓁蓁微笑,眼眶微微泛著紅,卻見眼神中那震懾人心的堅定,“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多麼難求的存在,特彆是在這些擁有權力或金錢的人中,門當戶對的夫君也未必心意相通,不是專寵的郎妾意又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呢?宮或是嫁人,於我而言,宮更好些。”
曾幻想過,也許有天傍晚,在長街與一清秀的書生肩而過,心有靈犀般一同回首,一瞥驚鴻,知他品行,他讚嫻淑,相識相知相最終婚,餘生春水煎茶,過著比大多數世家子弟差卻又比普通百姓好的平凡的生活。
可是,太難得了。
“進了那道門,命便難保了。”鬱歡歎息一聲,而後伏在耳邊低語道:“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一步錯,滿盤皆輸,消玉殞。
“能選進宮的都是有母家支撐的,能站穩腳跟的都是有子嗣的,但一個君主,一個野心昭昭敏多疑的君主,往往不會把真心留在他們上。前朝和後宮多有所牽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善解他心的人,纔是最能攬聖恩的。”
唐蓁蓁頷首,默默攥了手中的錦帕,“謝鬱小姐關心和提點,我知道怎麼做了。”
“那吃人的地方,要不得善良。”鬱歡拍了拍的肩膀,“不必惦念我與你之間那微薄的分,我對你冇有什麼要求。”
唐蓁蓁垂眸,“是。”
救了的命,卻道分微薄,來日助宮為的後盾,卻道對冇有要求。
“不過,鬱小姐,前路漫漫,我還想能陪你多走幾步路。”仿若回到了那個晚上,扶著,踏著月,那聲莫跪,這纔多久呀,怎麼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也是這句話挽留住了鬱歡的去意,瞧瞧這天,悶熱地,“這天兒不好,又至午食間,想來你當正著,家妹與老師已經選好吃飯的地兒了,正等我去,不若一起?”
“那蓁蓁便先謝過了。”
這確實不是個說事的地兒,既然願意邀一起了,那兩人是不是也能談得上是朋友呢?畢竟在權力漩渦中時始終在旁敲側擊地告訴弊大於利。
行至馬車前,那馬兒正好甩了甩頭,跺了跺馬蹄,似是在發泄著不滿,這一作嚇得唐蓁蓁一驚,先前飄散的思索都集合了。
鬱歡四顧一番,略顯不快道:“初夏呢?”
阿桑埋著頭,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小姐,初夏陪同五小姐和宣公子先行去春江水暖等著了,留奴婢在這等您。”
聞言鬱歡眼裡滿是玩味,低笑一聲,“阿桑,我之前的叮囑呢。”
阿桑宛若驚弓之鳥,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那聲音已是有幾分懼意了,“回小姐,奴婢本想一道去的,可五小姐說不知你來回多久,擔心您出來時冇人服侍在側,便要我留在這裡等候,初夏姑娘是您側人,也認識宣公子,當是才能照顧好這兩人,奴婢這般想著便也就應了五小姐的要求。”
恐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鬱歡與初夏不睦,故而想選個人來在其中周旋。
鬱歡搖了搖頭,“嗯,今日這個五小姐的話你確實該聽。”
已經連續提醒兩次了,若這阿桑還是這番不堪用,看來還是儘早換人吧,隻是這樣勢下的不好找啊。
既然要侍左右,自然得是親信之人,得對有絕對的忠心,可是慢慢培養的話,似乎有點等不及。
這話聽在阿桑耳裡又是另一番意,把袖裡的荷包掏了出來,滿滿一袋碎銀,沉甸甸的,“奴婢有眼無珠,錯認了五小姐還不自知,在您昨晚沐浴時,奴婢又自作聰明跑去五小姐那裡讚說您收到的關心十分寬,隻因李管家的一句您唯與五小姐親厚,奴婢便想著諂討好。鬱小姐,奴婢知錯了,這是那人賞我的,我分文不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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