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素有三山一水之稱, 閩水從中流過, 傳說中，河底能去另一個天世界。不過, 那都是傳說罷了，蘇暖可不敢一個猛子扎進河里。

“你要找的人呢？”沈北宸問，“有什麼信息？”

“沒有別的信息，只能在城市里溜達, 看我運氣好不好, 能不等撞上一點閩越巫法的氣息。”蘇暖笑嘻嘻地建議著，“沈總可以給我提供一輛車，我隨意晃著。”

這話明顯含著躲藏之意, 好像不許他跟著似的。沈北宸心中暗氣，卻也無可奈何, 只能把車給。

蘇暖列了個長長的名單, 上面都是榕城的老字號, 在榕城里晃著。

“你說會驅煞的人？”

“對啊, 聽說榕城這邊有高人, 所以來打聽打聽。能遇到就好啦，我表姐病得快死了，唉……”

“哎喲, 病了要看醫生, 哪能信這個？”周圍的人紛紛勸著。

蘇暖只是笑笑，依舊在各家老字號里吃東西打聽。長得漂亮，開著豪車, 一看就是有錢人的樣子，很快，榕城本地便傳開了一個消息。

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富家，蠢得要死，家里人病了，不去找醫生看病，反而滿城找法師。

等蘇暖又去個老字號吃東西，還是個特別破舊的攤子，終于有人問：“你就是那個不看醫生找法師的有錢人？”

蘇暖也不惱，點頭就說：“對，我是，怎麼？你知道哪里有法師嗎？”

“法師我不知道算不算，潭角的辛三婆，聽說會小孩收驚，不然，你去看看？”

“哎，好呀。”蘇暖笑得溫溫，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大小姐。“潭角怎麼走？”

打聽好了路線，蘇暖在路上特意給辛恬打了個電話。

“喂，恬恬，你在哪呢？”

“我……”辛恬的聲音有一遲疑，“我在酒吧。”

“哦，今天去看云雁回了嗎？”

“還沒。”

“記得去看看哦。”

“知道了。”辛恬的語氣著一不耐煩，“老板，你特意打電話來，就是叮囑我這事？連你都這麼關心嗎？”

“沒有沒有。”蘇暖笑哈哈地說，“我在榕城呢，想找閩越巫法的傳人，但是找不到頭緒。忽然想起你也是榕城人，就問問你，小時候聽說過什麼畫符設壇的事嗎？紅頭法師，你知道嗎？”

隔著話筒，蘇暖都能覺到辛恬的呼吸猛地一滯。

蘇暖也不著急，反正開車，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

足足等了兩三分鐘，辛恬才開口，咬牙切齒地問：“蘇暖！你到底想做什麼？能不能明白痛快地說明白？這麼躲躲藏藏的，我很難你知道嗎！”

“哈哈~”蘇暖有種逗小孩的覺，心愉快，“辛恬，我幫你解決麻煩，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那這事我可不管了。哇，華南的天氣真好，也好，等沈北宸把生意談完了，我就跟他去港澳轉一圈，我還沒去過迪士尼呢。好好玩個把月，再回去吧。”

“不行！”辛恬沖口而出，“你不管，怎麼辦？會死的！”

“哦？”蘇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著，“是誰？哦，云雁回啊，你干嘛這麼關心？只是一個客戶而已，而且得的是白病，就算沒有惡咒，現在也沒有辦法了，找不到骨髓……”

“還有希！我可以給做匹配，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就算我不可以，世上還有這麼多人，只要沒有了惡咒，一定可以找到的！幫了那麼多人，修路架橋，資助孩子上學，這不是功德嗎？應該長命百歲的，只要沒有這個惡咒……”

“恬恬，你冷靜點。”蘇暖溫而無地說，“你不是學閩越巫法的人，所以不知道，閩越巫法的惡咒，必須知道……”

“我知道，必須知道惡咒的容，否則無法破解。”辛恬抓著手機，靠在醫院樓梯間冰冷的瓷磚上，腦袋一熱，沖口而出。“‘自立誓之日起，永不叛逃，否則運衰財絕、病不能醫、青年命絕’，就是這28個字！”

說出口了才猛地反應過來：等等，說了什麼？

隨后驚出一冷汗，手腳全部發麻，心里止不住地后怕。

——要是蘇暖問為什麼會知道惡咒的原因，要怎麼回答？是云雁回告訴的？是算出來的？還是認識下惡咒的人？

無論哪種回答，最后都會牽扯出那個！

“我……”辛恬想說點什麼來彌補，卻什麼借口也找不到。

蘇暖卻好像沒有發現這點，沉著問道：“這個路數，果然是紅頭法師的路數。恬恬，你分得清紅頭法師和黑頭法師吧？”

“我……分得清。”辛恬心頭大，不知道怎麼說，只能抓了手指，手心上全都是汗。“紅頭法師是給人驅邪收災的，黑頭法師是超度亡靈的。”

“嗯，閩越巫法的兩個派別。這麼說來，能讓紅頭法師下惡咒，云雁回也厲害的。行了，我看看況，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對付，要是不能對付，我也沒辦法。”蘇暖說著，便要將電話按掉。“掛了吧。”

“老板，你一定要功啊！”辛恬一聽要掛掉，又是腦袋一熱，口而出：“你可以去潭角街21號……”

話才說到一半，又打住了。

希這一次蘇暖也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但事實總是與愿違。

“辛恬。”蘇暖輕輕地笑了，“你說出這幾個字，的病會加重哦。”

辛恬的心口一，登時茫然，電話卻在這時候掛斷了。抓著電話在原地站了好久，下意識地回到病房。

然后猛地一震。

“誒？辛小姐，你回來了？”云雁回對著鏡子左右看著，笑道：“原來我臉型還行，以后要是有機會演戲，肯定是個尼姑。”

“你……”辛恬心中說不上來什麼覺，就很悶，很痛，好像曾經看過的很喜歡的花，一/夜之間就枯萎了，恨不得失聲大哭。

捧著花來的時候，云雁回說在等理發師過來給剃頭，因為馬上就要做化療了，做化療，頭發就會逐漸掉。

“我超的，不能接自己一天天變個地中海，干脆直接剃吧。”

辛恬也很，不能想象自己變個頭姑娘是什麼樣，的頭發自然卷還超有型，很喜歡的。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喜歡，所以，看到云雁回變個頭，才無法接。

“你，你會恨嗎？”辛恬忽然問，“如果有天你知道自己的病是被人下惡咒，才生的，你會恨那個人嗎？”

云雁回回答得干脆：“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會第一時間求把惡咒解除了，讓我活下去。”云雁回自嘲地笑著，“我以前很執著恨，恨我的父親無，恨我母親懦弱，恨我自己沒有能力。但是現在我才知道，在生命面前，恨都不需要太執著。如果還有機會，我希能活得久一點，我還有更多很多事沒有做。”

辛恬握了拳頭：“是……你的作品嗎？”

“作品是一部分，我確實還有很多作品沒有完，我想警醒更多孩子，讓們用自己的雙手抗爭命運，過得更幸福。但更重要的，是想找到我妹妹。”云雁回說著垂下頭，再習慣地手去耳邊別長發。

手之后，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頭發，這作十分尷尬。

尷尬得，仿佛在辛恬心口上砍了一刀。

“你會活得好好的。”辛恬說，然后慢慢地后退，離開了病房。

“哎？”云太太正好來看兒，看到辛恬便皺眉。“這個助手，覺怪怪的，和蘇大師溫強大的作風完全不一樣。”

“媽，還是個小姑娘嘛……”

絮絮的聲音慢慢地穿過來，辛恬飛奔向電梯，在電梯里給蘇暖發微/信。

[潭角街21號，辛氏祠堂，辛三婆。]

[紅頭法師，丈夫林三公是黑頭法師，但是兩人早在四十年前已經離婚。他們相互爭斗得很厲害，手下都有很多弟子。]

蘇暖收到微/信的時候，車子剛停下，下了車，撐著傘戴著墨鏡，仰頭看著眼前的建筑，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房子遵照舊的形制做紅墻的樣子，門上也涂了紅漆，但是年深日久，門上朱漆斑駁，門上掛著個大鐵鎖。知道的說這是個祠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危房，等待改造呢。

“你好？”蘇暖敲門，“有人嗎？”

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門開了。卻是個五六歲的孩，長得瘦瘦小小的，頭發發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孩子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叉著腰老氣橫秋地仰頭問道：“你是誰？來這里干什麼？”

蘇暖低頭看著，問道：“我是來找辛三婆的，有人說住在這里，請問是真的嗎？”

“是住在這里，不過你找干什麼啊？”孩擋在路中間，抱著手臂說：“三婆已經很久不作法了，你要是想請，得花很多錢，至……一千塊！”

“哦？”蘇暖挑眉，“一千塊？”

“對啊。”孩仰頭說，“還要給定金，定金三百。不過呢，我們三婆很靈的，你去附近問問，誰家有事不求我們辛三婆。”

“是嗎？”蘇暖取出錢包，出五張錢。“三百給你們辛三婆當定金，兩張給你。帶我去見，現在就去。”

孩一看到錢，眼睛就亮了，跳起來一把抓過錢，轉就往祠堂里跑，道：“三婆！三婆你快起來！有客人來了！超有錢的客人！”

蘇暖跟著進去，只見里邊是個四合院模樣的格局，正門進去，左右兩邊廂房，里邊住著好些孩，年紀在3-15歲不等。正房便是祠堂，是個連通的穿堂模式。穿堂之后，還有一排房子。

小孩正是跑向這排房子，隨后，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婆走了出來，頭上扎著一個紅頭巾，上系著紅，手里拄著一竹枝當拐杖。看了一眼蘇暖，眼登時一沉，問道：“你是位本事高強的貴人，什麼事不能解決，為什麼來找我？你走吧……”

唰。蘇暖從錢包里出一疊錢，不多，看樣子也就是四五千。

但是對辛三婆，四五千足夠了。

眼中出急劇的搖之，型明顯想說拒絕，但一，蘇暖便將錢放在庭院的石桌上，一秒又掏出一沓錢來。

……辛三婆的視線無法從那疊錢上面移開，隨后吐出一口氣，說：“貴客，你想知道什麼？驅邪？消災？還是解厄？”

“我想請你幫我解開一個惡咒。”蘇暖笑地說，“自立誓之日起，永不叛逃，否則運衰財絕、病不能醫、青年命絕。這個誓言，三婆不陌生吧？”

辛三婆的臉驀地一變，尖利地道：“你認識辛恬那個小賤人？怎麼？現在快死了嗎？請你來求我？”

“哎喲，老人家不要激哦。”蘇暖擺擺手勸道，“太激容易得三高的，對不好。”

“哼！我們一日三餐吃糠咽菜，哪會得三高那種有錢人才會得的病？”辛三婆用竹杖狠狠地杵著地面，滿心都是怒氣，但看在錢的份上，始終不敢對蘇暖生氣。

可不生氣，便要打別的主意。辛三婆惻惻地笑了：“你要想我解開惡咒也可以，但既然是一條命，是這幾千一萬塊，可不夠。”

蘇暖也不跟爭：“那麼，你要多錢才做？”

辛三婆比了個數字：“二十萬，一分也不能，你什麼時候提著現金過來，我就什麼時候將惡咒驅除。我勸你不要搞什麼花樣，也不要再拖下去，辛恬那小婊/子的命，可要保不住了。不出半年，肯定得死！”

“二十萬是嗎？”蘇暖一臉好說話的樣子，看了一眼時間，問道：“附近哪里有銀/行？我這就去取。”

辛三婆沒想到隨便威脅了一句，沒想到竟然真的就被威脅了，呆了一呆，蘇暖又含笑說：“要不然，你跟我去？這樣還保險點。”

二十萬的生意，辛三婆一輩子也沒做過。已經在這個塵世辛苦了六十年，看著周圍的人全都安晚年，每天忙著和媳婦吵架，逗孫子，不是跳廣場舞就是散步逗貓。呢？還要靠自己賺錢，這一點吃飯的本事，還要被罵是坑蒙拐騙，越來越人愿意找，越來越多的人將看做是怪。

二十萬，只要二十萬，也能安度晚年。不求什麼買新房子，只要能在這破房子里繼續住，一日三餐有吃，就好了……

“好，我跟你去。”

蘇暖微微一笑，說了句請便轉往外走，在門口，甚至親自給辛三婆開了車子的后座門。連沈北宸，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呢。

辛三婆上了車，雖然極力控制，仍然手足無措，地抿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蘇暖的姿態卻十分放松，一邊開車一邊導航，很快到了銀/行營業廳。

下車進去，對大堂經理說：“我想取個大額現金，二十萬，現在還有嗎？”

“有的，這里……”大堂經理一聽要取錢，便要帶上樓去VIP客戶室，但是一看到后邊進來的辛三婆，大堂經理的臉就變了。

“士。”大堂經理拉過蘇暖小聲問道，“你是跟那個阿婆一起的嗎？是你取錢的嗎？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誒？”蘇暖眨眨眼。

“妹子，我跟你說，不能聽這神婆的！”大堂經理登時著急，勸道：“是我們附近的一個神婆，聽說是四十年前跟丈夫離婚之后，兒又得病死了，所以腦子就有點不正常。說自己是什麼臨水夫人的傳人，會做法，到去騙錢。辛氏祠堂本來香火好的，但是這些年連本家人都不愿回去上香了，就是這老太婆太能胡說八道了。不知怎麼回事，瘋出名聲了，很多外地不知道況的人來找，請做法。結果還不是被騙？都來鬧了好幾次了。我看你是個年輕人，怎麼也信這個呢？”

還有這種事嗎？一個法派的傳人，就因為年輕時有過婚姻不幸，結果就被說個瘋子，到騙人嗎？

蘇暖心中微微嘆息，推辭道：“你放心，我不是來請做法的，我是見一個老婆婆，邊又帶著好些孩子，想資助他們……”

“什麼？”大堂經理一聽又傻了，“辛三婆邊還有孩子？到底是怎麼藏的？一波一波，跟割韭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