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 日天日地無所不能，連沈總都折磨得半死不活、焦心憂慮的蘇大天師, 竟然拿個小孩子沒辦法？

沈北宸心中有些好笑, 有些不可思議, 又非常歡喜。

還好是他第一次發現了這點，還好無聲求助的人是他，他在生命里又多了點功能。

沈北宸將手上提著的菜給蘇暖, 彎腰將后門打開, 打招呼說：“你好, 我沈北宸，是你蘇暖阿姨的男朋友, 你可以我沈叔叔。很高興認識你，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他聲音低醇，對小孩子刻意放了聲音，非常好聽。小孩子對長得漂亮的人沒有抵抗力, 要不是蘇暖是天師, 自帶法力, 和小海棠自帶的魔王轉世法力相沖，小海棠也不會下意識地對產生敵意。

現在沈北宸態度友好尊重, 長得又帥。小海棠從小沒有爸爸, 看到沈北宸的樣子, 心中不由得就浮現父親的樣子。

努力保持大人的樣子，點點頭，聲氣地說：“你好, 我海棠，你可以我小海棠。”

“好的，小海棠。”沈北宸看看上的兒安全座椅，問道：“現在我要將安全座椅解開，你是愿意讓我抱你上樓，還是愿意牽著你呢？”

“牽著我就可以了。”

“好的。”沈北宸將兒座椅的安全帶解開，對手。“來，小海棠小姐，我牽著你。”

小海棠就著他的手下車，車門剛關上，就為難了。

還只是個四歲的小姑娘，從小營養跟不上，材比一般孩子還矮點。而沈北宸188的高，長逆天，小朋友要非常努力地墊腳，才能夠得著他的手。

這也太辛苦了！小海棠扁了。

沈北宸看看邊的蘇暖，對小海棠說：“蘇阿姨的手香香的，你愿意牽的手嗎？”

小海棠猶豫再三，似乎對不能牽他的手非常可惜，非常委屈地牽了蘇暖的手。

手一牽上，小海棠的就抬頭看了蘇暖一眼，那目似乎在說：的手真的是香香的！

“是吧？我沒有騙你吧？”沈北宸將菜從蘇暖手中接過，另一只手也牽住了蘇暖的手。“你看，我也牽著的手，我們都一樣的。”

小海棠對“一樣的”這個詞非常喜歡，對自己和大人一樣的待遇非常滿意，什麼也不鬧了，乖乖牽著蘇暖的手往前走。

就、就這麼搞定了？蘇暖佩服地看著沈北宸，目仿佛在說：沈總真是了不起！

沈北宸只是笑著，一路上都給小海棠講解著路上的東西。這個是電梯，電梯該怎麼用。這個是指紋鎖，什麼是指紋，怎麼進門。

進了屋子，錢曉曉早已準備好了，立志做豪門太太，自然也研究過怎麼帶孩子。下午就買了好些孩用的東西，小海棠一進門，錢曉曉就給準備了兔子拖鞋。

這招果然很管用，小海棠一看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錢曉曉又將帶到房間去，給看布置好的兒房，以及買來的玩和服。

蘇暖靠在沙發上，長長地松了口氣：“要是沒有你和曉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對付才好。”

沈北宸看著房間里終于出一歡喜神的小海棠，問：“就是你說的那個孩子？”

昨晚兩人稍微流了一下，蘇暖跟他說了什麼是魔、魔王，也說了小海棠是魔王帶法力轉世是，隨時可能影響別人，讓人在風月事上犯錯。

“對，就是。”蘇暖說著便頭疼，“下午我和轄區派出所的民警流了一下，他們說，今早何姐跟小海棠家附近的一個大媽，夜里跟著魔了一樣，跟丈夫分別在睡后找姘頭開房，早上在賓館走廊上遇到了，大打出手。中午在派出所里又鬧了一頓，現在在鬧離婚。”

姘頭？沈北宸咀嚼著這個詞。這麼說，這位大媽和丈夫，早就各自婚出/軌，小海棠只是讓他們的丑事加速出來而已。

“對，確實如此。”蘇暖看著兒房的門皺著眉頭，“沒有主害人，其實只是一個催化劑，所以我沒辦法將的法力廢去。因為是帶法力轉世的，如果廢去，差不多整個人也毀了，以后對的智商都有影響。這麼可的孩子，我實在舍不得就這麼毀了。”

可以引導，還是想引導的心理健康起來。讓小海棠不怨恨世界是最溫和的解決方式，要是能除與生俱來的法力，就更好了。可世上真的有這麼好的事嗎？

甚至連魔王為什麼能帶法力轉世，都不知道。

“別急，事才剛剛開始。”沈北宸安著，將手按在的肩上，眉頭也不覺皺了起來。

他能明顯覺到，在這件事里，蘇暖有著比往常更強烈的急躁和不安。為什麼？是魔王的法力影響，人也急躁了嗎？

蘇暖沒察覺他的心思，只輕聲舒了口氣：“走一步算一步吧。”

沈北宸第一次聽到用這種不確定的說辭，手指不由自主地抓了。雖然他很快就放開，但蘇暖竟然沒察覺到。

關心小海棠，但是，又很害怕什麼。

是不是……沈北宸心中一，將問題弄明白了，瞬間心口絞痛。

他知道了，蘇暖不是不想幫小海棠，只是擔心讓小海棠對產生依賴。小孩子是非常脆弱的，他們信任一個人很容易，但是如果誰摧毀了他們的信任，遭到二次拋棄，再想建立信任，幾乎不可能。

蘇暖擔心的，是這點。

這說明……沈北宸緩緩地、深深地呼吸著。說明有一天，還是會走的。

沈北宸奇異地發現，他雖然難過，但心里是早就有預的。自從和蘇暖在一起，他總有不安全。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蘇暖太自由，太獨立，對他不依賴，而他對蘇暖的風水事業一點用都沒有。后來，因為蘇暖太深，而蘇暖沒有毫跟他結婚的樣子，沈北宸又擔心蘇暖是不是不夠他。

現在，沈北宸終于明白了，不是蘇暖不他，也不是蘇暖不想依賴他，而是蘇暖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在這個世界呆太久。是穿越來這個世界的，總有一天，也會穿越回去。所以，盡量避免有太深的糾葛。

不愿意跟他提結婚的事，不想說什麼孩子。現在，在小海棠的事上徹底暴了出來——

和這個世界的牽絆，隨時會切斷。

“我……”沈北宸艱地說，“我會請專業的兒心理醫生給小海棠做心理輔導，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如果不愿意跟小海棠有牽絆，但是又想解決小海棠的問題，那麼，就讓他來做這個牽絆吧。沈北宸明白被人阻攔的痛，不想讓自己為的絆腳石，更想讓沒有后顧之憂。

但是，他也希，自己會是蘇暖的牽絆，就像風箏高飛時手里的線，想回來了，隨時能回來。

有這個可能嗎？沈北宸一個人在廚房里做菜，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

他這個樣子，可太別扭了，跟蘇暖的豁達自在相比，太小家子氣了。

他應該更大度的。

沈北宸搖搖頭，將腦袋里的念頭甩開，正好蘇暖進廚房了，便跟商量正事：“我覺得，這事你可以等高杉出來了再說。他被拘留十五日，不算長，這個時間段里，剛好可以慢慢讓小海棠信任我們。轉世和法力、前生的事，都可以等高杉出來了再問。”

“唔。”蘇暖像往常一樣在廚房里拈菜吃，忽然發現沈北宸在做蛋羹，便覺得奇怪。

沈北宸最討厭吃蛋羹這種的東西，家里也沒別人吃，他做這個干什麼？

心念一轉，蘇暖剛明白，錢曉曉也進來了，在門口一看就笑了：“我還想說，等沈總做完飯了，我來做點沫蒸蛋給孩子吃，沒想到沈總這麼細心。”

沖蘇暖眉弄眼，語含暗示：“沈總以后啊，一定是個好爸爸。”

蘇暖趕天，那個……孩子的事……

“不過跟你一樣，想出力而已。”沈北宸淡淡地解釋，“你想辦法解決的法力和轉世，我給點安和溫暖。兩種行都是為了好，沒什麼區別。”

是嗎？蘇暖覺得，他的話很在理，但是這其中，總是有點不一樣的意味。

怪怪的。

等飯上了桌，蘇暖就更發現了。

沈北宸對小海棠，未免也太好了一點。他時不時教小海棠吃飯，桌上有一道菜是白灼蝦，沈北宸便開始剝蝦殼。

剝好了，給一個，給小海棠一個。

還跟一樣待遇了！

等吃了晚飯，沈北宸又開始跟小海棠玩，給講故事。讓錢曉曉給小海棠洗澡之后，沈北宸還親自哄小海棠睡覺。一直等小海棠睡了，才回到蘇暖的房間。

“北宸。”蘇暖已經洗澡過了，盤散發坐在床上，認真地問。“你很喜歡小孩子嗎？”

“一般。”沈北宸解開襯衫的扣子，準備洗澡換服。“更多的，是責任。”

責任嗎？蘇暖被這句話堵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

一別扭在兩人之間彌漫，蘇暖心里堵得慌，但不知道怎麼回事。

每天，蘇暖早上將小海棠帶去醫院，陪小海棠在醫院跟何姐玩。何姐的病得到了控制，在接化療，倒沒有大問題。小海棠嘰嘰喳喳地跟母親說著自己的見聞，提到最多的一個詞，就是“沈叔叔”。

沈叔叔長得高高的，可好看了，說話聲音也好聽，會做菜，還會講故事。他會做紙模，還會做紙雕燈，可好看了。不管問什麼，沈叔叔都知道。

何姐慈祥又欣地聽著，覺得兒找到了新的倚靠，獲得了年輕富豪的疼，非常開心。

蘇暖看著小海棠眼里的崇拜，終于明白不高興個什麼勁了——就是吃醋了。

明明是先認識的小海棠，明明是抱回來，要照顧的孩子，為什麼一見沈北宸，就將沈北宸當了寶貝，不理了呢？

“你真的這樣想？”酒吧里，希聽抱怨，投來一個眼神。

一個“你原來也是腦子不好”的眼神。

蘇暖不服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很傻的意思，不過，也怪不得你。”希是所有酒吧員工里法力最高、對凡人涉及最深的，又有個人類的人。所以，他和蘇暖的關系最好，無意中發現了蘇暖本是個羅盤的。

他知道直接說出來，蘇暖一定不會接，所以他先打了個比方。

“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很輕松，時間很多。但是珊珊的工作，非常繁忙，而且一有任務，不管我們在做什麼事，都要趕去現場。”

最后這句話，希說得意味深長，且怨念滿滿。

可想而知，一定有某種正嗨的時候，聶珊珊被出警，火速穿服就趕去現場了。剩下希一個人獨守空房，說有多凄慘，就有多凄慘。

蘇暖默默地給他敬了杯茶。

“這種時候，我自然會想，難道工作比我重要嗎？為什麼每次有工作的時候，眼里就沒有我？”希說著，深深地看了一眼。“蘇暖，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心里真正在意的，到底是小海棠眼里只有他，還是小海棠分走了本該屬于你的注意力。”

蘇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掩飾地端起花茶，又喝了一口。

希看眼中分明閃爍著不安，終究不忍心。

說到底，他是“娘家人”。

“你也不用太擔心，沈北宸喜歡孩子是好事，你現在是人了，以后你們結婚，也會有自己的孩子。他今年都31歲了，一般男人在他這個年紀，孩子都能上小學了，他連個老婆都沒有。看到孩子就喜歡、疼，是出于想當父親的本。”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得有孩子嗎？

蘇暖仰天長嘆，問題兜來轉去，最后還是回到了這個點。

悄悄地問希：“你說，要是我不要孩子，也不跟沈北宸結婚，會怎麼樣？”

希一驚：“為什麼？你不喜歡他？”

在人間，上凡人，想跟凡人結婚，生兒育，這是很正常的事吧？他們又不像他和聶珊珊，種不一樣，有生隔離。能誕生后代，為什麼不？

“你不喜歡小孩？”

蘇暖搖頭：“也不是，我看小海棠就覺得可的，要真是我兒，我會很開心。但是，希，我很害怕。你說，萬一有天我要做決定，怎麼辦？”

希的眼神登時不可思議起來，還想繼續修仙嗎？

“我原本不是這個世界的。”蘇暖干脆將話跟他說明白了，“我在原來的世界，已經修煉到了渡劫期，渡劫失敗，被天雷劈過來的。”

希沉默了，經歷過修仙的凡人，對修煉和渡劫仙的執念幾乎是深骨髓的，不可更改的。他是鮫人，天生壽命很長，所以無法會這種執念。但人的壽命非常短暫，嘗過長壽幾百年，忽然又回到人生匆匆數十載的壽命，這種失和落差，確實存在。

就像嘗過的滋味，又要回到無無的單歲月一樣，簡直是折磨。

“我沒法為你做決定，我沒有修煉過，更沒有追求過長生。對我來說，如果可以，我寧愿不要鮫人的長生不老，選擇和人一世白頭之后，一起死去。”希坦言，“人各有志，我只希，你不要后悔自己的選擇。”

“一旦選擇，我當然不會后悔。”蘇暖堅定地說。

但是，在選擇之前，需要掙扎非常久，就是了。

這晚上跟希的談話，好像對很有啟示，但仔細一想，又仿佛更增添了一份沉重。

蘇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會吃醋的，沈北宸對的影響，竟然會這麼嚴重。那麼，會因為沈北宸留下嗎？

時間又過去了一周，沈北宸和小海棠認識，已經十天了。只用十天的時間，沈北宸就了小海棠心里的大英雄。

“沈叔叔什麼都會，媽媽，你看，這是沈叔叔教我做的紙雕燈。沈叔叔說，等秋天到了，還讓我去讀兒園。”小海棠開心了許多，比劃著說。“媽媽，我也可以讀兒園了！”

“嗯。”何姐聽著，眼中漸漸含著眼淚。

很欣、很愧疚，也很擔心。要是沈總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會不會傷心？

何姐覺得，自己作為母親，得提醒孩子。

“棠棠，沈叔叔是很好的，但他不是你的爸爸，他會有自己的孩子的。”何姐輕輕著孩子的發，叮囑說，“等沈叔叔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會像對你這樣，疼他的孩子，可能，還會更疼。就像沈叔叔和媽媽都疼你，但媽媽更你一樣，明白嗎？親生的，和不親生的，是不一樣的。到時候，你不可以發脾氣，更不能恨沈叔叔。因為那是他的孩子，就像你是媽媽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