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一到臺上, 就趕將手里的符咒舉起來，表示清白：“我沒有傷害的意思, 這是個定符, 我只是想保護你, 不想你傷。”

沈北宸的臉一直繃著，聽到的話不由得笑了，回頭看著, 問道：“暖暖, 難道你覺得, 我會怪你嗎？”

蘇暖一聽這話就想鼻子，但是一, 就發現一只手著符咒，另一手被沈北宸抓著。

好吧，蘇暖無語了一會兒，試圖為他找借口：“對方畢竟是個孩子, 我那架勢好比要收妖似的, 你會張, 也是當然的。”

“我當然會張，但我張的對象, 只會是你, 不會是別人。”沈北宸的語氣很平靜, 給人的覺是他在陳述一個事實，卻不知道為什麼，被蘇暖聽出了點生氣的意思。

“暖暖, 是我表現得還不夠嗎？你為什麼會覺得，還有人在我心中，比你更重要？”

這話仿佛一支箭，直蘇暖心里，心弦，撞擊著心底的防線。

“你……你干嘛忽然說這些……”蘇暖垂下頭，“我當然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不，我不是喜歡你。”沈北宸強調，“我是你，深你。”

蘇暖心口突突地跳，這覺太奇怪了、太久違了，上次有這種覺是什麼時候？好像是修煉了兩三百年，忽然突破瓶頸，進渡劫期，并且馬上知到劫雷即將到來。那時，心也是這麼激，心跳又快又重，幾乎失序。

這是第一次，非床榻纏綿之間，沈北宸認認真真地跟說，我你。

該怎麼回應，才對得上他這份深？

那微微慌的神落在沈北宸眼中，他的心又又惆悵，他的表白對來說這麼為難嗎？

“你不用為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永遠不會怪你，也不會讓你暴在危險中。我只會讓你做事更沒有后顧之憂。”

沒有后顧之憂……蘇暖忽然想到了他照顧小海棠的事，他對小海棠的關心不是假的，但如果影響了其他人的安全，他也會對小孩子用心機。

例如，那一連串的問，直接將小海棠的注意力從“沈叔叔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我恨他”變了“為什麼你能更媽媽我不能更我的孩子，你是不是不公平”。

“對不起。”蘇暖低頭道歉，“我以為你更喜歡小孩子。我不該誤會你的心意，作為朋友，我這麼做是不對的。”

“我確實喜歡小孩子。”沈北宸承認，“但我也說過，我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對，還有這個問題。蘇暖想問，什麼可能有，可能沒有？

“因為這取決于你，因為我絕對尊重你的意見。生孩子對來說是道坎，你要是不愿意，我絕對不會為難你。”沈北宸說著，目中閃過一猶豫，但他覺得，現在是個好機會，干脆就說出來吧。

“而且，你是個會法、曾經修煉過的人，聽說修煉是要斬斷塵緣的，對修煉的人來說，婚姻和孩子，都是牽絆，萬一在后世滋生出心魔，是會影響你的吧？總之，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尊重你。”

“你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蘇暖的心一震，隨即心虛起來，將頭低下，不敢看沈北宸的臉。覺得很愧疚，自己簡直是個薄寡幸、睡完就走的典范，要是結婚了，更是拋夫棄子的典型。

剛這麼想完，便有只溫暖的手掌在頭上。

“你什麼都不要多想，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幫世界主持了太多公道，對我，可以任，沒關系的。不要想什麼對得起、對不起，難道我為了所謂的公道將你的自由剝奪，就做對了嗎？”

沈北宸著的發，看一直低頭不說話，蘇大天師日天日地，什麼時候有過低頭？

本就不懂這些，是只羅盤，要為了人深似海、拋棄一切，實在太為難了。

沈北宸一手，就將抱住了，在耳邊說：“雖然我很難過，但是，暖暖，我希你追求自己想做的事，什麼都不用顧。暖暖，我深深著你，不希我的為你的束縛。暖暖，無論留下還是離開，我都希你追求你的心，不要讓自己委屈。”

是嗎？真的可以這樣嗎？蘇暖抱了他，眼中第一次有了熱意，喃喃地說：“北宸，謝謝你。”

“你對我，永遠不需要說謝謝。”沈北宸的發，輕笑：“傻姑娘！”

蘇暖飛快眨掉眼中的淚，說：“我不傻，是你太傻了，我運氣好，才遇到你這個傻瓜。不過，大傻瓜，你不用太擔心，我答應你，認真思考結婚這個問題，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沈北宸也清楚，兩人之間是真的，蘇暖也是真的在意他，他不能因為蘇暖可能會因為繼續修煉而離開他，就責怪蘇暖。就像蘇暖不能因為小海棠將來可能犯罪，就將小海棠毀了一樣。

沒有發生，就和發生但未遂、發生但造嚴重后果，就不是錯，不能因為沒做的事責怪。

“我們先理好小海棠的事吧。”沈北宸換了話題，抱著在臺上看著外邊，問道：“的事，你有沒有新的想法？的緒非常容易波，心理醫生介也需要非常久的時間才能安。在順利安之前，還有個大難關需要解決。”

蘇暖知道，那就是何姐。

何姐的病，已經非常嚴重了，所有人包括何姐自己心里都有了數。小海棠是聽到沈北宸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就激這樣，要是何姐去世了，會怎麼樣？

蘇暖與沈北宸兩相對，就在這時，忽然一聲尖銳的聲從走廊深傳來。

“媽媽！”

是小海棠！

蘇暖和沈北宸一驚，雙雙跑過去，只見走廊里值班的醫生全都沖了出來，小海棠被護士從病房里抱出來，不斷地哭鬧著：“放開我！媽媽！媽媽！”

糟了！一定是何姐的病發生了變化！

蘇暖沖上前，沈北宸將小海棠從護士手里接過，兩人一同往病房里看去，只見醫生護士全都圍著病床。醫生不斷說著名詞，和護士張地搶救著，沒一會兒，醫生和護士就將何姐推了出來，往ICU進去了。

“病人親屬是嗎？病人的病急速惡化，請做好心理準備。”

這病，說來就來。

蘇暖和沈北宸對一眼，小海棠看著周圍張的樣子，也停住了哭泣。抱著沈北宸的脖子，一直在發抖。

“先跟上去看看吧。”沈北宸下決定。

兩人抱著小海棠趕往ICU，看ICU里醫生護士們搶救。

醫院的ICU，是個悲傷的地方，除了何姐，還有好幾個在搶救的。走廊上全都是哭聲，有個老年婦跪倒在ICU門口，哭得聲嘶力竭，不斷地哭著：“我的兒，你怎麼這麼命苦啊——你把我也帶走算了！”

撕心裂肺，戚哀泣，周圍的人全都被的聲音染了，一時走廊上的哭聲更大了。

護士忙著給醫生大下手，還要安病人的緒，希病人不要因為緒影響搶救病人。醫護的人手永遠趕不上病人的數量，護士忙得發從護士帽里邊散落下來，聲音都沙啞了，眼睛里全都是。

足足四十分鐘過去了，醫生才走出來說：“何士的病暫時控制下來了，但是，我們還是希你們做好準備。的況，非常不樂觀，這幾天都要在ICU里住。我們會盡力搶救，但是，希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是什麼意思，蘇暖和沈北宸都明白。

兩人跟醫生道了謝，將兩人的電話都留了下來，他們認真想了一下，在距離醫院最近的酒店開房住下，免得發生事來不及趕過來。

在整個過程中，小海棠一直沒有說話，進了房間、開了燈，沈北宸將放在沙發上，才忽然仰頭問：“剛才在醫院那個房間面前，為什麼那麼多人在哭？”

蘇暖正給錢曉曉發微/信，讓送服日常用品過來，聽到這話，跟沈北宸換了個眼神。

大人對孩子的問題，大多數都想敷衍，特別是在心里力大的時候。但是小海棠太敏了，如果只是敷衍，不加以引導，的心理問題會更大。

除非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否則，年時候的心理狀態不佳，缺乏正確價值觀的引導，特別是缺乏尊重珍惜他人生命的教育，是造青年犯罪的一大原因。

他們不能讓小海棠有這個苗頭。

蘇暖迅速將消息發出，和沈北宸一同在面前的地毯上坐下，蘇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道：“那，棠棠覺得是為什麼？”

小海棠抿了抿，面無表地說：“因為有人死了，那個哭得很大聲的老，兒死了，所以很傷心。”

沈北宸便問：“棠棠，你知道什麼是死嗎？”

小海棠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說：“就是再也見不到了，不要其他人了。”

“不是的哦。”蘇暖搖頭，“如果不是自己殺死自己，就不是不要其他人，是被時間或者病魔帶走了。他們也想留下陪親人更久，但是他們得去另一個世界。這對親人來說，確實是非常難過的，但是……”

轉了話題：“棠棠，這段時間以來，你覺得你/媽媽在醫院，過得開心嗎？”

一提起這個，小海棠眼睛里就充滿了淚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不開心的。媽媽每天都要吃藥打針，每天都很痛，都快笑不出來了。我看到這麼的針頭進的里，媽媽肯定好痛，的頭發也都掉了。嗚嗚……媽媽一點也不開心！”

“所以，不是你/媽媽要拋下你，是病痛把帶走了，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在那個世界里，你/媽媽再也不會覺到痛，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看著你。雖然你再也看不見，也聽不到說話，但是會看著你，你想讓你/媽媽擔心嗎？”

小海棠搖頭：“我不想。”

“那你要為一個好孩子，學習做人的道理，學習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蘇暖說，“這很難，需要很久的時間，但是你有個很好的榜樣，那就是你/媽媽。不管做什麼事，你都要想想，如果你/媽媽還在，會難過嗎？會生氣嗎？”

小海棠抬起頭看他們，還小，目懵懂，心靈敏，被蘇暖帶著離開了原本憎恨親人拋下自己的意圖，又記得要難過。太多緒沖擊在心里，除了掉眼淚，不知道還有什麼反應。

沈北宸手給眼淚：“棠棠，雖然我說的你不一定明白，但你要知道，你確實只有一個媽媽，但是，世上疼你的人，不止你媽媽一個。你沒有了媽媽，還有我，有你蘇阿姨，我們會照顧你的。”

他溫說話的時候，別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小海棠被他安著，慢慢地停止了哭泣。

茫然地問：“可是，沒有了媽媽，我就是孤兒了。”

小孩子未必懂得什麼是孤兒，但是應該能察覺，以后自己就沒人照顧，沒人了。

對小孩來說，年應該充滿了，父和母是最重要的。如果缺了一種，就會下意識地尋找別的關來填補。要是找不到，就會不安、恐懼，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你還有我們。”沈北宸強調，“我們會照顧你的。”

他說話的時候，蘇暖一直盯著小海棠的神。沈北宸是所有人里，除了何姐以外，小海棠最信任的一個。按理說，沈北宸已經獲取了信任，他一再強調還有他在，他會照顧，小海棠應該會出弱的神，至點點頭，說一句“嗯”。

但沈北宸說完，小海棠的神依舊是懵懂的，害怕的，好像并不能完全相信沈北宸一樣。

為什麼？蘇暖和沈北宸換了個眼神，心理越發擔憂起來。

如果何姐真的去世了，就必須找到另一個人頂替何姐在小海棠心里的位置，為完全信任的人。這樣，才能支撐起小海棠的心理。

蘇暖原來以為這個人會是沈北宸，沒想到竟然不是？

那現在何姐已經病危了，該去哪里找這個人？

一個新問題始料未及地出現了，可是解決的方法卻毫沒有頭緒，偏偏這個時候，何姐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整整兩天都沒有離開ICU，醫生也一再告知，要他們做好心理準備，病人隨時可能離開人世。

第三天，醫生連發三份病危通知書，最后通知蘇暖和沈北宸，建議將何姐轉移出ICU，準備后事。

這就是說，已經徹底沒辦法了。

蘇暖和沈北宸帶著小海棠去醫院，見了最后何姐最后一面。

這一天何姐是清醒的，所謂回返照，不過如此。蘇暖和沈北宸將十件留給們母，讓們說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話，小海棠甚至給何姐唱了一首新學會的歌。

但是到了下午，蘇暖和沈北宸就發現，何姐的神，非常不好了。

“棠棠，我們讓你/媽媽回到床上睡覺，再跟說話，好嗎？”蘇暖勸著，讓護工扶著何姐回床上休息。

何姐心中顯然是清楚的，說幾句話，便要陷昏迷幾十分鐘。小海棠一直握著的手，不停地著的名字。最后一次昏迷的時間特別長，小海棠幾乎拒絕跟人流，連沈北宸說話也不管用，就是要守在何姐邊，不肯離開。

“我不走，媽媽醒來，會看不見我的。”

但是……蘇暖看著房間里的監控屏，看著上邊的心跳曲線一點點變得平整，知道回天乏了。

“海棠。”蘇暖和沈北宸試圖勸說，但小海棠不聽任何人的勸說，就是抓著何姐的手不放。

那手，已經完全涼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蘇暖心中也很難過，但和沈北宸都是極其理智的人，思考片刻，便決定將小海棠強行帶走，免得影響何姐的后事。

可是當沈北宸出手，準備抱走小海棠時，忽然轉過頭來，眼瞳漆黑，里邊詭異地閃爍著紅，像是地獄深漸漸燃起的火焰。

張開，冷冷地說了六個字：“別我，臭男人。”

這個措辭！蘇暖瞬間警惕，一手不由自主地抓沈北宸的手臂，另一手背在后，定符咒無聲地扣。

最高級別的定符咒。

因為能說出“臭男人”三個字的，絕對不會是四歲的孩子，而是蠢蠢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