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不知道高杉用的是什麼方法, 但是當天下午，蘇暖補眠醒來, 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老板, 主人說, 愿意。]

跟著還發了一條語音，蘇暖點開，就是孩子的聲音。

“你放心, 本尊堂堂魔王, 亦不屑于這借宿！”

蘇暖打著呵欠, 不由得笑了，魔王這個樣子, 倒真的有點像資料里寫的魔，而不是人。

魔這種生，喜歡作惡，以戰斗為生, 直來直去, 因為力量強悍, 通常都是直來直去，不講究什麼心機, 想做就做。所以, 資料庫里一直說, 魔這種族，不好惹，但是非常好騙, 好煽。

現在看來，古人誠不我欺。

蘇暖收拾收拾，跟沈北宸報告了行程，就去了酒吧。

離開酒吧的時候，聽辛恬說，魔王剛到酒吧的時候，被希一頓嘲諷，和店里的人大吵了一架。蘇暖很好奇，按照魔王直來直去的格，了其他人的幫忙，現在要怎麼面對。

一進酒吧，果然看到辛恬坐在吧臺后邊笑，見了就跑出來說：“暖姐，你不知道，剛才那孩子可搞笑了，板著臉不肯跟希說話，現在還蒙在被子里。你說，這跟孩子鬧別扭有什麼區別？”

怎麼還說是個幾百歲的老魔王？這商是不是有點低？

“別嘲笑，將來你也會遇到不好意思的事的。”蘇暖隔空點了一下，上樓去了。

一上樓，便看到希從房間里出來，兩人在法上一向配合默契，不用多說一句就去了魔王的房間。敲門之后，過了好一會兒高杉才來開門。

蘇暖走進去，只見魔王盤坐在床上，努力保持著正經嚴肅的樣子。可惜，不大功。因為的頭發散著，穿著一條的類似紗，不像準備上刑場的魔王，到像是等著誰給梳頭上學的兒園小朋友。

魔王大概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稚，所以努力板著臉，說：“我會配合你，你想做什麼就做，就是別跟我講什麼大道理。該做的事，難道我不懂麼？還得你教！”

蘇暖失笑，確實喜歡炮，雖然都是為了讓對方知道錯在哪里，但是說多了，總是惹人煩的。

“行吧，這次就不說你了，直接行吧。”

和希已經流過怎麼做，此時配合默契，一個畫符，一個布陣，因為陣法是關鍵，所以離魂陣的主要法師是蘇暖。希畫好備用的符咒，就在一旁待命，為蘇暖護法了。

蘇暖在地上收拾出一塊空地，用朱砂杖將陣法畫好，然后抬頭問：“是你自己走過來，還是我把你抱下？”

魔王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個晚輩抱著，登時渾惡寒，趕對高杉說：“把我抱過去。”

高杉剛要，就被蘇暖攔下了：“不行，這是個離魂陣，高杉說過，他的魂魄也是你將他的死魂放在木傀儡上的，他進離魂陣，同樣會離婚真的影響。所以，你只有這兩個選擇，我抱你，或者你自己走。”

魔王皺皺眉，干脆自己跳下床，走了過來。

一腳踏進法陣里，的就劇烈抖了一下。

“法陣會讓你很難。”蘇暖問，“你還要繼續嗎？”

魔王眉間出一傲氣，咬著牙大步踩了進去。

一走進去，的就像不聽使喚一樣，跌倒在地上。

這是因為離魂陣早已預選判斷是哪個魂魄的，作為被分離的魂魄，自然不能再控。但是，疼痛卻是從魂魄里傳出來的，劇烈得幾乎神智不清。

蘇暖以為會，沒想到魔王只是勉強掙扎幾下，盤訣，坐在陣法上。

還真有些傲骨。蘇暖贊許，手中的朱砂杖繼續畫陣法。

離魂陣和別的法陣不同，因為是個剝離魂魄的陣法，魂魄這東西太脆弱了，所以需要一步步增添法力。蘇暖非常清楚，卻又下筆飛快。

每畫一筆，魔王眉間的痛苦就多一分，為了轉移魂魄上的痛苦，保持腦子的清醒，魔王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全都轉移到了。

要知道施法其實是用修為做事，做得快，施法者的修為就流失得快，一個不好，就會耗盡的修為。而且進行得太快，也可能對被施法的對象造傷害，導致對方無法承法力，灰飛煙滅。

這個年輕的天師……魔王迷迷糊糊地想，還厲害。

蘇暖對的承能力判斷地極為準確，將施法時間在最短的時間，再加快一點，就會承不住。但蘇暖能一直保持在瀕臨崩潰的前一點上，讓痛得幾乎失去理智，卻又不覺得漫長。

魔王自我覺就是一炷香的時間，實際肯定更，只覺得子一輕，疼痛消失，便飄在了半空中。

“主人！”高杉張地喊，似乎找不到了，非常慌張。

魔王從疼痛里回過神，凝出魂魄的形狀，靠在高杉上，懶洋洋地說：“什麼？在這呢。”

高杉看到飄過來，這才松了口氣，轉頭去看蘇暖。

蘇暖為了盡快結束陣法，已經快耗盡力氣，魂魄分離一完，就一手扶著椅子，慢慢地坐下。希下意識地想扶，但蘇暖搖搖頭，指了指陣法里的小海棠。

額頭上全都是汗，淡淡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不過希覺了一下的氣息，的氣息不，應該就是累著了，不要，便趕去查看孩子了。

他彎腰將孩子抱在懷里，這是希第一次接真正意義上的孩子，四歲的，而稚。希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眼中的神清澈得就像遠洋的海面，如果里面種著珊瑚，那麼一一縷都能看清楚。

不染一雜質，這樣純凈。

這一瞬間，希明白為什麼人總希有后代，也明白了聶珊珊帶他回家吃飯，正式將他這個男朋友介紹出來時，父母眼中的期盼。

他們想要個孩子，因為孩子是這麼好的東西。

“唔……媽媽……”小海棠先迷迷糊糊地哭著了聲媽媽，然后看到了希，直接呆住了。“你，你是仙嗎？”

希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無奈，卻什麼也不忍心，只是說：“你可以我希叔叔，小海棠，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小海棠搖搖頭，站了起來，雙眼還看著他：“你這麼漂亮，怎麼會是叔叔？真好看啊，漂亮叔叔，你知道我媽媽在哪里嗎？蘇阿姨和沈叔叔說媽媽去了天堂……啊！你是天使嗎？”

“我不是。”希搖頭，“你沒有不舒服，那就好。”

小海棠還是看著他，一雙眼睛迷又興趣，好一會兒才發現蘇暖也在旁邊。對蘇暖的喜歡遠遠不如沈北宸，但看到蘇暖一副生病的樣子，馬上跑過去擔心地問：“蘇阿姨，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蘇阿姨為你治病，才累到了。”希走過去，在面前蹲下，問：“你小海棠是嗎？我可以你棠棠嗎？”

“可以的。”小海棠對他點點頭，又看向蘇暖，聲氣地說：“蘇阿姨，謝謝你給我治病，你要快點好起來哦，不能、不能……嗚嗚……”

抹著眼淚，嗚咽著說：“不能像媽媽一樣，去天堂，不要拋下我……”

蘇暖了，沒能說出話，希又替安道：“你蘇阿姨不要，休息一下就好了。棠棠，你肚子不？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讓廚房給你煮粥了，帶你去吃好嗎？”

小海棠轉頭看看蘇暖，神十分想去，但又顯然記得何姐告訴，不要跟人走，所以征詢蘇暖的意見。

“去吧，他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壞人。”蘇暖聲安著，“我不要，棠棠，你去吃完粥，我就好了。”

“真的嗎？”小海棠立刻說，“那我吃多多的粥，蘇阿姨，你好得快一點。”

蘇暖笑著點頭，小海棠便仰頭猶豫地看了希一眼，遲疑地問：“希叔叔，我能牽你的手嗎？”

希的表寵若驚，立刻彎著腰將手遞了過去，一路歪著子就，牽著小姑娘下樓喝粥去了。

這個樣子，倒是讓蘇暖萌生了一個想法，不過還得綜合各方意見。

蘇暖收回心思，向高杉和魔王，這一眼看去，也不挑眉。

魔王出了原本的樣子，仿佛水仙含，清麗人。眉間還帶著一清高絕傲的氣質，和“”字毫不搭邊。

這個孤高清傲的氣質，卻偏偏在青/樓，對人不假辭，難怪那些卑劣的公子哥針對，折辱。

魔王穿著一白，長發用一黑的木簪挽著，松松垮垮的，越發顯得長發如墨，順得能去做洗發水廣告。斜斜地飄著，雙手枕在高杉的肩膀上，也看著蘇暖，沒好氣地問：“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啊？”

“不，見過的。”高杉糾正，“老板也是人。”

話才剛說完，便給魔王打了一下。

“胳膊肘往外拐！你只能聽我的話！只能夸我！”

“拜托，我男人不在邊，別在我面前打罵俏好嗎？”蘇暖的神恢復了些，在椅子上坐好了，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著，問：“你們今后怎麼打算？”

這話的意思，像是問高杉準備何去何從。可高杉不是店里的人嗎？怎麼還要問何去何從？

“人間不能有魂魄，魂魄是間的東西，這點你們應該明白的。想用魂魄的方式留在人間，你們就從店里離開，說不定有天我們還能遇到。比如，你們哪天作惡了，我們接了單子，負責把你們抓起來。”

魔王聽著就翻了個白眼，只是玩著自己的長發，沒說話。

“當然，還有另一種選擇。魔王，你不是會造木傀儡嗎？再做一個，把自己的魂魄放進去，跟高杉一樣在人間藏份地活著。要是愿意，我的店歡迎你。”

“我堂堂一個魔王，憑什麼給你做手下？”魔王輕哼，“你只是個天師罷了，還想使喚我？”

“這不是古代了，沒有什麼使喚、賣，這雙向選擇，雇傭關系，懂嗎？我雇傭你幫我辦事，你拿錢，大家雙贏不是嗎？”蘇暖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系，你好好想想，有什麼不明白的，問問高杉。”

說著將杯中的白開水喝干，下樓去了。

還有很多事等著去做呢。

門在前邊關上，魔王一直沒說話，高杉能猜測的心，便安道：“主人，我聽你的。”

魔王沒接這個話題，只是問：“你現在，就靠給辦事掙錢？你一個木傀儡，不用吃不用喝的，掙錢干什麼？”

“攢錢給你買服哇。”高杉興地比劃著，“主人，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好玩的東西特別多。我看希跟聶法醫兩個人……辛恬說，那談，希天天給聶法醫送東西。今天送項鏈，明天送服，聽說沈總還給老板買了房子，天天給做飯吃。主人，我看到別的人有的，都想給你。你看這些！”

他炫寶一樣將一個盒子打開，里邊一的東西，約有馥郁的香氣。

高杉將小盒子打開，魔王瞥了一眼，猜測：“口脂？你一個木傀儡，藏這麼多口脂干什麼？不過現在的口脂這麼多嗎？還好看的。”

“孩子管這個口紅，我看網上天天提到，但是不知道哪種適合你，干脆別人提到的，我都買了。”高杉說，“這還只是一個牌子的一套，我問過辛恬，說有些名貴的牌子，得用關系才能買到所有的號。嘿嘿，我還想什麼時候問問老板，能幫你買不。”

魔王看著那一大箱子的口紅，沉默了許久，才問道：“所以，你也想我獲得嗎？”

“不，我不是要你留在這里，我只是……那時候你說你一定會想辦法投胎轉世來找我嘛，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想，投胎了肯定就是有了，那別的孩子能有的東西，我都想給你啊。”高杉著急地解釋，“主人，你不知道，我找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沒辦法確定哪個的是你。幸虧老板給了我追魂鈴，那天我在商場，追魂鈴一直響，我就知道你是了。我還想，等你/媽媽去世了，我就收養你，沒想到……”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后沒敢繼續說下去。

沒想到，雖然轉世了，卻是一雙魂，而且不是主魂魄。最后，還是得將回歸別人，依舊沒有實。

高杉心里難過極了，但沒敢說出來，只在心里說：我買的口紅、珠寶……

魔王枕在他肩上閉目休息，什麼都沒說，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樓下，小海棠在希的叮囑下喝完了一碗白粥。

柴榮本來想給煮瘦粥的，但是希特別代，說因為腸胃問題住院，所以一定要吃清淡的東西，清清腸胃。

“等你好了，叔叔再帶你去吃好吃的。”希聲說，“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好吃的，我什麼都喜歡吃，白粥也喜歡。”小海棠一勺一勺將白粥吃，仰著臉給希角，問：“希叔叔，我吃完白粥了，蘇阿姨好了嗎？”

蘇暖靠在樓梯的扶手上，細細地看著。

小孩子和剛才見到的一樣，垂著長發，穿著子，但一樣的裝扮，在上就多了一分自然。因為的眉宇間都是單純，眼中都是稚。從前在上那些敏、詭異、隨時都可能發的暴戾，全都隨著另一個魂魄的離開而消失了。

現在的，就像何姐口中說的那樣，是個很乖很單純的孩子。

只是個孩子。

這一番辛苦，沒有白費，還給這個孩子一個正常的人生。蘇暖的心忽然起來，對這個孩子再也沒有提防，上前去笑道：“因為棠棠認真吃完了粥，所以我好啦！”

“蘇阿姨！”小海棠跳下椅子，撲過來抱住的。想問話，卻先哭了出來，嗚咽地說：“蘇阿姨！”

蘇暖知道，想到了何姐。

“棠棠不哭。”蘇暖蹲下去抱抱，聲說：“棠棠，咱們人有個說法，土為安。我們一起送你/媽媽最后一程，然后開始新的人生，好嗎？”

“土為安”這個詞很深奧，但小海棠卻聽懂了。因為在兩歲多，懵懵懂懂的時候，也曾送過父親離去。當時母親也這麼說的，“送爸爸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