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陸陸續續地上了菜， 主食是牛排，配菜還有芝士焗深海大蝦、香煎銀鱈魚、海鮮披薩、火沙拉、牛布丁、黑森林蛋糕等，由於蕭菀青要開車， 所以林羨沒有借機要求點紅酒，兩人隻一起點了一壺特製果茶。

氣氛莫名的沉悶， 林羨還沉浸在失落之中， 一言不發。持著刀叉悶頭和餐盤中的牛排較著勁。突然，蕭菀青清潤悅耳的聲音， 打破了沉默， 在林羨的耳邊輕地響起：“羨羨……”

林羨停下手中的作，抬眸疑地看向蕭菀青。

蕭菀青落落一笑，方才的苦失落仿佛林羨的錯覺，此刻的又是林羨悉的平和迷人。眉眼和地看了一眼林羨餐桌前的牛排，把自己前已經利落切小塊小塊的牛排推到了林羨面前，溫聲道：“我們換一換吧？”

林羨愣了一下，注視著蕭菀青的笑， 心中的沉悶，倏忽間仿佛蒸騰了一大半。邊有了的笑意，卻依舊客氣推辭道：“不用的，蕭阿姨，我可以自己來。”

蕭菀青不置可否， 微微起雙手端過了林羨的牛排，打趣道：“我知道。不過我看你切得很不高興的樣子呢？”說罷，抬眸， 半真半假地詢問林羨：“是上的菜看起來不合胃口嗎？你好像從上菜之後就一直嘟著，快能掛個小油瓶了。”

林羨臉登時就有些紅，，有表現的這麼明顯嗎？還是，蕭阿姨其實也有在用心地觀察著的緒嗎？

心中又喜又，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否認道：“我沒有……”

蕭菀青輕輕切著牛排，聞言，語調上揚，微微拉長了音，帶著令人麻的笑意疑道：“哦？”顯然是沒有相信林羨這樣薄弱無力的否認。

放下了刀叉，眨了眨水眸，揶揄林羨道：“那是不是因為我沒有給你蘋果呀？”沉了一下，道：“好像是有聽說，近年來流行平安夜送蘋果呢。”

這次，林羨否認的底氣可就足了，斬釘截鐵道：“才不是，我沒有這麼稚啦。”

蕭菀青“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哄小孩一般一迭聲道：“好好好，你別生氣，你沒有。”

這麼敷衍！林羨小臉一虎，剛想再解釋什麼，就見蕭菀青用巾了雙手，從包裡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推到了的跟前，眉眼一彎道：“是我稚啦。”

“打開看看，喜不喜歡這個小蘋果？”的眼眸裡，笑意盈然，仿佛有星在閃爍。

林羨凝視著，心跳仿佛了一拍。

這個人，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讓那麼難過，現在，又讓這麼開心……

林羨的畔，是怎麼都抑不下的上揚弧度。手輕輕打開絨盒子。盒子裡，靜靜躺著的是一對蘋果狀的鉑金鏤空耳釘。燈照耀下，小巧致的耳釘流轉著令人心喜的璀璨亮。

林羨的笑容，比它更璀璨。抬眸驚喜對蕭菀青道：“好可。”

蕭菀青見林羨喜歡，眉梢眼角也染上了開懷喜，單手托腮，目視著林羨的俏容，由衷歎道：“沒有羨羨你可。”

林羨小心地拾起一個耳釘，半半喜地問蕭菀青：“蕭阿姨，你能幫我戴上嗎？”

蕭菀青點了點頭，起到旁坐下：“好。”

蕭菀青帶著些冰涼的手，覆上林羨細膩圓潤的耳垂，低頭垂眸，專注地找尋著林羨的耳，溫熱的呼吸，打在林羨越來越紅的小耳朵上。

林羨地瞄著蕭菀青近在咫尺的白皙面容，雙手不自覺地攥外套，心跳，像發了瘋一樣……

林羨甚至害怕，蕭菀青會不會聽見，自己那跳得過於急促猛烈的心跳聲，發現自己的，這樣反常的心跳如擂鼓。

好在，最後，蕭菀青一無所覺地退開了。

認真地打量了林羨一會，像是對自己的眼很滿意，誇讚道：“好看。”

林羨眼眸裡波瀲灩，咬了咬，惆悵道：“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呢。”

蕭菀青了的小腦袋，不以為然：“你忘了嗎？你帶我看雪了啊。”

林羨突然撲進了蕭菀青的懷裡，埋頭在蕭菀青的頸窩邊，悶聲道：“那不算。蕭阿姨，以後，我們去看一場真的雪吧，你等我補給你好不好？”

蕭菀青憐地拍了拍林羨的背，用下頜輕輕地蹭了蹭林羨的頭頂，溫言答應：“好，我等你。”

方才曲目無法送出的失落難過與沮喪，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林羨靠著前蕭菀青溫熱的，著耳邊傳來的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蕭菀青的一下一下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闔上眼眸，漸漸釋懷。

手，把兜裡一團的曲譜一點一點舒展開來……

總歸，還有很多時間，總歸，會有很多機會的……

畢竟，比起遲到過的蕭菀青的短暫過去，將擁有的，是蕭菀青漫長的未來啊……

笑話自己，林羨，沒出息，你可真好哄。

可是，又忍不住躲在蕭菀青懷裡笑。

心甘願，甘之如飴，想做一個沒出息的人呢。

回去的路上，林羨心大好，隨著蕭菀青放的車載音樂輕哼了一路的小曲。快到家的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停下來問蕭菀青道：“蕭阿姨，你元旦假期要怎麼過呢？”元旦放假，周沁問回家過節嗎？說想留下來陪蕭菀青一起年。周沁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擔心林羨一廂願，破壞了蕭菀青的正常安排，讓先問問蕭菀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或者公司有沒有年會，組織出遊之類的。

蕭菀青目視著前方，駛進小區，不假思索回答林羨道：“和你溫阿姨約好了，12月31日一起去萬泉山莊泡溫泉，順道在那裡年，說好像會有煙火大會。”

林羨心中警鈴大作，溫泉？那是不是要穿泳？啊，還有煙花？溫桐想做什麼？！

12月31日？腦海裡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冷靜了一下，穩住了聲音若無其事般地問蕭菀青道：“可是那幾天，蕭阿姨你不是，不太方便嗎？沒關系嗎？”

仔細地觀察了，蕭菀青每個月的日子，不是以常見的一個月為周期，而是每個月往後遞推一周的。12月，應該就是在31前後要來的。泡溫泉，沒關系嗎？

蕭菀青怔了一下，疑地看了林羨一眼，反問：“不太方便是指什麼？”轉回頭，思索間，車子進車庫，倒車停車位。車子剛剛熄了火，蕭菀青反應了過來，林羨在說什麼。

難怪，總能準地在那些日子，搶著不讓洗碗水，總能準地在那些日子，為端來紅糖水，送來暖寶寶。

的心，像被什麼擊中了一下，一下子發酸發。著林羨，眼眸裡似含著一泓清泉在溫漾著：“林羨，你對所有人都這麼細心嗎？”

林羨歪著頭一瞬不瞬地與對視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底有了盈然的暖意。手，輕輕地刮了一下蕭菀青的鼻子，笑著反問：“我看起來很閑嗎？”

的手，像是帶著令人心的電流一般，順著刮過的鼻子，麻麻，一路淌進蕭菀青的心裡。

蕭菀青莫名不自安然地轉開眼，輕聲嗔：“沒大沒小。”

林羨不甚在意，笑嘻嘻地追問蕭菀青：“蕭阿姨，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像是好奇的孩子，語帶向往道：“城裡止燃放煙花竹，我很多年都沒有見過煙花了呢。”

蕭菀青盯著方向盤上車子的標志，有些失神。半晌，點了點頭，應道：“好，我和溫桐說一下，人多更熱鬧，應該不會介意的。”

林羨欣喜地抱住了蕭菀青的胳膊，興道：“蕭阿姨你真好。”

蕭菀青目沉沉地看了林羨一眼，牽強地扯出一抹笑 ，打開了車門道：“走吧，回家吧。”

夜半不知道幾點，許是晚上喝了太多果茶，林羨被尿憋醒了過來。著黑出去，遙了一眼蕭菀青的房門。閉合著，沒有一。怕吵醒蕭菀青，特意放輕了腳步。然而，迷迷糊糊上完廁所，回到房間，卻又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得口乾舌燥。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太多高鹽分的東西了。林羨煩躁地又頹然坐了起來，起睡袍，隨手一攏，下了床出門去客廳找飲水機接水。

剛剛走到客廳，取了水杯準備接水，余卻好像掃到了，本該漆黑一片的臺，竟好像有星星點點的火和一個廓不清的黑影？

饒是林羨膽大，也不由自主神一振，嚇得清醒了過來。

雙手握水杯，大著膽子定睛朝臺看去，借著月，這才看清，那斜靠在臺，後有著海藻般秀發，指間夾著一細長香煙的落寞影，赫然是蕭菀青。

林羨盯著蕭菀青手中的煙，漸漸松了力道，放回了杯子，薄抿一條直線。

長久以來的猜想，終於得到了印證。

緩步走近了臺，看清了，曾經與品茗夜談的小桌子上，擺放零零落落地擺放著幾個空啤酒罐，還有一瓶已經空了一大半的威士忌和一盞倒著的酒杯。

林羨的抿得更了。

蕭菀青被酒麻痹過的五有些不靈敏，反應遲鈍了許多。林羨過臺門之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林羨的到來。完全是下意識的，像犯了錯被家長發現的孩子一般，半帶驚慌地把手中燃燒未半的細長士香煙在煙灰缸裡掐滅了，而後無措地著林羨，囁嚅道：“羨羨……”

隻穿著薄薄的睡，連外套都沒有披一件，在夜風中瑟瑟發抖。向來清清亮亮的眼眸裡，此刻迷蒙一片，帶著些憂鬱，還有些茫然。著林羨，溫婉秀麗的面容，醉意朦朧，咬著，乖巧，又莫名委屈的模樣。

林羨隻覺得，心鈍鈍地疼著。

走近了蕭菀青，敞開了自己的睡袍，毫不猶豫地把渾冰冷的蕭菀青地圈進了懷裡。用自己溫熱的面頰，輕輕著蕭菀青冰涼一片的面頰，在耳邊語道：“小暖爐給你暖暖好不好？”

到，懷抱裡僵冷的，像是隨著熱度的傳遞，漸漸放了，全然信任地靠在了上。

半晌，林羨聽到蕭菀青微啞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七年前的聖誕夜，和我分手，我沒有挽留。那時候，和我說，結個婚生個孩子給了父母代就會回來找我，我沒有信，是不是很聰明？”語氣輕揚得像是向大人討要誇獎的小孩子。

林羨卻覺到，的頰畔，有冰涼的，緩緩淌下。

摟著蕭菀青，沉默片刻，聲問道：“蕭阿姨，好冷啊，我抱你回房間好不好？”

蕭菀青埋首在肩頭，沒有說話。

林羨便微微蹲下了子，一手托著蕭菀青的腰，一手托住蕭菀青的長，比想象中，更輕松地抱起了蕭菀青。林羨的心，又尖銳地疼了一下。

比，想象中更輕更瘦……

蕭菀青突然騰空，無意識地摟住了林羨的脖子，還帶著淚意的漉漉雙眸驚愕地著林羨，像是驚的小兔子一般。林羨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一步一步穩穩地走開了。放了聲音，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蕭菀青道：“我力氣很大的，你別怕。你摟我一點好不好？”

蕭菀青眼眸如水，著林羨，靜默一秒，微微用力收摟著林羨脖子的雙手，糯應道：“好。”

林羨環抱著懷裡的人，覺仿佛，一下子環抱住了整個世界。那樣，充盈充實地令鼻頭髮酸。此刻，在懷抱裡的，不是那個周沁的好姐妹蕭阿姨，不是那個雜志社幹練的蕭主編，只是，林羨，想要一直一直抱在懷裡，用心呵護的心上人，蕭菀青。

抬想要抬開蕭菀青房門的把手之時，才發現，蕭菀青的房門，只是虛掩著。用腳推開房門，走進蕭菀青的臥房，把蕭菀青穩穩地放置於床上，而後，掀起被子，細心妥帖地幫著蕭菀青掩好了被子。

蕭菀青一直地看著。

林羨頭聳了一下，在床邊站立了一會，突然也了鞋，了睡袍，鑽進了蕭菀青的被子裡，手輕輕擁住了蕭菀青。

蕭菀青側過頭，依舊漉漉的迷蒙雙眼一瞬不瞬地與對視著。

林羨抿了抿，像個嘮叨的小妻子叮囑人：“以後，不要喝這麼多酒了好不好？”

蕭菀青乖巧應：“好。”

林羨蹙了蹙眉，又說：“那以後，不煙了好不好？”

蕭菀青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好。”

林羨隻覺得，百煉鋼都要化為繞指了。咬了咬牙，放在蕭菀青腰上的手微微攥起，得寸進尺地試探道：“那，以後也不喜歡了好不好？”

張地盯著蕭菀青，看見雙眸微微合攏。半晌，聽見蕭菀青低聲回答：“我早就不喜歡了。”

的聲線，漸漸地委屈：“我只是不甘心……”有晶瑩的淚珠，自微闔的雙眸落。

林羨心疼地抬手想要幫拭眼淚，蕭菀青卻突然咬著，定定地看著，眼眸潤，眸清冷，遲疑著問道：“林羨，我們是不是太親近了？”

林羨出的手一僵，心裡陡然打了個突。，不是醉了嗎？

幸而下一秒，蕭菀青又低垂了眼眸，自顧自地低聲委屈呢喃：“林羨，你不要對我太好，也不要與我太親近了。”

“有一天，你也會走的……”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晶瑩的淚水，一點一點打了枕套。環抱住自己，一點一點蜷了起來。

林羨心裡酸難耐，眼眶隨著蕭菀青一字一句的哭腔，也微微紅了。雙手摟住了蕭菀青單薄的，在耳邊溫地承諾：“我不會走的，我永遠都不會走的。”

了蕭菀青頰畔被淚水打了的碎發，手捂住蕭菀青的眼睛，溫聲哄道：“睡吧，我給你唱聖誕歌好不好？”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oh，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不知道唱了多久，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來，直至，最後消了聲。

在黑夜裡沉默了很久，突然對著空氣，像是自言自語問道：“蕭阿姨，你喜歡我好不好？”

旁的人，沉默以對。

林羨側過頭，挪開手，看見，心上人蹙著眉頭，呼吸平穩地，已經安然睡了。長長卷卷像小扇子一樣細的睫上，還沾著點點未落的晶瑩淚花。

林羨久久凝著，眼底是似水的。

半晌，出手，輕地拭去了蕭菀青睫畔的淚花，低聲繾綣道：“晚安，小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