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早上， 林羨很早就醒了，卻始終沒有起。怔怔地看著窗外，看著晨熹微， 一直看到烈日當空。

劉阿姨又來敲門了。

林羨無奈地抓了抓頭，起開門， 順意思去洗漱了一下， 吃了點早飯，又回了房間。

坐在書桌前， 翻開書本， 出紙筆，想要靜下心完周一上課就要概率論的作業。可是，耳邊，卻始終縈繞著蕭菀青那一聲如泣如訴的：“林羨，不要鬧了，讓我口氣好不好……”

心，像是被什麼麻麻的鋼針扎著一般。

無完。

委屈地想， 是不是真的追得太了？蕭阿姨，是不是很累了？那並不是的本意。

現在擁有的，除了蕭菀青不願意接、不願意承認的對自己的喜歡，一無所有。所以害怕，怕一退後， 就連這僅有的一點點，都會抓握不住，消散不見。

墨的鋼筆水因筆尖過久的停留不， 漸漸在白的科作業紙上化開。林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提筆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紙上，竟已寫滿了蕭菀青的名字。

一字比一字狂，像是生怕醒後就會忘記不見而急促記下的荒誕夢。

半晌，食指與大拇指著鋼筆的筆桿，了眼神，咬著，又一筆一劃，在紙上，溫繾綣地刻畫著這三個大字，一筆比一筆克制，一筆比一筆收斂。

勸服了自己：林羨，再給蕭阿姨一點時間，不了。不要了。

盡管心慌得要死，不安得要瘋。

林羨指尖繾綣地挲過滿紙的墨字，像是在挲著蕭菀青溫潤的臉龐。俯下，低下頭，把臉頰眷地在紙上，烏亮的雙眸裡盛滿了似水的。

全世界最想你開心的人就是我了。

你也就只能欺負我了。仗著我，這樣喜歡你。

林羨斂眸苦笑。

撕下這張紙，小心地折疊好，夾放進筆記本裡，而後，翻開嶄新的一頁，準備平心靜氣，開始書寫作業。

這其實對現在的來說，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靜不下心，轉不過思緒，就連看著滿紙的數字與排列組合，的心緒，竟也能漸漸飄向，對蕭阿姨的所有追求舉措，要如何優化排列，才能令蕭阿姨與在一起這件事，變最大概率的事件。

一份平日裡半個多小時就能完的作業，從午飯前，一直做到了晚飯前，才勉強地完。

剛把鋼筆套筆帽中，放置於書旁的手機就震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周沁的電話。

周沁像是在炒菜，開著揚聲，背景音有點嘈雜，接通了電話就隨意地問：“吃飯了嗎？冒好全了沒？”

林羨愣了一下，才想起了哪裡來的冒。輕笑了一聲，有些尷尬地圓謊：“還沒吃飯，冒都好了，沒事了，你別擔心。”

周沁往鍋裡加了點水，猶豫了一下，征詢林羨意見道：“那個劉阿姨相久了怎麼樣呀？飯菜口味合你胃口嗎？小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們本來就是麻煩人家了，現在還要麻煩人家為我們請保姆，媽媽覺得這樣也不是個事。羨羨啊，要是讓你現在中途去住宿，你覺得你能不能適應啊？”

林羨抓著鋼筆的手，收握了一下，一時沒有回答周沁。

周沁見林羨沒有答話，估著兒應該是不太樂意，於是繼續耐心給林羨解釋道：“主要是你蕭阿姨和我打過招呼了，下學期可能就要長期外調不在家裡了。就算現在再繼續住半個學期，你下學期也是需要住宿，早晚都要適應的。”

林羨聞言，眼神中僅存的一點暖意都驟然消散了。心臟像是一瞬間被什麼攥了劇烈痛了一下，痛得手中猛然用力，抓握著的鋼筆，“啪嗒”一聲，一下子從中間斷開。墨水，染了一手。

“媽，你剛剛說蕭阿姨，下學期要長期外調了？”明明慌極了，手中漉漉的一片，就像心中淌著的一樣冰涼骨。可的聲音卻反而一點點平靜冷然了下來。

“對啊，你蕭阿姨沒有和你提起過嗎？說起來也奇怪，小菀這些年也不是沒有過外調升職的機會，但一直不太想離開岸江，都婉拒了。今年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初你溫阿姨出去了，給帶去了什麼，又讓改變主意了……”

林羨聽見“溫阿姨”這三個字，突然福至心靈，宛如醍醐灌頂，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按下心中激著的急切心，像是閑話家常一般，故意扯開了話題，問周沁：“說起來，媽，溫阿姨家是不是在那個什麼花園來著，我發現我有個同學好像也住那裡，不知道近不近？”

周沁忙著手頭上的事，不假思索就回答了：“中花園嗎？太遠了，而且們小區全封閉的，要登記了，業主同意了才能進去，所以我也就去過兩三次。印象中裡面大的，你同學住哪棟啊？”試了一下即將出鍋的魚的味道，反應了過來，問林羨：“你問這做什麼？扯遠了，你先回答我，住宿這件事，你什麼想法啊？”

林羨是約記得溫桐之前也有客氣地邀請過自己去家裡玩，提過住在什麼花園來著。本想從媽媽裡問出住在哪一棟哪一層，但聽到周沁說小區是全封閉的，沒有業主同意也無法進，就知道，問出來了也沒有用。

瞇了瞇眼，眼眸幽深地凝視了一眼手中斷了的鋼筆，片刻後，利落地把鋼筆扔進了垃圾桶，站起，了一張了手中墨的痕跡，輕聲篤定地回周沁道：“我不住宿，過幾天蕭阿姨就回來了，不用請保姆的，媽你別多想。”

“你又知道？”

林羨從椅子上提起書包，單肩挎上，拉開房門邊往外走邊回答道：“我知道，媽我現在有事，先掛了啊。”說罷，抬頭對著從廚房裡聞聲出來用眼神詢問著去哪兒的劉阿姨，通知道：“阿姨，我不吃晚飯了，晚上可能會遲一點回來。”

“誒？羨羨啊，你……”劉阿姨張了張口，最後還是無奈地消聲了。

蕭菀青是叮囑過讓多照顧一點林羨，讓多關注一點林羨的作息，可人家不配合，又能怎麼辦？不過是一個保姆啊。

只是沒想到，這孩子，看起來漂漂亮亮，和和氣氣的，子真是……說一不二，強得很。

劉阿姨長長地歎了口氣。

林羨出了電梯，就朝著小區外快速地奔跑了起來。站在路口，見著出租車，就手擺，半刻都不願意耽誤，隻想立刻馬上就出現在蕭菀青面前，地抱住，不讓有一一毫逃走的機會。

早該猜到了，蕭阿姨應該住在溫桐家的。怎麼這麼笨。

蕭阿姨那樣顧忌公司裡的人的眼，就不可能長期住在公司的那個小小隔間裡，平白惹人猜疑。距離放假還有兩三個月，這樣長的時間，住酒店也並不現實。且不說有沒有這麼信任可以長期借住的朋友，單說蕭阿姨那樣不願意麻煩別人的格，就不可能長期打擾別人的。只有短租房和溫桐家這兩個可能了。

溫桐與蕭阿姨關系那樣親近，又出差不在家，蕭阿姨借住不算打擾。況且溫桐還拜托了蕭阿姨有時間就去幫照料一下花草，跑一跑車子。蕭阿姨現在住在溫桐家，是最可能不過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正值城市道路高峰時段，出租車在距離中花園不遠的地段，堵車了。

林羨看著前方長長的車龍，一刻都等不及了。付了全程的錢，直接開了車門下車，踩著喧囂的喇叭聲，越過一輛又一輛閃爍著紅尾燈的汽車，在夜中急速狂奔。

努力了。試圖諒蕭菀青，想過要給多一點時間的了。

可是，現實打了的臉，告訴不可以。

蕭阿姨是真的想走，真的想要離開了。

還能怎麼退？還能往哪裡退？還怎麼敢退？

一個小小的岸江市裡，不願意見，都已經快要找不到了。如果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這麼大，人海茫茫，要去哪裡才能找得到？

怕，不抓住，一轉，蕭菀青就真的不見了。

退不起，輸不起。

溫桐家中，客廳裡，隻開著一盞暗暗的小燈，形纖秀的人，低垂著雪白的脖頸，上披著一條毯，倚靠於沙發床上。

不知道該怎麼和溫桐解釋，要長期借住於家。所以隻說了一半，告訴溫桐，偶爾工作應酬晚了，回去太遠了，會借宿在家。雖說溫桐表現出了極大熱的歡迎，還是覺得在主人不在家時，這樣半帶欺騙質的住過分了。因而，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溫桐走時房子的樣子，自己買了新的毯子和枕頭，每日只不過在下班後，佔用著溫桐客廳的沙發睡一覺。

此刻，一手舉著手機放置於耳邊，一手指尖，在上放置著的筆記本板上輕輕地移著。顯示屏上，顯示著的是長澤市的招聘信息。

溫桐在耳邊問：“怎麼突然問起我長澤市怎麼樣？”

蕭菀青斂了斂眸，勉強笑了一下回道：“在考慮要不要試著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啊。想想，這個年紀了，我好像也沒有真正離開過這裡。”

溫桐的語氣裡是顯無疑的笑意，打趣：“你老實代，你是不是看我這麼久都不回去，突然覺得寂寞了，想想，來找我也好的？”

蕭菀青著的指尖頓了一下，黯了黯眼眸，承認了一半，輕聲道：“是覺得，去找你好的。”

想離開，不是因為寂寞。但是，想去長澤市，確實是因為溫桐在那裡。其實沒有了家，離開了可以長久居住的安之所，去哪裡，都一樣了。一樣的不安，一樣的惶恐，一樣的漂泊。但長澤市有溫桐，至想到這裡，會讓覺得安心一點。

想離開岸江市了。等不到雜志社分社的組建，就想離開了。

林羨，比想得更執著，又或者，比想得更喜歡。現在為逃了一節課，不吃了一次飯，半夜在外遊了一次，以後呢？繼續拒絕不見不接的以後，還會為做多不理智的事？

不可以，不應該，也不允許自己這樣留下來，繼續影響林羨的生活了。

溫桐聽得承認，深邃的眼眸裡是盈然的笑意。中有萬般的，最後，隻化為低低的一句：“其實，我也可以回去的。”

蕭菀青卻沉浸於自己的緒之中，沒有聽出溫桐不同往常的語氣與話語中的深意，顧自地中斷了這個話題：“我再考慮一下吧，公司那邊其實要走也還要涉一下的。你就先當沒聽我說過這番話吧。”

溫桐頓自己一腔仿佛付給了一樁木頭，挫敗油然而生。失了心，暗暗吸了口氣，又和蕭菀青說了兩句，逃避般地掛了電話。

蕭菀青沒有多想。只是剛掛下電話，幾乎是下一秒，手機就又震了起來。

看著筆記本屏幕，以為是溫桐剛掛了電話就想起有什麼東西忘記說了，又了打過來。

一個沒有注意，順手就接通了電話，待余掃過看清屏幕上顯示的備注時，心了一下，孩那深深刻在腦海裡，不時縈繞於的午夜夢中，人心弦又惹人傷懷的嗓音，已經在耳際輕響起：“蕭阿姨，我在溫阿姨小區外，你下來接我好不好？”

蕭菀青心一，剛想強撐住自己，冷言拒絕，電話，猝不及防就掛斷了。

蕭菀青搭放在板上的五指慢慢握，心緒繁，終是著屏幕，回撥了過去。

撥通三秒後，林羨，再次毫不猶豫地掛斷了的電話。

蕭菀青鎖著秀眉，咬著，又心疼又懊惱，進退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林羨：蕭阿姨好不容易給我打電話，我還得掛掉。這裡痛痛，以後蕭阿姨要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