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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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汐候府

清寂的廂房外,依稀可以聽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竹聲,這些聲響,代表著辭舊迎新,也代表著,一年,又過去了。

年復一年,對銀啻蒼來說,并沒有多大的不同。

只這過去的一年,卻是讓他人生的軌跡發生了徹底的轉圜。

此刻,他手持一把酒壺,翻躍于軒窗的橫臺上,自飲為樂。

今晚,他沒有喚一名姬陪伺。

一反常態,獨自一人,歇于房

既然,軒轅聿離京去了頤景行宮,演一天的戲,那些探子,也不至于在這大年三十的,著急向軒轅聿匯報。

長夜里,無心眠,獨自飲酒,是唯一的樂事,然,這樁樂事,終被打斷。

“圣上。”

他沒有回,繼續將壺的瓊漿倒中。

“我連續兩次沒有完圣上代的任務,請圣上置。”

嫵心站在那里,這一次,沒有著桃紅的紗,穿的,僅是普通民間子的服飾。臉上的人皮面換了一張,不再是那張‘蘅月’的臉,而是‘阿蘭’的臉。

今晚是除夕,亦該是一生的終結。

自一月前不服赤魈丸開始,已不能近伺候,包括夕暫住天曌宮時,都僅能留在冰冉宮。

如今夕去行宮都未帶,縱夕不曾對發落,確是避不過的。

對圣上沒有價值,份又曝的人,只有死。

嫵心,阿蘭,蘅月,這三個名字,一路走來,都是這個男子賜給的,每一個名字,代表一種份,也代表,他所希扮演的角

眼前這個男子,應該不會再記得,最初的名字,蕪瑕了罷。

初為蕪瑕時,是孤,靠在斟國行乞為生,因此被販子盯上,賣于一戲團,這戲團,正是斟國宮庭專職負責表演‘戲’的戲團。

所謂‘戲’,是將獅子與弱的子同關與鐵籠中,演繹一出關于人腥殺戮,亦是斟帝最看的一種戲目。

也在那一年,為一場戲的十名子之一。

唯一能倚賴的武是一柄短小的劍,看上去鋒利,之于獅子的利爪,本無濟于事。

另外九名子一個一個在面前倒下,被撕模糊的碎片,最后只剩下,還在負隅頑抗。

被撕開,上也被抓傷,可,仍在一頭獅子向撲來時,將劍準確無誤地刺獅子的瞳孔中,隨著獅子吃疼的吼聲震破時,看到,后面的獅子紛紛放下口中撕扯的人,向撲來。

而,已沒有退路,背部抵住的,正是籠子的鐵欄。

但,就在那時,后,發出清脆的噹噹聲時,鐵欄悉數倒去,的腰被人用力的攬住,輕盈地飛到了籠外最高的一棵樹上。

的稍側的臉,僅看到一雙冰灰的狹長眸,那冰灰的眸子仿佛帶著笑意凝向,擁有最完弧度的部微啟時,是一句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話:“孤欣賞你的臨危不懼。”

斟國,能自稱‘孤’的,僅有一人,就是斟帝銀啻蒼。

狼狽地被這最尊貴的男子攬在側,樹下,卻進行著另一場人的相搏。

只是這場相搏的人,換了斟宮的宮人,以及原本陪同斟帝賞戲的姬。

在那些腥氣息包圍中,,從瀕臨死亡到安然無恙地坐于樹上,俯瞰著別人的垂死掙扎,全是他的一念之間。

他口中的‘欣賞’,亦讓從那一天起,正式為了他的姬,一個帶著執行特殊任務的姬。

這麼多年,他把培養了一個最優秀的殺**手,可,卻沒有執行過一次任務。

直到旋龍那次,方被吩咐,守在的湖道出口,將一名子營救,并帶那名子步進設好的局中。

這名子,后來,才知道,

也在那時,所有的任務執行都是關于那名子的。

包括現在,這失敗的兩次任務。

現在,閉上眼睛,等待死亡將生命終止。

但,死亡沒有如期而至。

只有銀啻蒼的話,清楚地落進的眼中:

“連我都猜錯了,何況是你呢。”

“圣上——”

什麼時候開始,素來冷的圣上竟會心呢?

這份心,是因為,于他,終究有一點點不同麼?

銀啻蒼將酒壺中的酒滿飲:“就連火長老也沒有天香蠱了。”

他猜錯的,就是這一層,而這一層,讓他更擔憂夕子來。

縱然,這月余,有神醫張仲照拂于夕,但,他并不認為,區區一名神醫,能研制出千機的解藥來。

一切,或許,不過是暫時的制。

可,沒有壞消息傳出,就是好消息。

這,是他唯一能安自己的話。

而他不能再去邊,不愿再見他,他知道的。

“純純,你速回宮里去,天,快變了。”

連日來發生的事,包括在廢墟上見到的,火長老竟是納蘭王府的花匠時,讓他的不安愈濃起來。

能讓一名苗水族的長老,甘心于王府為花匠十多年,毫未得叛族帶來的功利。

或許,只說明,火長老的叛族,不是那樣簡單。

這份不簡單,隨著那晚火長老的被殺,更牽扯出,幕后的黑手,開始不愿蟄伏了。

“是。圣上。”

沒有主子的冰冉宮,何嘗不是另一可以仔細觀察宮向,又不被人注意,最安全的地方呢?

他的手一揮,那酒壺就落于軒窗外,似擊到什麼上,旦見得,窗外樹叢間有黑影一閃,那壺竟是落地無聲的。

“離那麼遠,能看到什麼呢。”他嘆出這句話,從軒窗上躍下。

他和嫵心的談,看似在說話,其實,只是語。

軒窗后的床榻旁,放著一面合歡鏡。

這面鏡子的功效,不止是合歡時增添趣。

更是,他無須回,就能清楚看到嫵心要說的話。

除了,他荒無度時,軒轅聿的人不會盯著,其余時間,他和傀儡,有什麼兩樣呢?

包括那日,進宮去見夕,他都得在廂房做足全套的戲,再伺機離開。

現在,那遠遠盯著他的那人,看到的,該是他招了一名丫鬟進房,卻沒有說一句話,只默默飲著酒。

并且,因著他擲扔的酒壺,那人閃躲后,會發現,丫鬟不見了。

那人疑心自己的行蹤被發現,當然,會把這一片段去。否則,一個不能好好執行盯梢任務的奴才,對軒轅聿來說,應該是沒有留著的必要。

畢竟,僅是一個丫鬟,這一段,本沒有任何可以匯報的價值。

平日里,這位候爺不也常喚丫鬟房,不說一句話麼?

嫵心安靜地退出房

仿佛,只是丫鬟進房,陪著主子飲了一會酒。

銀啻蒼散地躺回榻上,愈濃的不安攫住他閉上的眼睛后,所有的思緒。

檀尋城,自五日前駕離開后,一些反常的跡象,讓他能嗅到空氣中,關于危險的味道。

此刻,軒轅聿并不在宮中,對于別有用心者來說,這不啻是一個關于謀締結發的最好時機。

哪怕,如今的他,不過是亡國的敗候,這些謀的中心不會是他,他卻還是擔心,會危及夕的周全。

但愿,一切,僅是他的庸人自擾。

但愿……

守歲鐘聲伴著纏綿的吻,在旖旎的花海中,他和,迎接了天永十四年正月初一的到來。

軒轅聿抱著夕,臥于花海間的榻上,低聲道:“辰時了。”

提燈的宮人早已退去,這里,因著藥泉溫氣的縈繞,加上頤景特殊的氣候,四季都是不冷的。

“嗯。”蜷在他的懷里,低低應出這一聲。

“不起了?”

“起……抱……”仿似夢囈地說出這句話,手仍環在他的腰際。

他有些啞然,真愈來愈不遮掩了。

這,是的本吧。

“好,朕抱你。”

他將的小手挪開,下榻,甫要將打橫抱起,忽見墨黑的眸子,凝著他,臉頰不知是埋著睡太久的關系,此刻,青拂碎間,出些許嫣紅來。

略仰起臉,卻欠避過他的相抱,低聲:“背,可以麼?”

那一晚,夕山上,他是背著到那山坳的。

但,如今,畢竟七個月的子了,雖然本來就小,可,隆起的腹部依舊是不能忽略的。

說出這一語后,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訕訕地低下臉去。

他昨晚就想背過來,畢竟,他和的心,第一次離那麼近,該是從那一背開始的,

只是,子,如今,本是承不得這一背的。

這亦了昨晚看似完中的憾。

原來,也是記得的。

“再過三個月,朕背你。”

手抱起,在耳邊低語出這句話,復道:“今日,還是朕抱你罷。”

他抱起,緩緩往花海外去,的聲音很輕,但,依舊落進他的耳中:“如果能住在這,該多好啊。”

他俊的臉上,隨著這一語,漾起淡淡的笑意。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栽種出這些花已屬不易,本來,他也擬在這里另建一殿宇,可,新建的殿宇,無疑對孕未必是好的。

于是,他本準備待誕下子嗣后,再興建殿宇。

只是,如今,怕殿宇建完,他——

他止了念頭,不再想下去。

抱著,走至外面,初一清晨的,輝灑于行宮結掛著大紅紗的枯樹間,將人的心,都一并沾染得帶了新年第一天的喜慶。

他抱著甫要邁上暖轎,突見李公公一溜煙地奔來,神,是惶張的。

他把夕子側抱了,恰好,擋去瞧見李公公的視線,而他越過于,以眼神,示意李公公噤聲。

“啟駕。”李公公自然識得主子的眼

“困的話,再睡一會,等睡醒了——”

“等睡醒了,您就在了。”接過他的話,笑著說出這一句,只把臉埋進他的懷

他亦笑著輕如瀑的發

不管李公公帶來是什麼消息。

他只愿擁得最后的這份安寧。

暖轎起,沿著彎曲的甬道,一徑往天曌殿行去。

他把夕安置妥當后,旋即換好朝服,步出殿外

一路往議政殿行去時,李公公在他的旁,清晰地,說出了方才待稟出的話。

那是一道將這原本喜慶的初一,沾染上霾的消息:“夫人在慕方庵守靈時,同隨行蔡太醫,一同罹難于火中。”

他的步子,隨著這道消息,稍滯了一滯。

軒轅顓這一月間,讓張仲遣去藥廬將封存三年的一瓶藥帶回京

因為張仲要照顧夕的胎兒不能離開,這瓶藥,又被張仲說是能祛盡余毒,并鞏固天香蠱相合的藥,以軒轅顓對軒轅聿的重視程度,自是親力親為,只戴上黑紗罩著的帽子,便往張仲的藥廬而去。

來回藥廬,需月余的腳程。

是以,這道消息,目前不會被傳到軒轅顓的耳中,可是,等到他回來,知曉的那一日呢?

他本是為了不讓軒轅顓察覺他用那個法子為夕度毒,也是為了讓軒轅顓不再有任何時間和機會同慕湮再見。

未料,事竟會發生這樣的轉折。

然,現在,諸臣都在議事殿等著他開璽、開筆,他不能因這件意外的消息有任何的延誤。

即便,暮方庵這突如其來的火,實在是太過蹊蹺。

他的影快疾地消逝在議政殿。

甬道旁,由宮人扶著,緩緩走來的周昭儀,瞧了一眼軒轅聿離去的方向,手上日漸隆起的腹部,轉眸,凝向天曌殿。

是昭儀的位份,又是長公主的母親,所以,不比那五位嬪妃,可以自由地在這行宮里行走,但不包括,可以自由地去見現在,住于天曌宮中的醉妃。

但,卻是必須要去見醉妃的。

的手搭在宮的腕上,眼神示意了一眼宮,看到宮點了點頭,才慢慢地往那天曌殿行去。

甫至殿前,的眉心一顰,一旁,那宮的聲音尖利地在天曌宮外響起:“娘娘,您怎麼了?娘娘!”

尖利的聲音,引來殿行出一子,正是太后跟前的莫竹,掃了一眼他們,沉聲道:“怎麼了,醉妃娘娘正在歇息,竟在此嚷嚷,若吵到娘娘,你們擔待得起麼?”

“竹姐姐,昭儀娘娘怕是不大好了。奴婢也不是存心要的。”

“既是子不好,就趕傳了肩輦送回殿去,另找太醫就是了。”莫竹冷冷的吩咐出這句話,就要返回殿去。

“竹姐姐,能讓昭儀娘娘暫到殿歇息一下麼?”

“小清,這里是天曌殿,無諭不得進的。”周昭儀額上沁出些許汗珠子了,卻仍是撐著道。

“還是周昭儀知禮,你宮,真是不懂規矩了。”

莫竹冷哼出這句話,返進殿時,卻見,莫從殿行出,莫睨了莫竹一眼,遂臉上漾起笑意,對臺階下的周昭儀道:“昭儀娘娘,醉妃娘娘請昭儀殿一敘。”

姑姑,皇上的口諭,你也忘了麼?”

“我怎麼會忘,倒是莫竹,你是伺候皇上的宮,怎麼不記得,皇上也說過,凡事,不能違了醉妃的心意。”

姑姑,那,一會皇上回來了,還請你親自向皇上代一聲。”莫竹說出這句話,返進得殿去。

“我當然會代。”莫笑著走下臺階,道,“昭儀娘娘,快快到殿歇息會,奴婢給您傳太醫去。”

姑姑,有勞了”周昭儀臉有些發白,任由莫竹扶著進得殿

殿,一攏明黃的紗幔后,夕已坐起子。

因著懷有孕,略顯,反倒將昔日弱不風的那份絕蘊染得更為真實。

“參見醉……妃娘娘。”周昭儀的聲音帶了幾個的不適,有些斷續。

“快坐罷,都是懷了子的人,又不在宮中,不必拘禮。”

本是睡下了,聽得殿外的吵聲,昨晚睡得其實已是足夠,若不是為了聿方才的那句話,斷是不會再睡的。

于是,自是被驚醒了。

這一驚醒,他卻還是沒有回來。

看到的,只是周昭儀

“謝娘娘。”

初見周昭儀,給夕覺,是刻意的裝拙。

今日再見,言語得,果是沒有毫笨拙的味道。

今時今日,再懷得龍嗣,又在行宮,該是不用刻意去裝什麼了。

然,昨晚的家宴,夕猶記得,眉宇間,不能忽略的惆悵。

但,這一會的功夫,負責周昭儀的太醫匆匆趕來,手里的端著一碗赫澄澄的湯藥,躬:“昭儀娘娘,今早還未用藥,您就出宮了,想是因著走了胎氣,服下這碗湯藥就好了。”

太醫將手中的湯藥遞于周昭儀,周昭儀的手接過時,分明,是頓了一頓。

這一頓,落進夕的眸底,卻只是借著將青攏于耳后掩去。

“這湯藥是才熬的罷?”

“是,娘娘。”

“真是燙,暫且擱一會罷。”

太醫猶豫了一下,只能道:“諾。”

“周昭儀,現在可好些了?”夕悠悠問道。

“回娘娘的話,坐了一會,卻是比剛剛好多了。”

“嗯,這就好。”夕的眸華微移,凝向殿的其他宮人,道,“都下去罷,今天是初一,本該不讓大家當值的,既然當了,也都出去樂會子,本宮有昭儀相陪即可。”

皺了一下眉,莫竹卻率先率著眾宮人,福,道:“諾。”

應完這一聲,莫時,眼角的余恰是掃了一眼莫竹。

莫竹被這一掃,冷冷地拂袖,拂袖間,躬退下。

殿,僅余了夕和周昭儀兩人。

“昭儀,昨晚本宮看你似乎有什麼心事,現在,就你和本宮二人,若信得過本宮,不妨由本宮替你排憂。懷了子的人,切記,心里不能多擱東西,否則,對胎兒,亦是不好的。”夕說出這句話,打破了殿的沉寂。

昨晚,若沒看錯,向周昭儀每每瞧去時,周昭儀是言又止的。

若這言又止是礙著眾人及軒轅聿在場,那麼現在,該是沒有這層忌諱了。

“嬪妾謝娘娘,只是,有些事,不知道說與娘娘聽,又能如何。”

淡淡一笑,周昭儀顯然是在求先允一句話。

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不會做任何承諾,因為,有些事,不是的承諾,就能轉圜的。

“固然說與本宮聽,也并不見得能讓你釋懷,可,本宮卻是愿意,做一個聆聽的人。這宮里,要說句己話不容易,說句真心話,更難,是以,本宮能做的,或許,僅是這樣一份聆聽。”

周昭儀著眼前的醉妃,知道,醉妃的聰惠,從醉妃最初宮后不久,就以清修祈福避世三年,就清楚。

可,今日之事,說到底,并不能真正靠醉妃。

轉了一下小指上的護甲,護甲很長,是從二品妃位以上又一種份的象征。

“謝娘娘愿意聆聽嬪妾的話。那麼,嬪妾就將心里的話說與娘娘聽,說了,或許嬪妾就會好些,至,哪怕死了,都不是個冤死的鬼。”

“周昭儀的話,未免言重了吧?”

的手輕輕的地到腹部,也不知為何,這幾日,總覺得孩子似乎越來越有靜了。算算日子,還有三個月,難道,這小家伙在里面待得不耐煩了麼?

“娘娘,并非是嬪妾言重,皇上登基至今,膝下皇子猶空。您宮至今,也是有些日子了,該能瞧到些什麼,單是您去暮方庵祈福的這三年,宮先后有四名嬪妃懷得孕,卻都是死于非命。嬪妾不能不憂啊。”

“四名?姑且不論其他三位的死因,本宮回宮時,對應充儀的甍逝,是知曉一二的,應充儀并非是死于非命,是質虛寒,導致小產,崩甍逝。這些事,宮說三道四的,自是大有人在,但,別人可以這麼以為,周昭儀卻是安然誕下過公主之人,怎麼也會這般忐忑呢?”

“娘娘,正是因為嬪妾得以誕下長公主,實是并非誕于宮中,如今方才有此憂慮啊。”

“哦,此話怎講?”

“嬪妾的父親,是鎮軍大將軍,早年,在我朝對苗水一戰中,也曾為左先鋒,亦因此,傷病纏,待到嬪妾懷得皇嗣時,恰父親舊疾發作,母親早逝,父親邊無親人相陪,皇上恤父親忠心為國麈戰多年,方準父親的奏請,讓臣妾歸府省親。”周昭儀的語音略含了哽咽,“嬪妾每日陪于父親病榻前,心憂父親的病,因此,早產了長公主,方回的宮。”

真是這麼簡單麼?

還是周昭儀也察到宮里有人想迫害的孩子,是以,才借著父親的疾病出宮,并在宮外產下公主?

但,這些,不是所要去探究的。

只想知道,周昭儀說這些,目的是什麼。

“原是如此,本宮確實進宮時日方淺,對這些,卻是不知的,只是,今日,周昭儀不必擔心,在這行宮之中,不僅氣候怡人,也不比宮里,定能保得你腹中胎兒平安。”

周昭儀的邊浮過一抹笑意,看上去是溫婉的,只有知道這抹笑意后的苦

“娘娘這里,自然一應用度都是由皇上親自把著,定是無恙的。只是,嬪妾如今,真的,怕這孩子——”

這句話里,有著酸酸的醋意,也有著對孩子的擔憂。

笑了一笑,道:

“既然,周昭儀這般擔心自己的孩子,今后,一應的起居用度,就和本宮同用罷,如此,是否能讓昭儀稍稍心安點呢?”

“娘娘——”

周昭儀的語音是瑟的,聽上去,是所致,而夕,也寧愿聽,是

“你的心境平和,胎兒方會更好,這些理,昭儀懷過一胎,該不用本宮來說與你聽罷。”

“娘娘的教誨,嬪妾銘記。只是皇上那——”

“本宮會同皇上去說,周昭儀就安心歇于這偏殿吧。”

說完這句話,瞧了一眼更,估著軒轅聿亦該快回來了,道:“來人,扶昭儀往偏殿歇息,另,把昭儀一應常用的什都挪到這來罷。”

殿門被開啟,莫殿,神恭謹:“諾。”

這一回,很奇怪,莫并沒有抬出所謂的規矩說話,夕瞧著,并不往心去想。

這些心力,不愿去耗,手從腹部移開,隨著周昭儀疊疊謝聲間,被宮人扶出殿去,離秋近前,稟道:“娘娘,您還沒用膳呢。奴婢替您傳膳,可好?用完膳,再讓院正大人予您瞧一下。”

瞧著邊含笑:“好。”

離秋見夕這般,有些不自在起來,囁嚅了一句:“娘娘是笑奴婢說得太多了?”

搖了搖臉:“不是,是你以前說得太了。”

昔日的丫鬟碧落都可背叛,邊,其實,能信的人,真的很了。

這離秋,雖是伺候了幾任的主子,也曾伺候過先皇后,但,或許,終究是個可信之人。

而那莫、莫竹,卻都是有著各自的計較和聽命。

用完膳,張院正請完脈,軒轅聿仍未歸殿,直到中午時分,方見那抹明黃進得殿來。

他的臉似乎在進殿前有著些許的郁,但在的眸華時,只化為和煦的微笑。

喜歡他對笑的樣子。

真的很喜歡。

他徑直走到榻旁,坐于側,未待他說話,先行倚他懷中,輕聲:“皇上,今日臣妾擅自做主了一樁事,您不許惱。”

“不許?”他復出這兩字,輕抒手臂,將子擁懷里。

瞧這樣子,難道,莫還沒有告訴他麼?

不會,他定是知道的。

“臣妾將周昭儀安排住了偏殿。”說出這句話,手指繞著他綬帶上垂下的纓絡。

他把的手抓住,道:“怕朕不允麼?”

“皇上不允?”

“你開心,就好。”

略抬起臉,看著他,他的瞳眸依舊深邃。

但,這句話,說得,卻是沒有一的不悅。

“謝皇上。”

“不必謝朕,只是,不要老顧著別人,自個的子,也要當心才是。”

“臣妾曉得,有院正大人在,臣妾的子怎會有礙呢,皇上,臣妾還有一個不請之請。”

他擁住子的手了幾許:“你的要求,倒是越來越多了。朕若都允了你,朕有什麼好呢?”

“皇上要什麼沒有,臣妾若都有了,還需求皇上麼?”

隨著這一語,他驀地把的下頷抬起,帶著戲謔之意:“朕怎麼先前就沒瞧出你不止牙尖利,還所求無度呢?”

的臉隨著他這句話,有些漲紅,這使得未上口脂的,猶是鮮艷:“那臣妾笨拙,您又說迂?臣妾左右都是討不得您歡欣,又何來其他呢。”

“氣了?”

搖頭,借搖頭掙開他的手,一如從前那般,總是想著法子避開他。

他復的下頷,不容避開,帶著命令的口吻道:“吻朕,朕要的好就是這個。”

這也是好

的臉漲得更紅,但,他墨黑的瞳眸凝著,仿似要把吸進去一般。

“你們,都先下去。”

吩咐一旁的宮人。

直到宮人都退出殿方借著他手指的力,快速地在他上點了一下,隨后回小臉,道:“臣妾想讓院正大人一并替昭儀保胎,因為,昭儀看上去,心境恐是不太好,一直憂心忡忡。”

他松開的下頷,眉尖蹙了一下,道:“周昭儀這麼說的?”

“是臣妾這麼想的。”

“夕夕,有些事,你不予理會就好,有朕安排一切,你又何必去這份心。”

“臣妾知道,今日見周昭儀,皇上定是不開心的,畢竟,由來只得新人笑,有誰聽得舊人哭呢?”

這一語,把軒轅聿嗆了一下,他低下臉,向懷里,這個讓他哭笑不得的子,用力擰了一下的下頷:“是啊,朕從來只喜歡新人,不理舊人的。”

又怎知,他刻意不讓見那些嬪妃的用意呢?

他擔心,的善良,而不是其他。

“痛。”嘟起,復道,“臣妾都宮三年了,按皇上的時間來推算,恐怕也快半新不舊了。”

說出這句話,輕吐了下丁香小舌。天啊,在說什麼,似乎,懷孕越久,的大腦越遲鈍,說出的話,也開始帶著小人的態勢。

來不及回小舌,卻被他如老鷹一樣的嚼住,駭得想回,他偏是不放,的手手他,他一并握攏于大手中,不容分毫,就勢,把于榻上。

的眼眸這一次沒有閉上,明如水地著他,讓他只想擁有這份好。

他不是喜歡這樣吻住子的君王,甚至于,他很去吻嬪妃。

臨幸,是種義務。

吻,對于一名帝王來說,其實有著比臨幸更深的意味。

這種意味,就是

現在,他越來越癡醉在下這名上,這,就是他的肋,不過,用不了多久,他會結束這種致命的弱點。

“嗚……嗚……”發出低低的喚聲,這種喚聲,雖更象是小狗狗的聲,落進他的耳中,卻變足以讓他的聲音。

該死!

他迅速松開的丁香小舌,以免再控制不住一個男子正常的

的舌尖,小手卻還被他攫住,不得分毫,但,總算是能說話了:“真的很痛。”

“你知道痛?以后再說這些話,朕就用這法子,讓你知道,朕有多痛。”

的臉越來越紅,被他攫住的手要去推開他,卻只換來,又一次的纏綿。

其實,今日在議政殿,發生的事,并不足以讓他心安,也惟有這里,能讓他暫時地忘記,即將山雨來風滿樓的意味。

這一癡纏,又是半個時辰,直到他看又倦了,方放過,待蜷于他臂彎中睡,才悄然下榻,步出殿外。

冰冷地了一眼偏殿,他徑直步那里。

他的到來,周昭儀是驚愕的,但,也在意料之中。

行禮間,他冷冷地免去的禮,并讓一眾宮人退出殿外。

“嬪妾不知皇上駕到,失儀了。”

周昭儀從正殿被宮扶到這時,因子笨重,是倚于榻上的。匆匆起榻,鬢發,襟自是來不及整理妥當的。

“昭儀能意識到失儀,而昭儀今日錯的,何止失儀。”

“皇上,嬪妾愚鈍,不知皇上意指什麼。”

“一步錯,滿盤皆錯,結果,無疑,就是什麼都保不得。”

周昭儀看著眼前這位俊無儔的君王,是深知他的殘忍。

僅為了先皇后難產致死,就下令彼時的三妃陪葬。

同是枕邊人,因著他的圣恩不同,結局自也是不同。

知道,今日之事,賠上的,或許是的命。

“皇上,嬪妾會恪守本份,畢竟,嬪妾的長公主尚在宮,不是麼?”

提及長公主三個字,躬伏下:“請皇上放心,嬪妾僅是最近心境欠安,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軒轅聿并不,語音仍是冰冷:

“昭儀,你,想太多了。朕希你能再為朕孕育皇嗣,當然,朕也會保得你腹中胎兒的平安。至于其他,不是你該去多想的。”

是的,不是該去多想的。

長公主畢竟是他的兒,他怎會拿兒來要挾于呢?

他不是這樣不擇手段的帝王。

只是,于他,隨時可以舍棄的。

待到分娩下,若是皇子,的命,也就結束了。

明白,來行宮后,就明白了。

昔日,對宮里某些不解,也隨著這份明白,全部清明。

縱這般,他既然這麼在乎那名子,,這件困鎖深宮多年的事,終將因那名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得以化戾氣為祥和。

只是,的希

看著那抹明黃的影,消逝在偏殿,臉蒼白,眸底,是失落。

對他,除了尊敬,其實,也沒有其他再多一分的

理智告訴,不能上帝王。

這麼多年來,是做到了。

卻,因著為母親,而終于讓本平靜的心,再不能避于世外。

再次轉了一下護甲,這一轉,護甲尖的犀利刺進的指腹,讓終是震了一下。

“皇上,請服藥。”張仲的聲音響起時,軒轅聿正在書案后,持筆批著日間的奏折。

“又是第五日了?”

“不是,而是皇上毒發的日子,在短。”張仲的聲音很平靜,說出的話語,是不同于這份平靜的殘酷。

是的,軒轅聿毒發的日子,在逐漸地短,連火床,都漸漸無法抵制他的毒素。

所以,從離開宮里那時開始,張仲只能用赤魈丸去克住軒轅聿上的毒素。

自從軒轅聿決定,將毒從夕上度過來后,這,就了唯一的定數。

連他張仲,都無可奈何的定數。

軒轅聿接過藥,就著茶不一飲而下。

哪怕這藥帶著另外的毒,但,唯今之計,除了這藥外,再無其他控制法子。

赤魈丸,不過是赤魈丸。

“皇上還在為夜國的事憂心?”

“是。”軒轅聿并不否定。

夜國的使臣,不日即將抵達暮方庵,徹查這件事,而他知道,這分徹查,或許才是最大的危機。

但,現在,他先要消除夕上的危機:“師傅,從今日起,由你一并負責周昭儀的胎兒。”

“嗯。”

“那些藥,朕會直接放到你開的方子里。”

張仲皺了一下眉,為醫者,卻要讓自己開的湯藥,變另外一種意味,這對他來說,是難熬的。

也從那日開始,周昭儀和夕同用膳點,并由張仲一并保胎。

周昭儀雖懷了六個月的孕,但,恩夕容住于偏殿,每日里與夕相陪時,照拂得反比自己都要當心。

這樣祥和一派的氛圍,不過三日,卻起了風云突變。

初四傍晚,軒轅聿尤在議政殿后批閱奏折時,李公公匆忙奔進,聲音驚慌失措:“皇上,娘娘怕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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