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盛親王看了眼君王的臉,自知顧方才的提議君王并不滿意,便開口提議道:“依臣弟所言,還是珹王好。珹王為人賢德,人品貴重。在前朝又有威,皇兄若立他為儲,自然可以服眾”
為人賢德,人品貴重。顧鴻在心底里冷哼一聲,他的這個四兒子哪里都好,就是表面功夫做的太足。就如去歲盛夏時那些冰磚鋪子,堂堂親王竟然鉆營市儈到了這種地步,連這點橫財都要發。表面上永遠是那一副賢明親和的樣子,背地里有多齷齪只是他這做父皇發沒有耐心去查罷了。
再搭上他那個瘋狗一樣,四替他咬人鋪路的宰相舅舅,若是將來當真讓他繼承大統。他剩下的這些兒子沒有一個能得善終的。
顧鴻沉默的看著這兩個人爭辯,滿心里想的都是:睿王庸常蠢笨,珹王外戚禍國,端王病弱,寧王不諳世事。
這兩個人顛來倒去的說,竟然沒有一個人提起戰王顧修來。
若是認真計較起來,顧修這孩子才是真正的為人賢德,人品貴重。由他治軍的這幾年大周的邊塞安寧了許多,朝政上寧王顧攸推給他的那些六部公文他也置的井井有條。
他代給顧修十分的事,顧修永遠都能給他做到十二分。
可偏偏這個孩子的腦子里就沒長著一爭儲奪嫡的弦,縱觀這幾日下來那些皇子與朝臣們,誰不是削尖了腦袋互相攀附。
獨他一個仿佛沒看見一樣,一聲不吭的去邊塞巡防,替他這個做父皇的穩住了邊境的軍心。
顧修這孩子雖說面上冷清寡言,可心里仁義孝順。如若不是顧修后背著個了罪的云家,他當真想好生將這孩子帶在邊歷練幾年,再將江山托到他的手上。
只可惜,天底下并沒有那麼多的如果當初。
冬去春來,君王的好了許多。又能每日神矍鑠的臨朝理政了,朝臣們那些有關于儲位的爭論,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幾個在君王養病時為自己招攬勢力的皇子們,都把尾夾了起來。
唯有顧攸和顧修兩個小的,在給君王請安時一個賽一個的高興。
憋了一冬天的顧攸抱著君王的胳膊撒著的告狀,一時說顧修哪一日多吃了顧錦兩盒他沒吃過的點心。一時又說徐靜在府中扣了他的俸祿,讓他平日里連打賞小廝的銀子都沒有。一時又說麗妃金氏某月某日擰了他的耳朵,一時又說顧修忙了一整天的軍務,全然忘了他的生辰。
顧鴻這才恍然自己病的這段日子,竟然錯過了顧攸的生辰。看看日子離顧修的生辰也不遠了。便讓老太監崔尚賞了他二人一人一件裘,作為他二人的生賀之禮。一件青的,一件寶藍的。
兩兄弟眼一致,都瞧上了那件寶藍的,都手去拿。
“七弟,你穿青的好看,聽話這件給六哥。”
顧攸將那裘往自己這邊拽了兩下,顧修也沒有松手。顧攸瞬間就丟掉了他做兄長的包袱,回到了年之時熊孩子的樣子:“顧修!你給我!”
“不給。”顧修發力一拽,直接將那件裘高高舉過了頭頂。
“你素日都是穿青的,干嘛跟我搶嘛!”顧修的個子比顧攸高出許多,顧攸跳著腳也不到裘的邊緣,焦急的回喚了聲:“父皇你看他!”
“攸兒,你如今都年了,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霸道。”顧鴻憋著笑意,搖頭道:“聽話,給你七弟。”
顧攸一撇,一臉不高興的轉了過去:“給你給你,我不要了,反正都是父皇賞的。”
顧修先朝君王謝了恩,又將抱了滿懷的裘遞到了顧攸面前:“給你。”
“算了算了,你喜歡還是給你吧,誰讓我是你兄長呢。”
“六哥說的是,我還是穿青的好看。”顧修說著又將懷中的裘朝顧攸懷中推了推。
“嗯!說的也是!”顧攸臉上一喜,一把將裘抱了過來,欣喜的用側臉蹭了蹭:“父皇賞的就是好,料子真舒服。”
“行了,朕也看你們瘋了一早上了,換了新裘去給你們母妃看看去吧。”顧鴻笑著朝那兩個孩子擺擺手。
“是,兒臣告退。”兩個年異口同聲的回了一聲,都將新裘往上一披,腳步輕快的從崇寧宮退了出來。
眼見著兩個孩子遠去的背影,顧鴻忽然覺得頭一,接著一陣劇烈的咳嗽,直咳的頭一片腥甜。
永熙二十二年,三月春日。
滋擾邊境二十余年的突厥夷人忽然向國朝下了戰書,要國朝割讓蒙室境四千里草場與他們養馬,否則便要連縱突厥十二部攻打國朝,戰王顧修再一次領兵出征。
與此同時,十二名秋闈落榜的舉子,并肩攜手走進了京兆尹府的大堂。
衙下的門子簡單問了問,眾人都說他們是來京中自首的。府尹姜籬不敢怠慢,即刻登堂審案。
為首的舉子名周梓生,他與姜籬招認道他乃是上屆恩科中中了舉人,一心想著今年秋闈能中個進士,他年金榜題名,他能朝為。
秋闈鄉試之前一個自稱主考親信的人聯系了他們,說有當年的考題可以賣與他們。只要白銀五百兩。
他們起初不信,直到那人亮出了珹王顧偃的腰牌名號來。他們這才陸續信了,前前后后共有數百人都了銀子,拿了考題。
他們按著考題的容復習作答,準備妥當。誰知進了考場見了卷子方才發現,那些他們花錢買來的題目本就全然是胡編出來的。
那些行騙之人料定他們不敢告,就那麼瀟瀟灑灑的卷著他們的銀子跑了。
有些傾家產買了考題的考生氣不過,直接在科場跟前撞死了。眼看著事鬧大,南境一代的地方及主考乃至代天子行令的珹王殿下竟然一個都不管。
只是將那些考生一個一個的都按了下來,在一。并威脅他們不可多言,否則他們此舉便算是舞弊,非但仕途無,還極有可能掉了腦袋。
這幾百人原本也都想著不了了之,但想起他們苦讀的那些日夜都被這一個江湖騙子辜負,便實在氣不過了。他們的確是投機取巧,妄圖攀附皇恩,他們也愿意因此擔負一切罪責,哪怕從此功名不保,殺頭做罪。也想將那個坑害了他們一生的江湖騙子繩之以法。
所以,他們這十二個人懷揣著幾百人的請愿書,躲躲藏藏了小半年才一路逃到了京城。希君王能夠為他們做主。
這事一出,京兆府尹姜籬頭都大了,忙不迭的將這事上奏給了君王,自己可是捂不住的。
霎時間,整件事便在朝堂上炸了鍋。
恩科舞弊,還出了江湖騙子。里面若沒有相護的事,何以能讓幾百人上當騙?為何都已然鬧出了人命司還捂在手里?
就算地方及主考沒有牽涉其中,那也難逃尸位素餐,毫不作為的罪責。
主辦恩科的禮部上上下下都是職失察的罪名,連門口掃地的都逃不過。
最最關鍵的,整件事里還牽扯了一個珹王顧偃。且不說那騙子是打著珹王顧偃的旗號招搖撞騙。單論珹王顧偃回京時奏報江南恩科一切順遂的折子,便夠問個欺上瞞下之罪了。
第六十六章 紛爭
暮春時節, 春雨綿延。
崇寧宮正殿跟前的磚地上,頹跪著一個形容憔悴的皇族青年。從昨日朝會過后,他已經幾乎一天一夜水米未進了。
珹王顧偃自生來便是君王最看重的皇子, 除了他去世的嫡長兄外, 父皇只單單親自教導過他一個人。他既沒有顧攸那般頑皮, 也沒有顧修那般冷僻。自小到大,君王幾乎很對他發脾氣, 更沒有這樣讓他在雨中罰跪的時候。
一場長跪下來, 他搖搖墜,幾進昏厥。
昨日朝會上,京兆府尹姜籬奏報的那樁公案,是一樁他怎麼摘也摘不干凈的爛賬。
按大周國制,恩科分春秋兩場。
春闈設于汴京城,秋闈則設于江南境。每隔三年一屆,為得是選盡天下之才
代天子督查恩科,于一個親王而言是莫大的殊榮。更是君王在戶部前尚書張子興死后, 起復他時代給他的第一樁差事,他萬萬沒有料想到這件事會出這麼大的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