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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墨初!”韓明強撐著威嚴厲聲呵斥道:“你這是同父親說話的態度麼?你既然還記著自己姓韓便永遠都是我的兒子!你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的命是我的!是我給的!是我給的!”

韓墨初轉走到牢門跟前,背對著那個有些瘋狂的老者,冷聲說道:“育我者生母,養我材者恩師,與爾何干?”

韓墨初打開了牢籠的木柵,重新落鎖,頭也不回的走了。

“韓墨初!你站住!你給我站住!”韓明攥著那枚流蘇腐朽的玉佩咆哮著呼喊,不一會兒又癱在干草地上放聲大笑:“兒子...我的兒子...那是我的兒子...那是我的兒子啊...”

韓墨初的人品實在太出眾了,出眾到足以讓任何一個為人父母的為之驕傲。

笑了一會兒,韓明又悲哀的哭了起來,他痛苦的捶打著自己的口。悔恨著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認出這個孩子來?

時到今日,他竟然敗在了自己親生兒子的手上,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天意一樣。

韓墨初走后,他才想起他還有一肚子的話沒有問出口。他也想問問這個孩子這些年究竟過得怎樣,他的母親可還在世上,那年的兵他又是怎麼逃出生天的...

他沒問,他好像也確實沒什麼問的資格。

那年韓墨初到他府上赴宴,他險些要了韓墨初的命。那時候,韓墨初就在他咫尺之間。他只把他當做戰王邊的一個幕僚,一個可以隨意拿的賤命而已。

古人言:父慈子孝。

為父不慈,子何以孝?

韓明攥著那枚玉佩哭哭笑笑的想了一夜,終于想起了那個小妾的臉。

韓墨初真的和那子生的很像,但是他那子卓然的氣度給那張的臉添上了兩筆名為絕的重彩。

破曉之時,折騰了一夜的韓明放空的看著頭頂上濃黑的污墻,心口忽然間躍跳得厲害。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翻坐起在墻角的磚上摔砸著那枚屬于韓墨初的家佩,一下,一下的直到碎。

在他將死的前夜,他竟然得知他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雖然,這個兒子一點也不像他自己。

雖然,天亮之后,他韓家潑天富貴煙消云散,五族之男丁皆滅。

但是,他還有一個兒子可以好好的活在世上。將來還會站在人臣的最高峰,就像他仕第一天所夢想的那樣。

無論怎麼說,緣二字都是改不了的。

無論韓墨初承不承認,他的里都流淌著一半屬于他的

他絕對,不能讓這個孩子有事,更不能讓這個孩子也被牽扯進來。

那是他韓家唯一在世上的希了。

天明破曉,刑獄主司唐青山攜提刑押司等員打開了韓明所在的監舍的大門。

發現韓明尸已涼,僵的小指上還挑著半截腐舊的流蘇,墻角邊散落著幾塊看不出材質的碎石。韓明面容安詳,無外傷。

經仵作查驗,是為心悸而死。

為人子的韓墨初終究還是給韓明保留了最后的尊嚴面。

畢竟死得全尸者,來世還可再生為人。

第七十八章 百歲

永熙二十三年, 暮春四月。

京中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甘霖。

今日,汴京城青云坊的鬧市之下有一場大熱鬧可看。昔日的宰輔之家,今日落了個五族皆滅的下場。

除暴斃獄中的家主韓明外, 五族年男丁共計兩百三十一人。

今日之, 皆要命斷當場, 首異

聽說這個韓明是殘害忠良的大臣,今日乃是置這些佞臣家眷。百姓們都不顧大雨寧可撐著傘也要把這場熱鬧看全。

午時三刻行刑, 百姓們為了搶到一個能看清楚的好位置, 從黎明時分便有百姓陸陸續續的聚過來了。

同一時間,皇城之的雨勢也不小。

朝會過后,顧鴻親自拉著顧修的手將他帶到了宣政殿側殿之,說為他準備了一件及冠禮。上月顧修該行冠禮時忘了找出來了。

說罷,只見兩個小太監從室里吃力的抬著一桿長!槍,呈到了顧修面前。

長!槍長為八尺有余,槍桿為空心鐵鑄,一條金線勾描的金龍盤桓在槍桿之上。鍍金的槍箍上是云氏的家徽, 一朵小小的祥云花紋。赤紅的槍纓纖長,槍脊鋒利如鏡,映出了顧修那張不可思議的臉。

“父皇...”顧修手遲疑的懸在半空,不可置信抬頭看著眼前的君王。

“拿著吧,這是太!祖皇帝賞賜給云家的游龍槍,你母親用過的。如今你已人,朕現在把他賜給你了。”

“兒臣, 多謝父皇。”顧修雙膝跪地,敬謝皇恩。

這是顧修第一次見到這柄槍, 這柄槍代表著云氏一族昔日所有的榮

當年, 云氏一族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立國后, 太!祖皇帝親手將這柄纂刻著天家龍紋的長!槍賜給了云家,象征著對云氏一族無上的激與信重。

顧修雙手鄭重的握住槍桿,從上到下了一把。冰冷鐵質的槍桿瞬間便有了溫度,能把人里的燒得滾燙。耳邊似乎響起了母親和他那些素未謀面的先祖的聲音,訴說著那些屬于他們的榮耀與過往。

而他,要繼往開來。

“去吧,去給你母后和長姐看看。”顧鴻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臉上的神且輕松。

因為屋外下著雨,顧鴻吩咐人將長!槍裝在了封的木盒里,由兩個大力太監抬著兩邊。一路跟著顧修,走到了隨朝而來的韓墨初邊。

“隨本王一道去給母后請個安吧。”

顧修一句話,幾個機靈的小太監立馬沖過去給二人撐傘。韓墨初原本拿在手里的那柄也給搶了過去。

兩個人,就被那麼一群人簇擁著走在前往宮的宮道上。

“難得,殿下肯讓這麼多人跟上來。”韓墨初緩步走在油布傘撐開的影里,溫文的目里夾雜著一點點也許是被天氣影響的沉郁。

“既然今后要走不同的路,也要開始慢慢習慣了不是麼?”顧修偏頭余不由自主的看向韓墨初的側臉,年時他要踮著腳才能看到。那張臉俊而不秀,而不俗,如畫中游仙卻食人間煙火,如霽月風卻不見清冷孤高。

韓墨初是個實實在在的人,就走在他的邊。

穿過花園,走在一條安靜的宮道上。

迎面不遠,走來了一個孤單且落寞的影。影穿著一深灰的袍服,披著一件黑的披風,整個人都被雨水淋了。頂戴的束冠歪歪扭扭的,鬢發散的被雨水在臉上,臉慘白慘白的,凍得發青。

影走得近了,顧修和韓墨初才看出那影是誰。

珹王顧偃。

韓氏貴妃于昨日深夜病故,君王顧鴻準許他來見母親最后一面再回府中繼續足。

宮中的侍都如同躲瘟疫一樣的躲著他,沒有一個人愿意跟上來。

雨天,微涼的春風嗖得人都了。

韓墨初還記得他剛宮的那一年,伏天暑熱。

他牽著顧修的手走在這條宮道上,被犬司的惡奴為難。那時候替他和顧修解圍的就是顧偃。

那時候的顧偃還是個步態從容,舉止驕傲的皇族年,前呼后擁的跟著許多鮮的奴才,提著剛獵得的獵,昂首的立在他的面前。

也就在那一天,顧修第一次拽著他的袖喊了他一聲師父。

“四哥。”顧偃抱著肩膀與顧修的隊伍而過時,顧修住了他。

顧偃將將回頭,無神的雙眸里滿滿的都是怨毒。

顧修從一個小太監手里拿了一把油布傘,撐著走到人前將傘遞了過去。

顧偃冷笑一聲,一把便將顧修手里的布傘推到了一邊:“本王用不著你可憐。”

顧修抓著手中的傘,一把提起了顧偃的襟,如炬的目在了顧偃上:“好歹也是國朝皇子,別像個喪家之犬似的。”

顧偃咬著牙,從襟上掰下了顧修的手。順勢接過了顧修手中的傘柄,鄭重的整了整被顧修扯襟,直了腰背,從顧修邊頭也不回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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