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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算什麼事?”顧修撐著半邊額頭,無奈道:“一個人想要殺我,我還得想盡辦法去保他的命。”

“其實若是陛下在此時立殿下為儲君,所有的事都會迎刃而解。”韓墨初說道。

“父皇永遠也不會定立儲君的。”顧修屈指敲了敲自己脹痛的額頭:“師父可知大周立國七十余載春秋,一直有句話做儲君立,君王斃。父皇就算再信任我,再疼我,也永遠會給自己留一步退路。他只怕今日立了儲君,明日自己便活不了。所以,他永遠不會立儲,手中便能永遠握著一枚籌碼。”

韓墨初心下了然,自太!祖朝始,先帝封儲君后一年便親手毒死了自己的兩個弟弟,三年后太!祖皇帝病亡于行宮之

太!祖皇帝如此,先帝亦然。

顧鴻為了不重蹈覆轍,就算是咽氣前一刻,也絕不會讓塵埃落定。

至親,何其諷刺。

“殿下,參軍大人,晴昭公主到了。”門前一個小太監在外間的門外高聲通傳了一聲。

顧修擱下手中的筆桿,與韓墨初一齊迎到了門外。

晴昭公主穿著一淺藍的月紗宮裝,頭頂只別著兩支綰發的玉簪,一看便知是從宮外歸來的。

顧錦手中提著一方食盒,與顧修對視一眼,便輕輕的嘆了口氣。

那一日,顧修將顧偃正在籌謀的事點到為止的給了顧錦,顧錦便拉上了寧王妃徐靜帶著許多生產所用之,顧錦還親手做了一盒白玉芙蓉糕。

到了珹王府門前,迎門的小廝直接了當的將二人拒之門外,連東西也不肯留下一件。

顧修和顧錦心里都明白,顧偃是鐵了心的要和顧修爭一番高低了。

顧錦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擱在了顧修手中:“既然你四哥不吃,你和韓參軍吃了吧。”

顧修無言的接了那方食盒,心中已經在想著下一刻的何去何從。

顧錦手拍了拍弟弟寬厚的肩膀,溫且堅定道:“別怕,有長姐在,有母后在。”

第八十二章 駕崩

永熙二十三年, 八月中秋。

君王在病榻上度過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個萬壽節。就在兩天前,寧王顧攸的長子出生了,胖嘟嘟的笑臉像極了顧攸。君王不顧病, 堅持下榻題字, 為新生的小嬰兒賜名為毓恒。

毓恒這兩個字耗盡了君王最后的一點力, 自那日以后君王的徹底沒了指,每日十二個時辰, 有七八個時辰都在昏迷。

宮中府司, 朝中禮部上下在孟氏皇后的主持之下有條不紊的籌備著。

君王清醒時,下過兩道口旨。

第一道旨意是遣散宮中玉玄宮所有的道士,移三清祖師像于京郊三十里外仙福觀安置供奉。君王的至此,雖說都是那金丹的禍事。但君王自知大限將至,也便不想再在臨死時落個暴君的名聲。

第二道旨意是其葬后,其陵墓兩側中要再修兩側墓室。原因君王沒有言明,顧修猜的出來,君王是希能在死后同自己的生母云瑤及孟氏皇后一齊合葬。

儼然算是最后的言了。

八月廿一日, 京中下了一場足夠淹沒京城的大雨。

瓢潑如洗,狂風大作,一直從晨起下到了黃昏。

君王顧鴻躺在病榻上閉目養神,他已經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太監崔尚跪在他的床畔,將一只盛滿熱水的湯婆子擱近了顧鴻的錦被里,眼眶也熬的烏青。

“崔尚,別放了, 朕有話跟你說。”顧鴻強撐著睜開眼睛,低啞的喚了人一聲。

“陛下, 您有何吩咐?”老太監崔尚弓著腰湊到了君王前, 著自己服侍了四十多年的主子心中不免一陣酸楚:“老奴就在這兒, 您吩咐吧。”

“朕走以后,你便不要再留在宮中服侍了。”顧鴻說著扶著了口氣,手指著床畔左側的架子上的一個拉式的小木盒:“去拿著,跟了朕一輩子了,老了就清福去吧。”

崔尚聞言,將那小木盒從架子上取了下來。拉開盒蓋,里面赫然放著署名為他的一所宅院,還有四五家商鋪的房屋地契。那是君王送給他這個無兒無的人,養老送終的。

崔尚連謝恩的話也說不出來,淚流滿面的跪在榻邊磕頭。崔尚自便跟在顧鴻邊,他是看著自己的主子怎麼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皇子變一個睥睨天下的帝王。他不懂政局上的對錯,只知道他主子對他好,他便效忠于他。一個奴才能做到今日這個地步,天底下估計也就他一個了。

“陛下,要不要老奴幫您戰王殿下他們過來?您...您...”崔尚悲痛絕,可還是強撐著要替君王辦最后一件事。

“不必了,該待的朕都待過了。眼下雨這麼大,別折騰他們了。讓他們明日雨停了再過來吧。”顧鴻有氣無力的咳了兩聲:“去...去把南曦給朕過來吧,他來了你便去睡,把神養足了,明日起就要熬著了。”

崔尚領了這道口旨,在地上掙扎了許久才爬起來,拖起拂塵去外間傳話。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后,南曦公子抱著那把桐木古琴到了。

今日的南曦穿著一全無雜的白,臉上不施黛,頭頂只用最簡單的木簪束了一副半髻,大半的頭發都散在背后。

不施黛的南曦容至多只稱得上清秀,干干凈凈的眉宇間也多有了些男子該有的英氣。君王看了許久才看出他是那個他帶在邊寵了十年的寵臣南曦。

“今日...怎麼這樣就過來了?”顧鴻的臉灰白如紙,映著南曦上那一慘然的素,顯得格外的凄涼:“你也知道朕快走了是麼?”

“是啊,所以奴才今日不想再裝扮了。” 南曦將古琴平放在了君王床邊的琴臺上,神無比冷漠。

“你...不必難過...朕會給你安置一個好去的...”顧鴻抬手,想拉住南曦的袖,不料卻被南曦一把躲開了。

“陛下將死,奴才心里很高興呢。”南曦的角勾起了一道殘忍的弧度:“畢竟等了這麼多年,能看到仇人瀕死的慘狀,心里自然是高興的。”

“你...”顧鴻抬起的手懸在半空中,渾不可思議的抖著:“你...你說什麼?”

“奴才說奴才看到仇人瀕死,心里痛快的很!”南曦隨手搬過一張凳子,坐在了君王的榻邊:“奴才伺候了陛下那麼多年,陛下您連奴才是什麼人都不知道麼?”

“你...”顧鴻強撐著一力氣想爬起來,因為用力太過,他的角邊又溢出了一道鮮:“崔尚...崔尚...”

“陛下,您別了。崔翁已經去休息了,您還是省點力氣吧。”南曦溫著君王的肩膀:“奴才不會對您不利的,奴才只是想好好看看您,最后跟您說說話。”

“你到底,是什麼人?”顧鴻抓著被的一角,眼神的盯著南曦的臉:“到底...是什麼人?”

“奴才是什麼人?奴才是一個被您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啊。”南曦毫不客氣的答道。

“什...什麼?”

“陛下您還記不記得,永熙二年歲末之時,那在北方邊陲因軍備不足凍而死的三萬邊軍?”南曦站起子,語氣平緩,猶如娓娓道來:“奴才的父親,便是這三萬邊軍中的一個。父親的軍餉是奴才家中唯一的生存來源。您可知道奴才的母親被那些追債的惡霸打死的時候,奴才幾歲?您可知道奴才為男兒卻被強行抹了脂當做孩兒賣勾欄院是什麼滋味兒?”

顧鴻的瞳孔越放越大,被南曦質問的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您就為了扳倒那個所謂的權臣世家,不惜賠上三萬邊軍的命。在您的眼中邊軍的命就不是命,百姓的命也不是命。我們都是螻蟻,沒有思想,沒有知,就算死了也無所謂。” 南曦低眉看著君王,字字悲哀:“您是我們仰賴的君主啊,您是我們仰賴的君主啊!”

“朕寵了你十年...榮華...”顧鴻抓著被角,力的梗起脖頸:“榮華富貴都...給了你...你為什麼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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