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生氣。」
——「你。」
路清死死盯著手機屏幕。
從來沒想過, 自己有一天會輕易被幾個電子屏幕上顯示的字給到。半夜的時候一次，現在又來一次。
也不是沒見過“你”，不是沒聽過別人對自己說“你”。
小姐妹們之間天天有事沒事都說你, 幫忙買東西說你，給抄作業說你, 答應陪去上廁所也能收獲一個你。
平心而論，這倆字有什麼特別的呢？沒有。
為什麼換了個人說就完全不一樣？
為什麼顧詞說的！就這麼特別？！
這不是病弱公主, 這是禍國妖妃啊禍國妖妃，哪怕不開口也能讓人神魂顛倒。
在心里長嘆一口氣。
等“別生氣”和“你”漸漸消失在屏幕上, 路清臉頰發熱，抬頭重新看向本尊。
“沒生氣。”說, “我就是著玩, 你不想說話那我們就這樣流吧。”
誰會生公主詞老婆的氣！
才不是那麼不識好歹的人。
接下來和啞老婆流的時間里, 路清還經歷了許多次類似這樣的心路歷程。
比如他想喝水的時候, 盯著，心蹦出倆字：「了。」
飯終于送到房間, 他又盯著, 心蹦出一個可憐的問句：「可以不吃嗎？」
也不知道是他生病的狀態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這樣的公主詞簡直太讓人難以招架。
每一句蹦出來的話，都像是在撒。
之前，路清覺得自己心里的小房子不知不覺間被顧詞攻占, 他早就住進去并且開始種竹子養熊貓——現在，覺得這人怕不是還開了個養鹿場，時不時就給你搞得心臟活蹦跳。
和顧詞談, 不僅是一種奇遇一樣的，還十分的鍛煉人的心理素質，總覺得自己以后不管經歷什麼大風大浪, 都能有一顆堅強的心臟。
唯一可惜的是，這些瞬間全都沒辦法記錄下來——路清曾經嘗試過，每次看到有趣的心戲，就想試試泡泡里顯示的容能不能截圖保存，結果發現截圖下來的只有聊天界面，沒有泡泡。
所以這麼珍貴的公主撒，只能用大腦來記錄了。
因為昨晚那場談話談到天快亮才結束，兩人起得都晚，讓酒店送來的早餐等吃到肚子里，也幾乎可以算是中午飯了。
下午，在藥效差不多該生效的時間，顧詞的溫度也漸漸降低。他這場病遠沒有路清當時那場高燒邪門，雖然降得慢，但是很穩，沒有反彈。
退燒伴隨著出汗，所以溫剛一降到正常，顧詞就下床去了浴室洗澡。
路清看著他的背影，在心里嘖嘖評價道：果然啊，公主都干凈。
按說兩人晚上就該走了。
路清躺在床上，看著臥室的屋頂，耳邊是顧詞洗澡的水聲。
回去之后，又會回到那種白天上學，晚上又只能跟他見一小時不到的日子了？
雖然有點對不起家里倆傻兒子，但如果真是那樣，那還真不太想回去......
在外面膩歪了這個周末，誰的了那落差啊！
而且一直做著記不住又看不清的夢，讓每次一安靜細想，就會有種不太安穩的覺。
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
不過路清雖然記不得容，每次做完后還是會到殘留的緒。之前那幾次都并不像是負面緒，反而有時醒來還覺得開心，所以以前并不特別在意。
哪怕昨晚顧詞說哭了，也能覺到自己的夢一點兒也不可怕。和之前看完電影的胡思想噩夢不同，可以確定那眼淚和恐懼無關，而是一種難過。
之前都是正面緒，開心，喜悅，現在是難過。有一種像是這些天的夢都是聽了一整個故事，而直到昨晚，故事不會再繼續，已經結局了的覺。
胡思想之際，衛生間的門發出啪嗒一聲響，顧詞從浴室出來，脖子上掛著條白巾，頭發僅僅是不滴水的狀態，仍然著。
“誒，病剛好洗什麼頭啊？”路清立刻從床上坐起來，“你洗就算了，還不干？”
一邊說著一邊下床走到他邊，顧詞沒什麼表示，垂眼看著放在床邊的手機。
“......”
路清沉默良久。
“你有力氣洗澡，沒力氣講話？”
大概是剛被熱氣蒸騰的緣故，顧詞眼周的皮微微泛著，平時都夠蠱人的了，現在看著不說話的時候殺傷力簡直倍增。
路清自發了起來，一邊咬牙一邊給手機解鎖。
經過了一個下午這樣的流，作流利順暢地點進了微信里，找到跟顧詞的對話框。
沒多久，他的泡泡如約而至。
——「幫我吹。」
“？”路清正疑，下一個泡泡又恰好解答了的疑。
——「沒力氣。」
“......”
好家伙，有力氣洗澡，沒力氣吹頭發和說話。
路清有心想說點什麼，但是對著出浴的大人又說不出來，想著趕把他頭發搞干別二次冒才是最重要的，只好認命又甜地去拿了吹風機出來。
給吹風機上電源，顧詞就順勢坐在了床沿上，恰好在手邊。
路清的左手在他頭發上停留了幾秒，另一只手打開開關，開始了第一次給他吹頭發。
給人吹頭發和給自己吹是不太一樣的，路清覺得很新奇——從打開開關的那一刻，就仿佛有種記憶一般，給顧詞吹頭發竟然吹得相當練。
奇了怪了，也沒去理發店打過工啊？
腦海里剛冒出了這個疑，坐著的顧詞突然再度把手機懟到眼前，路清驀地一愣。
他又開始冒泡泡。
——「調最小檔吧。」
路清一愣，關了開關，問道：“為什麼？”
——「這樣好吵。」
公主你事好多！你剛退燒還挑三揀四的！
路清想，萬一不趕快吹干著涼怎麼辦，隨后又想到，剛到這兒的那晚顧詞明明也用最大風速吹的，在外頭都聽見聲兒了，怎麼現在嫌棄吵了？
還沒問出口，顧詞就又來了下一句。
——「很舒服，你可以多給我吹會。」
“.........”
一句話給了他一切行為合理的解釋，并且搞得幾乎要拿不穩手機。
祖宗！祖宗！！！
路清痛罵自己：昏君啊昏君，你為什麼就吃這一套啊！
然后一邊糾結一邊萬份甜地......
給他用最低檔風速吹頭發。
不過再怎麼低檔的風速，吹男生的頭發也不會慢到哪里去，等幾乎已經干了的時候，路清一邊著他順的頭發，一邊余掃到他正拿著他自己的手機作著什麼。
看那個界面，好像是......在退票？
路清把開關關掉，順勢單膝跪在床上，往前一趴——比顧詞矮了不，現在這樣剛好能從后面掛在他的肩膀上，幾乎算是趴在他的后背。
因為的作，顧詞手指一頓，路清趴在他上問：“你在取消今晚回去的票嗎？”
顧詞點頭。
“你……不想回去啊？”
問完這句，顧詞似乎又有意想讓拿手機，路清立刻制止他的行為：“你說話！說話！你懶得開口，我還怕你回去之后聲帶萎了呢。”
而且，還怪想念他聲音的。
顧詞看了幾秒，竟然十分聽話地真的開了嗓：“嗯。”
只有一個字。
不過頓了一會，他又給自己的不想回去找了個理由：“哪有私奔只奔兩天的。”
幾乎一個白天沒講話，他聲音有一點啞，也比較輕，聽起來格外清冷。
路清一本滿足，忍不住哈哈了兩聲：“有道理有道理，既然都私奔了，肯定得奔個夠嘛！”
路清本來就是不務正業的昏君人，相對來說一直在務正業的某公主突然要邀請他瘋狂一把，那肯定不僅不會拒絕，還要比他更加瘋狂。
于是舉雙手雙腳贊了顧詞的決定。
路清自從上課以來，出勤率基本都是滿的，顧詞也是一樣，所以兩人各自找同學幫忙，能幫點到就幫，幫不了就跟老師口頭請個假，他們倆都是提過病例報告的人，這點也不會被懷疑。
但至于同學們可就不一定了。
路清在微信上和小麻花代這件事的時候，被狂轟濫炸了半小時。
倒不全是盤問翹課去干嘛的，因為小麻花已經知道了兩人這番出游私奔。
——路清之前在游樂園所看到過路人的心，有幾個妹子的想法，是要把他們照下來投稿。
沒想到們真的去投稿，還真的被小麻花所關注的bot給收錄了進去。
可能是兩人一直在走的緣故，拍出來的照片臉部沒那麼高清，但基本廓都看得見，頭頂發箍也看得清楚，下面評論簡直是校園論壇換了個地方，氛圍一模一樣。
小麻花怎麼能放過這種機會，自然也把那條微博搬上了論壇，做：#媽媽問我為什麼哭著玩手機，我對說，我嗑的小糊cp出圈了。#
“……”
路清拉著顧詞從頭到尾地看了個遍，偶爾看到一部分評論還沒忍住笑出了聲，顧詞比淡定，面如常，但看起來也心不錯的樣子。
退票之后，接下來他們一共在這里多呆了五天。
顧詞也沒再安排什麼行程，都是兩人現想，順其自然，想玩什麼就去玩什麼，玩得相當肆意快活。
這神仙一般的日子，最后結束在了顧詞舅舅、路清大哥以及大小黑的奪命連環call上，而且這個城市里最標志的地方兩人已經去了個遍，想了想，私奔私了一星期，差不多夠得上私奔最低標準，也是時候該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和去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心。
雖然飛回去的那架飛機更大，頭等艙比去的時候那舒適程度還要高，但路清總忍不住地想嘆氣。越離目的地近了，越像是口了什麼石頭，石頭的分量還越來越重。
靠在顧詞肩膀上，也完全睡不著，因為這幾天吃喝玩樂得太滋潤，顧詞把照顧得太好，不到睡覺的點兒完全沒有睡意。
路清看著外面的云層，悶聲說：“我現在很認同你來的路上說的那句話。”
顧詞沒有出聲，但他肯定知道是哪一句。
當時問，因為什麼事他才會想“私奔”，做這麼不顧詞的事。
他說。
只是突然想和你每分每秒都呆在一起。
——逃離那個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城市，和你每分每秒都呆在一起。
下了飛機，回到了悉的別墅，剛一進大門，路清就看見狼一邊嗷嗷著一邊沖兩人撲過來，它后還跟著跑不過它的大小黑。
于是顧詞開始擼狼，路清則接蠢兒子的無限怨念，兩人分工合作十分明確，效率也很高。
路清閑暇之余還指了指地板上：“你看，你之前說狼喜歡玩字母玩，它現在改了吧，這全是數字。”
顧詞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多停留了一會兒。
狼觀察力極強，也看到兩人所關注的玩，立刻跑過去叼起來一個“7”，而后走到了顧詞面前。
他接過來，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個“7”幾眼，才收回視線了狼的頭。
畢竟私奔一周，天天黏在一起，自然也適應了在一塊睡覺。晚上到了十點，洗了個澡之后，路清被顧詞養出的生鐘準時敲響，下了樓，一邊打哈欠一邊直白地問道坐在沙發上的人：“在我那還是在你那睡？”
“……”
顧詞沒說話，先抬手幫蹭了蹭打哈欠打出的眼淚。
還沒等他回答，路清又自顧自地做了決定：“不是，我問你干嘛啊？我才是一家之主。”
又立刻拍了拍顧詞肩膀，一副皇帝的口吻：“那就這麼定了，今兒個翻你的牌子，在你那兒就寢。”
“……”
說完后，就大搖大擺地在蠢兒子和即將侍寢的某人的注視下走進了顧詞房間，而后鉆進他的被子，異常滿足地蓋上被子，作一氣呵。
路清上樓洗澡的時候，顧詞在客廳跟他舅舅打電話，聊的都是那種外行人聽天書一般的對話，所以才無聊上樓洗了個澡。
顧詞現在才有空洗。
路清閉著眼聽著浴室里的水聲，想到在私奔階段的每一天，都會在睡前聽到這種聲音。
頭一次覺得水聲也這麼好聽，還異常突然地有種莫名的幸福。
路清聽著聽著都快進到半睡眠狀態，顧詞從浴室出來，掀開被子躺進來。
他上帶著跟自己一樣的香味，路清聞著味兒就自發地轉了個，上他找了個悉舒服的姿勢，準備沉沉睡去。
顧詞卻突然了的臉。
“你剛才說的話不算數了？”
他帶著笑的聲音響在耳邊，像是加了混響一樣好聽。路清睡得暈暈乎乎，但聽到老婆的聲音仍然很開心，于是笑得有點傻地閉著眼問：“嗯？你說什麼？”
“我說……”顧詞尾音微微拉長，“你不知道翻牌子是什麼意思麼。”
路清勉強睜開眼，跟顧詞對視的一瞬，有些記憶勉強回顱。
翻牌子？哦，是剛剛口嗨講的嘛。畢竟這是的老婆、妃。
但還沒等開口講話——
“我來教教陛下語文吧，”顧詞微微低頭，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有極大的吸力般，一瞬不錯地看著，低聲說，“是寵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