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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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寶珠回屋之后, 便把請帖在了妝臺下,遙遙看了眼還在庭院中站著的桓墨,眉頭微微舒展了些。

……快了。

等這場宴席之后, 便要想辦法把和離書送去京中府尹, 桓墨本就是朝中新貴,這種事只要稍作點撥,想那府尹也不敢作聲張, 只要能瞞著桓墨讓府尹將戶籍改了, 便可以明正大離開桓墨,再不管他同不同意。

想到這些金寶珠竟莫名覺得有些張, 緩緩輸了口氣, 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換了服才走了出去。

桓墨負手站在院中, 男人眉眼如墨畫惹得府里的小丫鬟時不時的打量,但他臉上卻沒有什麼表,直到見到金寶珠出來,才彎起角迎了上去。

“昨日為夫陪那齊遠郅在箴巖寺冬釣, 正好捉回來兩條紅鯉,為夫瞧著這兩條紅鯉甚是,早上的時候便代后廚用來熬湯了。”

箴巖寺在佛門中地位不凡, 每日都各地的香客前來參拜,這等清靜之地,這二人居然在里面垂釣,金寶珠是想著都覺得荒唐, 可桓墨看起來似乎并不在意, 他垂眸看了眼邊的子繼續笑道。

“夫人不是最喝魚湯嗎,從前隔三差五的便安排后廚去做, 還總說是為夫喜歡……”

金寶珠聞言略顯僵的扯了扯角,此事確實是有……只不過沒想到桓墨竟然知道。

桓墨垂眸看著邊的金寶珠,他容俊秀雅致,但那雙眼眸卻比最寂靜的深潭還要晦暗無

他習慣想摟著邊的子的腰,但是手到一半,卻又被他克制了下來。

如今的金氏比起從前當真是越發的難哄了,桓墨想著雙眸微微瞇起,他不喜歡這般疏遠冷淡的樣子,他還是喜歡向從前一樣溫的喚他夫君。

甚至有時候桓墨會想,若是能有辦法讓金寶珠把過去都忘了該多好,只要忘記了從前便會重新偎依在他邊。

這輩子他必定不會再那般疏遠待,便是未來他依舊萬劫不復,也該拉著金氏一同跳下去才是。

他早該如此做了。

總歸無論金寶珠死在自己前面還是死在自己后面,他都不能忍,前世他活著的時候便想清楚了,他就應該永遠把金寶珠栓在邊,要麼陪他一起生,要麼陪他一起死。

既不要想著能在他死之后琵琶別抱,也別想在拋下他一個人去來世逍遙。

——就得一直在他邊。

冬日木葉凋零,只有三兩片枯葉在枝頭低垂,一陣冷風刮過,金寶珠下意識的攏了攏領,此時也不知桓墨心中所想,還盤算著日后離開金陵,是先回渝州還是先帶著芝兒四游歷一番。

前世自己的一輩子好像都被困在了桓墨的后宅,連死都死在那一方宅院,便是如今金寶珠想到這些,還是會覺得心口憋屈,不過又想再過不久就可以解,心中便又暢快起來。

兩人走到廳堂的時候,桌上的飯菜已經擺好了,桓墨拉著金寶珠坐下,他看著煲中的錦鯉自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來這其中一條可是太子親手捉來的,夫人可要細細品嘗才是。”

金寶珠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吃飯,從前期待桓墨的關切注視,可現在卻厭煩桓墨的糾纏。

好在用完膳后不久,桓墨的手下帶來了消息,桓墨聽完后立刻便站起了,只是臨走之前他雙手覆在金寶珠的側,然后垂下頭在耳邊輕聲道。

“前世的邊境的瘟疫夫人可還記得?”

男人的氣息就在的耳邊,金寶珠不自在的避開了些。

“自是記得……”

畢竟那麼大的事那時雖被桓墨安排到了錦州,卻也時常聽人談論,比如說當初有多世家貴胄連夜出逃,又或者新帝如何砍了前來勸降的王。

“為夫記起前世后不久便派人去邊境暗中探查,你看這才過去幾日,那厲州竟又做一團,之前被為夫打敗的遼軍似乎勾結上了厲州府,此時已有不病弱將死的遼人莫名出現在厲州境……”

桓墨的聲音不疾不徐,好像在說家長里短的閑事一般,金寶珠聽著卻微微蹙起眉。

“那遼人長相與我們齊人如此不同,兩國之間又戰許久,百姓怎能容忍齊人境?”

桓墨聽著這話突然悶笑了聲,他抬起一手指輕輕著金寶珠的側臉。

“夫人也知道遼人在北齊邊境侵擾多年,這些年北齊又贏過幾次?每當齊軍退敗,遼人沖進城后,哪次不是一番燒殺搶掠,然后見男子便殘殺,見婦孺便欺凌?”

“只是那些了欺辱,卻還有被家中人唾棄,有些懷了孕的也只能產下孩子,心些的便將孩子養在邊,心狠的生下孩子之后便拋棄荒野任憑野叼走,只是那些活下來的小孩,大都有些遼人的統,如今這麼些年過去,邊境百姓對遼人自然見怪不怪。”

從前金寶珠從未聽桓墨與他說過這些,眼下聽著這些事卻覺得口沉悶,可桓墨的聲音卻沒有停下。

“你見過蘇止吧?”

桓墨說著臉上帶著幾分輕蔑,“他的父親就是遼人,他原本生下來就被母親拋棄掉了,當年是被一個鰥寡秀才撿到才活了下來,若不是為夫瞧他有些才能將他收在麾下,恐怕此番他還在邊境人白眼凄惶度日……”

桓墨說罷滿意地看著金寶珠臉上閃過的不可置信,他緩緩站起,心底卻泛著一厭惡。

便是那麼個低賤的份,前世也敢肖想他不該想的人。

想起那日舞姬從蘇止出的那枚耳墜,桓墨的雙手便不由得

什麼東西,竟然也敢?

若不是他尚且有用,他早就把他殺了……

金寶珠聽到桓墨說起蘇止,不由雙眉擰起,從前對著這個人除了聰慧并沒有太多其他印象,如今聽桓墨這般說來,才知道他境遇可憐,倒是人唏噓。

雖說這般世,但是之前見他說話做事,卻是張弛有度不卑不,倒也實屬難得。

金寶珠想,若是以后有機會倒可以勸勸這蘇止離開桓墨手下,憑他的才識大可直接仕報效朝廷,何必一輩子做個人驅使的幕僚?

桓墨的指尖依舊在金寶珠的臉頰旁挲著,直到又一次被避開,才悻悻的站起來。

“為夫可能要離府兩天,不過為夫不在的這兩天夫人切記莫要到,即便是非要離府也一定記得帶上高尋。”

桓墨的聲音輕緩,聽起來還有幾分溫,只是走出房門的那一刻桓墨又轉過了頷首坐著的金寶珠一眼。

“夫人一定記得聽為夫的話,乖乖等為夫回來……”

被反復叮囑的金寶珠有些不耐,轉頭看向在門邊的桓墨便嗔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要說幾遍?這把年歲便像婆姨一樣……”

桓墨后面的話被打斷,他卻不覺得氣惱,反倒是站在門邊心很好的輕笑起來。

“好,為夫不說了。”

許是桓墨長了一張欺世人的臉,任誰看他都當他是溫雅多郎,只有桓墨自己曉得,他對于所謂所謂有多輕蔑不屑。

當年他被攆出桓家時是六歲,在被金老爺找到之前,他跟著徐管家邊日日食不果腹,甚至為了半個發的饅頭和路邊的乞丐打架。

當初他快死的時候,他就告訴過自己,若有朝一日他活下來,他一定會抓住一切機會向上攀爬。

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不能在被人踩在腳下,也一定不要再為任何人容生

人心最為虛偽可憎,哪怕前一刻甜言語,下一秒便會為了利益刀刃相向。

桓墨心智一向堅韌,哪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也未覺得金寶珠于他有多麼重要。

總歸一直在他邊,一直在他后宅,他想見的時候,便去瞧上一眼。朝中再多紛,他也從不在面前表,只安心待在家中等他回來便是了。

他也不喜歡與白依依走的太近,那子總是太過喜歡拋頭面,他總怕金寶珠也被帶壞,也日出去到招惹。

原本他計劃的都很好,白依依調制的解藥也終于有了眉目,他或許終于可以不必再那余毒折磨。

可偏偏那日他回府晚了些,便晚了那麼會,金寶珠便死在了偏院的床上。

想起前世的那一幕,桓墨便覺得眼前有些暈眩,他不由得抬手按向眉心,他從來不怕鮮,便是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砍掉遼軍的腦袋,第一次清理戰場上無數橫飛的將士尸首。

但是他卻不能回想口吐鮮的倒在床上的金寶珠。

許是此時日有些許刺目,桓墨抬手擋了擋,等手下拉來戰馬,他才接過韁繩上馬背。

“走——”

這一行人輕裝簡行,沒引起什麼注意,便離開了金陵。

而等桓墨離開之后,金寶珠立刻便讓芝兒拿著那封和離書信去了府尹。

高尋時刻守著可以不出府,但是芝兒只是個丫鬟,出府采購理所當然。

雖然那和離書白紙黑字,但是金寶珠看著芝兒怯怯弱弱的模樣,還是有些不放心,反復叮囑不要慌張一定要立足氣勢,讓那府尹盡快理。

芝兒拿著那和離書,手都在抖,但是還是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把和離書藏在懷中,盡量避開旁人,繞道前往府尹。

許是太過張,走路的是又不慎與人撞在一起,剛要開口道歉,卻聽面前一個略微悉聲音道。

“這不是芝兒……怎麼一個人走這種僻靜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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