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桓墨的聲音太微弱了, 連高尋都沒有聽清楚。
等金寶珠帶著陸岫回來的時候,桓墨已經昏迷過去,陸岫上前診脈, 卻發現侯爺脈象平穩, 不似有什麼病癥。
“似乎沒有大礙,許是白日軍務繁多,侯爺過度勞累一時虛, 不若先讓侯爺好好休息, 看醒來之后會不會好點。”
陸岫當了多年的隨軍醫師,一直頗得高尋等人信任, 他都這般說了, 幾人也放心許多。
“那便辛苦夫人照顧侯爺了。”
幾人說罷,便退了出去, 金寶珠看著昏睡的桓墨,走到桌案邊坐下,心想今晚是別想好好休息了。
男人臉上此時已經恢復了些氣,這般安靜的躺著, 看著倒是有幾分順目。
夜里桓墨有些囈語,但是金寶珠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太過困乏, 就這麼趴在桌邊睡著了。
夢中的桓墨卻并不安穩,他的雙眉蹙的很,他夢見金寶珠在他面前哭泣,他想上前, 自己卻像被什麼無形的屏障阻擋, 他靠進不了,只能遠遠地著子的流淚, 聽著抑的啜泣。
看著子傷心的模樣,桓墨只覺得自己口莫名的悶痛,心上仿佛被什麼刀刃一寸一寸的切割,直到他猛地驚醒過來,才知曉原來一切都只是夢境。
桓墨不由得松了口氣,他下意識的抬頭,才看到趴在桌上睡的金寶珠。
子的容恬靜,看起來溫良恭順,桓墨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細細回想。
記憶中,金寶珠并未在他面前哭過。
只是印象里,他卻有好幾次撞見雙目紅腫著,可每當被他看見,都會匆匆避開,而那個時候的自己似乎也從未過問過。
想著,桓墨不由得按了按眉心。
他總覺得子多會喜歡傷春悲秋,總因為不值一提的事哭哭啼啼,待過兩天忘記了便好了,他想若是金寶珠真的在他面前哭一哭,他定然也會好好哄,哪怕提什麼要求都會滿足。
但是似乎從未有過。
那怕病重臥床三個月也從未有過,就算他去看,也是冷著臉,不與他說一句話。
想著過去桓墨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
第二日金寶珠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睡在桓墨的床上而桓墨卻不知去向,問了外面的丫鬟,說是侯爺一大早與便與李將軍一同出去了。
想著他既然還能出府想必也沒有什麼大礙,金寶珠便也不過問了。
桓墨這一次又是連著兩日沒有回府,金寶珠更是樂的清靜,空閑下來便盤著自己手中的銀錢,約還有二百多兩,只要拮據些用在外面過個三兩年問題不大。
正想著,金寶珠突然聽到芝兒在外面喊道。
“爺來了,小姐,小爺來了——”
乍然間聽到這聲小爺,金寶珠還有些發怔,等反應過來才曉得芝兒說的是阿弟。
連忙站了起,剛剛走到門口,便見一個高瘦的年被高尋一路引著走進府里。金寶珠著皮被曬得黝黑又笑意含蓄的年,沒有由來的紅了眼眶。
“阿玉——”
許是太久沒有見到阿姐,金寶玉聽到子這聲輕喚,腳步微微頓了下,待他抬眸看到門前站著的子,立刻便迎了上去。
“阿姐!!”
年笑起來的時候雙眼都瞇起,只見三兩步便上臺階直朝著金寶珠跑來,他張著雙臂似乎原本是想抱住金寶珠,可手到一半又似顧及什麼,最后換拉著子的雙手。
“阿姐,阿玉好想你啊,你有沒有想我?”
金寶珠看著眼前笑意爽朗的年,突然想起桓墨之前告訴,阿弟前世是遇到山匪重傷不治才去世的,想起這個不由得心上一酸。
那會他才多大啊。
“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提前送個信,我也好去接你……”
聽到阿姐的詢問,金寶玉了后頸,“我都這般大了,哪里還需要人接,再說現在姐夫如此有名氣,我隨便問問便找到肅遠候府的在哪了。”
看著這小子憨傻的樣子,金寶珠也只能無奈的笑笑。
府里的下人見來客人,便匆忙去端茶倒水伺候,高尋也好奇的了眼夫人的這位胞弟,眉眼看著夫人有些像,帶著幾分清雅和,但是形卻拔高挑,瞧著個頭似乎和李世武差不多了。
高尋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心里卻盤算著吃什麼能再長高點。
夫人的胞弟來探,府中的下人備好茶點后便也都退下了,姐弟二人坐在屋里,雖是多年未見,卻依舊聊得熱絡。
金寶珠聽著阿弟說起家中這幾年的事,阿爹前兩年了些傷,雖然現在恢復很多,但是留下些暗病,所以現在家中鏢局現在漸漸由他接手,說起這些年臉上還有幾分赧。
“但是我還太小了,鏢門的大師傅們還是都聽爹的。”
金寶珠聽著,抬手了阿弟的腦袋,“你啊,爹娘讓你來金陵,有沒有說為了什麼?”
“說了說了……”
金寶玉聽到這便連連點頭,只見他從懷里出五千兩銀票,然后老老實實遞到阿姐面前。
“娘說是阿姐有做生意的門路,讓我到金陵后聽阿姐安排。”
看著遞到眼前的銀票,金寶珠不由得按了按額頭,瞧著沒什麼心眼的阿弟,便開始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找白盛。
白盛的格乖戾又太過隨,這傻弟弟若是被騙了可怎麼是好。
“你到金陵可找到下榻的地方?”
金寶玉聽著點了點頭,“同行的還有三位師傅,現在都在客棧里休息呢。”
聽到阿弟說邊還有鏢門的師傅一同跟來,金寶珠多放心了些,把白盛的玉牌遞給他,“你明日去白云山館去找一位白盛的人,他會帶你去進貨,你記得只買糖和油,買了之后簽下契子,就說不急著取貨,等到春末,你再來把這貨賣了……”
年聽著姐姐的代,時不時點點頭,姐弟說完正事之后便開始閑聊,后來桓墨回了府,三人還坐在一起用了晚膳。
金寶玉年紀小,還記得不他們三人時玩鬧的事,只是他提起的一些事金寶珠也回憶不起來,便只能假裝記得點著頭,偶爾附和著笑笑,倒是桓墨還能夠回答兩句,總之這頓飯吃的還算融洽。
一直到把阿弟送走,金寶珠也沒有說關于與桓墨和離的事,只是夜里的時候給爹娘寫了封書信,只是準備封上之前,想了想又把之前那地契給裝了進去,再補充了些容才把信箋封上。
打算等阿弟離開金陵的時候讓他把信箋捎回去,這樣好歹也算是跟家里知會過了。
便是日后爹娘算賬,手的時候也能輕些。
好在一切也都如金寶珠安排的那般順利,不出三日金寶玉便買好了貨,留下兩個師傅看守貨倉后,他便先回渝州去了,
臨走時,金寶珠把信給了他,然后還特意叮囑一定要回去之后先給阿爹。
阿爹一向心,偏疼些,想必也能勸勸阿娘。
等金寶珠安排的差不多了,卻發現桓墨突然不那麼忙了,他開始整日的閑適在府中,甚至有時候連早朝也不上,就待在的院子里,看修剪盆中草木,看在院中澆花換土。
金寶珠喜歡擺弄這些木植,經常換土就換上一兩個時辰,不怎麼理會邊的桓墨,但桓墨似乎也不太在乎,他就撐著手臂靜靜地看著金寶珠做事。
他的目太過專注,一開始金寶珠會覺得不適,但是如此幾次之后便當做看不見。
桓墨賦閑的這幾日,京中最熱鬧的便是國公府突然多了一位小世子。
白盛了尉遲盛,似乎也只是一轉眼的事。他還是會偶爾來肅遠候府找桓墨商議事,現在他們二人談話時也不再會回避,這兩人現在似乎正一起效力于未來的那位,但是言語之前提起那位的名字又十分輕慢,金寶珠不明白,也懶得明白。
現在滿腦子只有一件事。
桓墨什麼時候公差滾蛋,甚至還給高尋準備了蒙汗藥,只要給半日,便能離開金陵,其實一直想去江南看看,活這麼久,走得最遠里的路也不過是從渝州到金陵。
時爹娘還總與說跑鏢路上的見聞,那時還憧憬過有朝一日爹娘一起,誰知剛長大沒多久,便上了花轎嫁做人婦。
想起這些金寶珠便不由得嘆息,連尉遲盛何時走了,桓墨何時湊近都沒有注意。
“夫人在想什麼?”
男人摟著金寶珠的腰,垂下頭輕輕嗅著子的耳鬢,覺到懷中子的突然僵,他不悶聲的笑起來。
“老夫老妻怎還如此……”
金寶珠手中還拿著翻土用的小鏟,差點沒忍住就扔了過去。
“你放開!”
“不放。”
男人說著垂首含住子的耳垂,覺到愈加繃,他卻抱得更,很快他的移向了子的脖頸,半晌睜開雙眸幽幽嘆道。
“夫人,我們……”
桓墨正想說著,卻看到金寶珠充滿驚懼的神,一瞬間也失去了興致,他輕輕摟著子,安一般輕拍著的后背。
“寶珠,不要怕,為夫可以等……”
說著他又下意識的擰起眉,這幾日他總會不自覺的想起白依依,只有待在金寶珠的邊時,他才能緩和掉這種詭異的癥狀。
前世的時候他有一段時間也是這樣,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對白依依有了愫,可是時間過得越久,他卻越覺得惡心。
前世白依依在邊境立下了不小的功績,故而他也不曾多想,只以為是自己有了什麼病,可如今再來一次還是如此,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白依依有什麼問題。
金寶珠得了空擋躲開了桓墨的懷抱,看著神古怪的桓墨,猶豫的開口。
“我要休息了,侯爺還是回去吧。”
桓墨看了眼天,淡淡的笑了笑,他牽起金寶珠的手放在手心挲。
“為夫明日要陪太子去一趟冀州。”
隨著他忠心耿耿的獻謀獻策,齊遠郅果然漸漸控制不住野心,開始蠢蠢起來,桓墨想著緩緩勾起角。
他絕對不會在同一地方摔倒兩次,更不會再同一個人如此鉗制拿。
“本來想帶著你一起,但是這路途顛簸,途中又經匪寨,為夫考慮再三還是想你留在家中。”男人眉目清雅,語調溫,垂眸看著子的眼神含著的期待。
“不過為夫算了下,大約半月就能回來,等為夫回來,不要再拒絕好不好……”
覺到男人指尖的力度,金寶珠忍不住咽了下唾沫,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垂著首一言不發,好在桓墨似乎也沒有計較,又在脖頸親昵了會后,便離去了。
等人走遠,金寶珠才拿著帕了脖子,回想著剛才桓墨話語,不汗倒豎。
絕對……不能再等了,等明日桓墨走,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