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的第二天,雖然也有點后悔,覺得自己不應該沖去告白,把兄弟間的氛圍搞得那麼僵,但更多的,還是釋懷。
景恒不答應又如何,他喜歡他是他的事,沒理由因為他喜歡,景恒就必須答應他。
沒這個道理。
難過歸難過,但他并不會責怪景恒。
所以他決定,要去把話跟景恒說清楚,讓他不要因為這件事而有什麼困擾。
他要是不說明白,那大傻子自己一個人把自己繞進去了,以為沒答應他是件多麼對不起他的事,那就不好了。
他拿起了那雙被他放了很久的球鞋,找到了景恒的住所。
他們倆其實也邀請過他去他們家玩,但容渙沒答應。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景恒家。
就跟他想的一樣,山間歐式三層大別墅,站在外面看,容渙覺得自己渺小如塵埃,提著袋子的手也不自覺了幾分。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
看得出神的容渙一下子沒注意,被正在澆花的園丁不小心澆了一水。
“對不起對不起!
沒看見你!”
那園丁抱歉地過來。
“沒關系。”
容渙撣了撣上的水。
“你是……找我們家爺的?”
園丁看他年紀差不多。
第一次真實地聽到“爺”這個稱呼,讓容渙有些恍惚,原來這就是不同的階級啊。
雖然他私底下也經常這麼調侃他們兩個,但真的聽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哦是的,我是景恒的朋友,我容渙,他在家嗎?”
不一會兒,傭人來開門,讓他進去。
容渙本來有些猶豫,但坐在客廳的景夫人看著他笑了下:“愣著干什麼,進來啊。”
“打擾了阿姨。”
容渙下鞋子,一腳踩上門口的墊子,把它給弄了。
容渙剛想開口道歉,卻見那拿拖鞋的傭人皺眉嘀咕了一下:“哎呀這毯很貴的呀。”
容渙一頓,往后退:“對不起。”
“這是爺的朋友,你太沒禮數了。”
那傭人又抬起頭來看他:“抱歉啊容爺,沒有說您的意思。”
容渙搖搖頭,穿上拖鞋進去,不知怎的,臉上就是有些發燙。
“阿姨,對不起,不小心把你們家的毯子弄臟了。”
“沒事兒,不就一條地毯,別放心上,”景夫人笑著招呼容渙坐下,“坐吧,你容渙是吧。”
“是的阿姨。”
容渙站在那里沒坐,他上都是的,實在坐不下去,怕把他們昂貴的沙發又弄臟了。
“我常聽景恒提起你,說你雖然家境不好,但是特別懂事,父親去世得早,你又當爹又當媽的把妹妹拉扯大,不容易!”
容渙笑了一下,點頭,不知道接什麼好。
他站在這里,渾的不自在。
“我們家景恒啊,從小就善良,這上街看見個乞丐都要給他買點吃的喝的——你別誤會啊,阿姨不是說你是乞丐,就是打個比方。”
“嗯,”容渙臉微暗,點頭,“阿姨,景恒在家吧。”
“在,睡著呢,昨兒回來得晚,我已經讓人去了,你坐啊。”
景夫人優雅地坐著,喝著茶。
“不了,我等景恒下來,跟他說幾句話就走。”
景夫人瞇著眼,笑說:“你是來跟景恒道別的吧?”
容渙一愣:“道別?”
“你不知道呀?”
景夫人說,“我們家景恒說要出國念書去啦。”
容渙呆愣在原地:“什麼時候的事?”
;“你真不知道啊?”
景夫人放下茶杯說,“看來景恒是怕你傷心,還沒跟你說,那孩子昨晚回來就說要出國去了。”
景夫人又說了些什麼,容渙卻好像沒聽進去,只是怔怔地問:“阿姨,我能去下洗手間嗎?”
傭人領著他去了洗手間。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這比他們家租的房都要大的洗手間,容渙的心里還是仿佛被什麼揪住了一般。
是啊,他跟景恒差得太大了,就算他后天再怎麼努力,也及不上他們家一角。
他沒上廁所,只是站在盥洗臺前冷靜了一會兒。
他不想讓景恒的母親看到他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而猜到什麼。
為了躲他,甚至要出國嗎?
他的表白就讓他那麼害怕?
來時已經安好自己了,他也想過很多種可能,也做好了以后連朋友都當不了的準備。
出國躲他……倒是有點出乎意料。
不過沒事,本來就是他欠考慮了,沒有顧及他的。
是,他的告白全了自己不憾的青春,卻沒有想過會不會給景恒帶來什麼困擾。
是他做錯了。
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容渙出去,就聽到景夫人的聲音:“這景恒也真是的,跟個殺人犯的兒子走那麼近!
他多點像沈向霆那樣的朋友不行嗎?”
容渙停下了腳步。
“夫人,這鞋子可貴了呢,一定是爺送他的。
哎呀,夫人,不會是那次吧?
讓董事長的書帶回來的那雙?
讓逮個正著,說爺正事不干就知道收集這些玩意兒,還讓董事長打個半死那次!”
容渙愣住。
那他可能認錯款了,那雙鞋……遠比他想象的還要貴。
“嘖,”景夫人語帶嫌棄,“這臭小子,平日里一定沒接濟那乞丐!”
為了不讓彼此難堪,容渙等到們沒再討論的時候,才若無其事地出去。
景夫人完全不像是剛說完人壞話的樣子,笑得如一名優雅的貴婦。
有意無意間,了保姆正在熨的景恒的服是多錢,沙發套又值多錢。
容渙心不在焉打碎了個杯子,傭人又嘀咕著那杯子得好幾大千,是什麼名瓷。
每一,每一個字眼,都在告訴容渙,他跟景恒之間的差距。
景恒還沒有下來,容渙的自尊心已經所剩無幾,臉難看,偌大一個景家,已沒有他能站立的地方。
他打斷了景夫人正在跟他介紹的景恒拿的那些什麼賽馬獎高爾夫球賽獎等等一系列跟他的生活格格不的獎項。
“景夫人,”容渙換了稱呼,“其實我今天來也沒什麼事,他要出國了,以后我們也見不著了,這雙球鞋是他送給我的,我覺得太貴重了,一直沒穿,您幫我還給他吧,我就不等他下來了。”
景夫人一頓,這是聽懂人話了?
有些話不想說得太明白,只能暗示他自己想明白。
聽他這麼說,心里猜他也懂了,敷衍地笑了下說:“爺怎麼還沒下來?
磨磨蹭蹭的讓朋友等那麼久,快去催催。”
“不用了景夫人,我還有事先走了,可以的話幫我轉告一下,我昨天是跟他開玩笑的,讓他不用放在心上。”
容渙禮貌地鞠了個躬,把球鞋放在地上,打過招呼,穿鞋子離開了這里。
等出了大門,容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緒,雙目通紅。
容渙正想走,出來扔垃圾的傭人從他旁邊走過,把什麼扔進了垃圾桶。
他看了眼,是那雙球鞋,和他穿過的拖鞋,心下便什麼都明白了。
他回頭看一眼這豪宅,苦笑一聲。
他們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