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鼓著耳,耳尖本能地染上熱意。
像是怕這個世界太安靜,讓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又怕這個世界不夠吵鬧,藏不住不請自來的心跳。
“江馴,”椿歲下意識反復著環住膝蓋的指節,順著本能說,“我喜……”
“起來了。”江馴不知道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的,邊起,邊拉了下的胳膊。
那聲“喜歡”才起了半個字就被打斷,椿歲愣了愣,倒也沒太在意,回過神,由著他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椿歲站起來,又很快俯撐著膝蓋“嘶”了一聲。還沒等江馴問怎麼了,小姑娘又直起,齜牙咧地蹦跶了兩下。
“……?”江馴一臉問號地看著。
“你不懂,長麻不如短麻。”像是完全恢復了活力的椿歲一本正經地告訴他。
江馴輕怔了一瞬,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來。
這才是小姑娘該有的樣子。
椿歲蹦跶完,上的麻勁兒過了,又開始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雖然江馴是答應了,但是這人……應該懂的意思吧?不會理解錯吧?
看又在發呆,江馴抬手敲了下腦袋:“回去吧,我送你。”
江馴敲得很輕,椿歲覺自己還沒被他敲清醒,于是了被他敲過的地方,極其小聲說:“我了。”
江馴的確沒聽清,很自然地彎,下頜微偏,側耳近:“嗯?”
年輕揚的尾音帶著點不自知的遷就繾綣,椿歲看著他形狀漂亮的耳垂抿起角,清了清嗓子說:“我了。”
“啊,”江馴挑眉,輕應了聲起,“要吃什麼?”
商業街不店做宵夜,清淡的艇仔粥,重口味的火鍋燒烤都有。
“我今天不想吃拌面了,我要吃湯面,不過荷包蛋還是要煎的,七分溏心的那種。”椿歲很認真地說,“湯面里也要加一點點醬油,我上次你買的那個牌子,買了嗎?”
“……”江馴看了眼開著的院門,又垂眼看著椿歲。
他出門的時候瞥見書桌上小鬧鐘的時間了,十點多了。
“你家里藏人了?”椿歲見他踟躕,故意瞪大眼睛一臉驚訝狀。
“……”江馴無語地垂眼,看著一臉看渣男一樣著他的小姑娘,半晌無奈道,“行吧。”
椿歲小得逞似的抿了抿角,“哦”了一聲,乖乖跟著他進屋。
手機沒帶,椿歲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起走到了廚房門口,半拉著廚房門看著里面的靜。
熱氣氤氳間,年修長的指節微曲,著筷子攪拌的作了執筆做題時的理智清冷,多了點煙火氣。
目上移,椿歲看著他垂著長睫的專注側臉。
也不是江馴的面煮得有多好吃才強烈要求。甚至能看出來,江馴其實也不擅長做這些。只是,先前可以明正大地像耍賴捉弄他似的提要求,換了心境再說出來,卻更像是想證明點什麼。
證明在某個人的小世界里與眾不同,證明某種程度上可以有恃無恐,或者隨便證明點什麼。
心里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像咬了一口微酸的草莓。椿歲忍不住皺著眉眼鼓了鼓。
怎麼變得這麼矯了!這不科學!
江馴一早知道站在門口,只是要顧著鍋里的面條。直到撈進碗里,才回看,輕笑懶聲道:“你這隨時能發呆的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本以為能燃起小姑娘的斗志,讓和自己懟兩句,沒想到椿歲反而了他。
“江馴,”椿歲抬睫看著他,就想和他再確認一下,“你……明白我剛剛的意思吧?”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椿歲也不想藏著掖著或者模棱倆可地混過去。
本來直接說一句“我喜歡你”就行,簡單明了絕不會讓人誤解。只是讓江馴不小心打斷了。
這麼重要的話,還是得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才好說得出口的。這會兒再讓突兀地來一句,就顯得很奇怪。
絕不是慫啊。
廚房不大,江馴只要朝走一步,就能離很近。
年踟躕了一秒,到邊,抬手。
椿歲以為他又要自己腦袋,雖然沒再湊上去,卻本能地抬睫盯著江馴的指節,眼里不自知地帶上點的期待。
江馴指尖輕蜷,仍舊了過去,卻不是腦袋,而是順著糟糟的劉海輕輕整理了兩下。
椿歲眨眨眼,看著在眼前擋住視線的掌心和瘦削腕骨。年指腹著的額發整理,輕曳得額前的皮微。
奇妙的驗又增加了。
椿歲好想手撓一下,又怕自己了,江馴就不給整理了。
正當又開始發散思維,差點讓江馴再次蒙混過關的時候,年指尖挑開耳邊的碎發,虛懸地順著側頰的弧度理好,對上視線,低聲說:“嗯,我明白。”
年修剪得圓潤干凈的指尖,帶著指腹紋理的微糲,在側頰輕掠似的蹭了下。
客廳的燈比廚房的亮些,即便江馴垂著眼,椿歲依舊能看見他眼里噙著漂亮的。
椿歲的心跳,又不加節制地擂了一瞬。
“但是——”江馴故意頓了頓,延著尾音沒有說下去,看著。
椿歲心跳一頓,張得肩膀的都繃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居然還帶轉折的嗎?!
“但是什麼啊?”椿歲急了,忍不住問他。
江馴輕聲笑了笑,眉眼微挑了下:“你忘了校規了?”
“……?”椿歲愣了下,反應了兩秒。
隨后進一種挑眉恍然的頓悟境界。
江馴沒等再有任何回應,收了手,用下指了指客廳里的餐桌:“去坐好吧。”
椿歲愣愣地抬手,就著被他指尖蹭過的地方撓了撓臉,清了清嗓子憋了下角克制不住的,這會兒彎起來肯定傻乎乎的笑意,揚著腦袋一本正經“哦”了一聲,轉。
看著椿歲樂得衛后面的帽兜都蹦跶了兩下的背影,江馴長睫緩眨,無聲笑了笑。
好像在小姑娘這里,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甚至只是一個字;或者再無關要的一個作,一點不足輕重的小事,都能讓開心得像個分了糖果的小朋友。
站在邊,他不需要反復問自己:我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得到一句肯定。也不需要害怕自己哪句無心的話會刺痛到,甚至即便說了不聽的,讓生氣的話,小姑娘也會斗志昂揚地從他這兒找回場子。
那是他從未過的,無不藏著生命力的鮮活的存在。
誰都知道他在出生的那一刻,也只是個無法選擇的小嬰兒。可是所有人又非得找個宣泄口,證明錯不在自己上。那無從選擇,無法反駁也不能反抗的他,自然了他們最完的歸錯對象。
好像從知事開始,邊的所有人都會告訴他:江澈之所以會為那樣,都是因為你。
所以,他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麼資格讓小姑娘開口說喜歡。江馴垂睫,掩去眸底緒,自嘲地牽了瞬角。
椿歲吃完熱乎乎的湯面,連面湯都沒剩下一滴,撐得倒在了沙發上。
“還不回去?”江馴簡單收拾了下,走過去問。
“不著急,”椿歲了吃鼓的小肚子,懶洋洋地說,“讓我消消食。”
江馴好笑。躺在沙發上也算消食的話,那些健運的是不是算白吃了。
“你不急著走,是吧?”故意收了些笑意,江馴居高臨下,垂眼看著。
椿歲眨眨眼,又在一種由下至上的視角,看著死亡角度下依舊讓人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年,笑瞇瞇地說:“啊,不急。怎麼了?”
“哦,那你等會兒。”江馴俯下去,看著,角勾著好看的弧度,像和說悄悄話一樣,放低了音量小聲道,“我有禮給你。”
椿歲眨眨眼,用無形的小手摁住心跳,小張里帶著點小期待,咽了一口:“什……什麼東西啊?”
江馴起,笑了笑沒說話,進了臥室。
椿歲撐著沙發坐起來,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輕手輕腳沿著墻角走到了江馴臥室門口。
沒走進去,背靠著墻抬手敲了下門,直接問他:“我能站在門口觀察一下嗎?”
絕對不是變態嗷,就是……就是好奇。好奇男孩子的……不是,是好奇喜歡的男孩子的私人空間,會是什麼樣的。
上回和上上回過來,江馴的臥室門都關著,什麼都沒看見,也沒想著要看。但是此刻,就是忍不住想看一看。
江馴看著門邊出的一小截小鴨黃帽兜,還有能想象得出的,小姑娘乖乖把手背在后,彎起來的一小截手肘。
很奇特的,并沒有生出以往那種私人領域即將被侵占的抵和煩躁來。
帶著笑意“嗯”了一聲,江馴繼續低頭整理要給的東西。
得到應允,椿歲樂滋滋地抿著角轉,背著手,像個視察組的小干部一樣,從門邊探了半個子探頭探腦。
江馴的臥室和他的客廳一樣整齊。
淺的實木地板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有些地方出了一點點木料原本的材質。
椿歲點點頭,覺得也好看的,很有森系做舊風的調調。
原木的床架子上鋪著深藍的床套。被子沒有疊,就是整整齊齊一不茍地平鋪在床套上。
真好,也不喜歡疊被子。雖然的不疊,是那種早上出被窩什麼樣,晚上進被窩還是什麼樣的不疊。
臥室里沒有多余的裝飾,柜在靠門的一邊,能看得清楚的,就剩還亮著臺燈,江馴斜側對著擋住的書桌了。
椿歲眼睛一亮,看見了送的糖,一顆顆裹著亮晶晶的糖紙,藏在玻璃罐里,擱在了書桌上方的書架上。
“觀察完了?”手里拎著兩本東西走過來,江馴似笑非笑地看著。
“啊,”椿歲彎著角嘿了兩聲,一本正經地站好,又期待又不好意思地小聲問,“要給我什麼呀?”
江馴很自然地遞給,并且說:“這兩本的題目已經整理好了,其他的過幾天一起給你。”
“?”椿歲直覺不妙地接過來。
“不是,這……這?就這?”椿歲低頭看看手里的習題冊,抬頭看看江馴,就差語無倫次了,“這居然是禮??”
“不喜歡?”江馴笑瞇瞇地看著。
不是,就這麼正經的東西,剛剛為什麼要說得那麼不正經讓想歪啊?
嗚嗚嗚嗚,這是什麼人間疾苦。學神的預備役朋友也太難當了叭。
椿歲扁了扁,哭無淚地看著他:“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心嗎?”
“什麼心?”江馴揚了揚眉,很配合地接話。
椿歲抱著已經屬于了的理和生習題冊,走到沙發邊躺下,掀開一本,蓋在了自己臉上,然后把兩只手整整齊齊疊在肚子上,悶聲悶氣地說:“就是這麼安詳。”
江馴好氣又好笑地輕嗤了一聲,走過去,拿開蓋在臉上的書,沒說話,只垂眼看著。
椿歲把目偏過去看他,有點不準江馴是什麼意思。
覺得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沙發說躺就躺?
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椿歲坐起來,抬睫回視他。
“其實,”江馴話音微頓,說,“你不一定非得著自己學習。”
椿歲想到自己賭氣發給他的那些話,一下子直腰板,乖乖把手擱在膝蓋上,又莫名張起來。
這家伙不會是要找秋后算賬了吧?
江馴看著的小作,好笑地輕彎了下,卻說:“做你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椿歲一愣,沒想到他要對自己說的是這個。
年聲音低低的,說得卻很篤定。椿歲看著他漂亮的眼睛,想了想,輕聲問:“江馴,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因為……覺得我不是真的自己想學?”
長睫輕輕了下,江馴沒說話。
椿歲擱在膝蓋上的指節,輕蜷了下。椿歲不知道從前,他邊的人都是怎麼對他的,年像是總給自己套著層明的殼子。你好像能看見他,卻又不到他的溫度。
對著他眨了眨眼,椿歲玩笑似的問:“我是這麼能委屈自己的人嗎?”
江馴微怔,輕聲笑了下。
“況且,就算是你想的那樣,”小姑娘看著他,話音微頓,眸底的干凈純粹,很認真地低聲問他,“如果追隨別人的腳步,能讓自己變得更好,又為什麼不可以做呢?”
心臟像是層甜甜的糖棉花輕輕地裹住,下頜輕點,江馴說:“嗯,我知道了。”
“再說了,”見他終于不再糾結,不再給他自己徒增力,椿歲懶洋洋地靠進沙發里,一臉得意地看著他,用當時江馴聽到說“我爸爸媽媽說只要我健康快樂就好了啊”的表和語氣回他,“你以為你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我就會當真了嗎?”
“……”江馴看了看,又忍不住偏開下頜,抄著兜了。
可以,還是那個記仇的小姑娘。
椿歲看著他無奈的表和作,樂地歪進沙發里。
有些事,或許很難說清楚,到底是因為自己愿意,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就算是替自己留一個小,想讓自己變得更好,能一步步地離他進一點,又有什麼不可以。
椿歲沒再多留,抱著的兩本“禮”起出門。
倆人先前似是而非的對話,像是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卻達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誰也沒進一步再確認什麼。
反正就是再等等。至于要等什麼,咱也不知道,咱也不好說。
相同的一段路,不知道是因為銀杏葉比先前又染上了更多的金,還是因為心境不同了,在椿歲眼里,風景都比之前好了不。
簡直不收門票都不敢看。
盯著地上被路燈拉長,又偶爾疊到一塊兒的影子,椿歲鼓鼓,眼睛一瞥邊瀟灑抄兜的江馴,懶聲懶氣地說:“重死了。”
江馴:“……?”
“胳膊好酸。”椿歲眨眨眼,極其無辜地看著他。
笑意在鼻腔里氣音似的輕哼了一聲。像是明知道在說瞎話,偏偏沒辦法也不想拆穿。
江馴無奈,好笑地拿過手里那兩本題冊,然后看著小姑娘悠閑地把手抄進衛兜里,得逞似的晃著腦袋哼起了歌。
彎著角瞥著得意的小作,江馴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讓不開心的。
直到把人送到家門口,出了電梯,江馴拎著兩本書遞過去。
余瞥見電梯門在江馴后關上,電梯口的玄關,了個封閉的小世界。椿歲腦袋里有無的各種廢料,一下子就有了發揮的空間。
這麼有里程碑意義的一天,總要做點什麼來個完又有紀念價值的收尾吧?
看著又開始神游的椿歲,江馴眉眼輕挑,指節拎著書冊在椿歲眼前輕晃了下。
沒反應。
又彈了一下腦袋。
結果,小姑娘還是沒反應。連捂著腦袋裝痛都懶得裝了。
江馴只好下意識地俯,撐著膝蓋看,懶聲好笑道:“又在發呆啊?”
年聲音低低的,明明是在笑話,尾音卻揚著點無奈和不自知的妥協,帶著回音似的繞在耳廓里。
悉的皂香和頭發上清冽的薄荷味一下子充斥在鼻息間,氣息卻是暖的。
像倆人上還沾著秋夜室外微涼的冷空氣,又一同待在了這一小塊溫暖的小空間里,矛盾地融合在一起。
椿歲看著他的睫眨得像慢,像故意在心尖上慢慢地掃,撓得輕輕呼吸一下都覺得。
著心跳咽了一口,椿歲心一橫。
小姑娘突然抬手,溫的溫隔著料近他心口,就著他俯的姿勢,額頭抵著他肩窩,下意識地蹭了蹭,清甜香氣在他鼻尖掃過。
江馴整個人,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