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出其不意,像顆小炮彈似的在他上猛地掛了下,又很快彈開。
椿歲迅速戰略后撤,退到了離江馴至一步遠的地方,兀自心跳砰砰卻表面鎮定地看著他。
看著看著,就有點心虛起來。
江馴什麼也沒說,直起,長睫半垂著,緩緩朝進了一步。剛剛嘲笑時角彎著的弧度也早就沒了蹤影,明明就是以前那副見識過的,面無表看不出什麼緒的樣子,卻莫名帶著點說不清楚的侵略。
椿歲張地往后又退了半步,沒出息地靠住大門。
“我抱一下我的預備役……”椿歲很快打住。一著急,差點把心里話說了出來。清了清嗓子,明明心虛,卻一臉理直氣壯地問,“我報一下仇怎麼了?怎、麼、了?”
江馴又近了半步,倆人之間無聲的氣息再次拉近。
“嗯,”年俯,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低聲反問:“你說怎麼了?”
“?”不由自主放慢呼吸,椿歲腦速都被他這麼個問法問慢了。
“不是,你、你剛剛敲我腦殼了,”迅速清了清嗓子淡定下來,椿歲一臉嚴肅地開始歪曲事實,“你知道我這個人很記仇的,所以撞你一下怎麼了?”
對,就是報仇!絕對不是瞎占便宜!
江馴:“……”
小姑娘頭發掃過他結的微還在,鎖骨被撞擊的痛意也還沒消,嚴格算起來,這的確算不得一個合格的擁抱,更像是橫沖直撞地了他一下。
“你這人好記仇哦,難不還想再報復回來?”椿歲再次倒打一耙,并且一邊反手摁開門鎖,一邊一把拽過江馴手里的兩本習題冊,“你快回去吧!時間還早我還能再刷兩套題!”
椿歲說完,也不管他還有什麼想法了,溜著門一個閃鉆了進去。
關上門,椿歲背著門后靠住,也不敢從貓眼里往外看,畢竟要是江馴還站在外面,貓眼一黑,豈不是就知道自己看他了?太沒面子。
指節上好像還有年上的余溫,椿歲抬手,了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朵尖尖。
傻乎乎地彎著角,怕人聽見似的輕輕嘿嘿樂了兩聲。
江馴看著闔的房門里不再有靜,轉進了電梯。把手抬到了耳側,指節輕蜷,頓了會兒,還是放到頸側的皮了。
小姑娘指腹上的溫暖還留著印記,此刻,像是藏到了他掌心里。年斂睫,氣音似的輕聲笑了笑。
“你不是說你哥今天就回來麼?”江馴看著認真埋頭,做完一題獎勵自己一勺蛋糕的椿歲,不在意似的問。
“啊,”椿歲頭都沒抬,“說是隊友他一塊兒慶祝,要晚點才到家,我不用等他。”
江馴“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倒是椿歲大功告似的直起,長吁了口氣,闔上作業本過下一科。
剛把題冊翻開,椿歲眼珠子遛了一圈兒,笑瞇瞇地傾近桌沿,看著對面的江馴小聲說:“那我明天放學就先不過來啦。”
說完,眼地等著江馴接后半句。
江馴瞥了一眼,無聲勾了下角,無奈接話:“有不會的就發消息問我。”
歪著腦袋支住側頰,椿歲看著他,滿意地嘿嘿樂了兩聲。這人還算是記得說過的話嘛。
江馴被肆無忌憚的目盯得輕咬了下槽牙,垂眼看了攤開的習題冊,收了笑意,聲線涼:“還不快做?”
椿歲眨眨眼,沒聽見似的抬手朝他臉上過去:“咦?”
江馴一怔,挑了下眉眼,下意識地偏頭想躲一下。
小姑娘現在是越來越霸道了,簡直囂張得想把他當個假人擺布。
“別。”椿歲卻很認真地制止了他,更是傾過去,靠得更近了些,“我看一下。”
江馴:“……”
指尖在快靠近江馴眼睛的時候放緩了速度。
小姑娘用指腹輕輕撥了下他的下睫,帶著微的。結順著脖頸的線條輕滾,江馴垂睫盯著的一舉一。
椿歲認真研究了會兒,才一本正經地說:“原來你這里還藏了顆淚痣啊。”
“……”他左眼下眼睫那兒有一顆很小的淚痣,連他自己都是無意間發現的。
小姑娘對他還真是觀察微了,他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高興。
“檢查錯題的時候倒沒見你這麼仔細過。”江馴聲音有些低,平著角,命令似的垂眼看,“專心做你的題。”
椿歲卻沒接他的腔,反而直接趴到了桌子上,下擱在疊的手背上,抬著長睫看他,還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江馴:“……?”
“本大師夜觀星象掐指一算,”椿歲看著他認真道,“你這個長相,著實危險啊。”
江馴看著半開玩笑半正經的狡黠樣,好氣又好笑:“沒完了?”
椿歲也不惱,吹了下這個角度有點擋視線的劉海,裝巧賣乖地說:“我覺得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好沒有保障哦。”
氣音似的輕嗤了一聲,江馴似笑非笑地問:“怎麼,還要我給你手寫個保證書?”
“那倒不用。”椿歲撐著桌子直起,把習題本擼平,懶洋洋地說,“畢竟真要有點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紅本本都不能綁住誰,何況是沒什麼法律效力的東西。”
江馴卷著書頁手過去,輕敲了一下腦袋,嗓音疏懶:“年紀不大,想得多。”
椿歲鼓鼓腮幫子,抬頭,理了理自己并沒有被他敲的劉海,看著江馴,特認真地說:“我想了想,你說得也對,畢竟我年紀還小,萬一我以后想法又變了呢?”
“……?”江馴怔住,在手心里的書頁握也不是,松開也不是。
明知道小姑娘沒有眨眼睛,就是在說胡話,腔里那塊卻還是像被人住了三寸似的,進退不得。角卻忍不住還是平了下來,側頰線條本能地繃,長睫垂著,同樣一瞬不眨地看著。
大有今晚再多說一個字胡話,就不能站著出去的架勢。
椿歲扁了兩下,終于忍不住撐著桌沿兒靠進沙發座里樂出聲。
“不需要什麼保證,因為……”小姑娘下磕著手背,長睫抬著,規律緩速地輕眨,漂亮的瞳仁盈滿粹亮的,輕聲同他說,“我相信你啊。”
椿歲看了眼自己只剩百分之一電的手機:“我先回去啦,手機快沒電了,免得我哥回來找不到我。”
說完,又了自己的小肚子。貌似是整天胡吃海塞,有點不舒服,正好早點回去。
“嗯,”江馴也沒留,很自然地起幫整理東西。
椿歲大爺似的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站起來的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新奇驗,又讓懵住了。
初中那會兒,班里大多數生就來月經了,一度十分羨慕,因為聽說會長高。結果左等右等都沒等來,媽媽還安個差異,十二三歲到十六七歲來都算正常。
后來知道自己虛報了兩歲,來了江城老媽又告訴,自己上學那會兒也來得晚,也就放心下來了。
可偏偏也沒想到,這位親戚會這麼毫無征兆地在這個時候來報到。
……什麼都沒準備啊。椿歲扁了扁,都想哭了。
江馴見垂著腦袋一不,維持著像是撐著講臺要發表講演的姿勢,俯下去看表,好笑地問:“又在想怎麼折騰我了?”
椿歲低著腦袋搖搖頭。
江馴微怔,發現小姑娘是真的有點不對勁,放了語氣低聲問:“怎麼了?”
椿歲抬頭,一扁:“我覺得我應該去廁所,可是又沒辦法去。”
江馴有些懵,又聽說:“因為去了也沒用。”
愣了愣,江馴覺得自己應該是明白了,輕聲問:“不舒服了?”
椿歲委屈地點了點頭,小聲道:“還什麼都沒有。”
江馴被可憐兮兮的樣子弄得有些心疼,又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明明上回在商業街那兒的便利店里遇上,小姑娘一點尷尬的樣子都沒有,還非常豪邁地告訴他“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今天這是怎麼了。
而江馴這點輕聲笑出來的樣子看在椿歲眼里,那就是在赤。。地笑話了。
小姑娘那點在喜歡的人面前莫名暴增的恥心,轉換氣悶尷尬和委屈,鼻子一酸,氣哼哼地帶著哭腔控訴他:“江馴你討厭死了,我不就是第一次來得晚了一點嗎?這你都要笑我?江馴你沒有心嗚嗚嗚……”
江馴那句“你別著急我去給你買”卡到邊,終于明白了小姑娘此刻的應對表現怎麼和上次完全不同。
反倒是椿歲,在看見江馴臉上“原來如此”的細微表變化時,半真半假的哭腔一頓。
“……?”
當年誤以為爸爸媽媽不要自己了,在江邊逮住江馴這個陌生人說些有的沒的;開學的時候誤會江馴扔了自己的糖賭氣耍帥,結果啪嘰一聲跪在了人家面前;前幾天又以為江馴會答應別人早,著急慌忙的大半夜跑去人家后院強行表白;今天又讓江馴知道自己原來才第一次來大姨媽!!
嗚嗚嗚,煩死了。這輩子所有社死的名場面都在江馴跟前,不想見人了!
這下真的要哭了嗷!
椿歲的眼淚還沒憋出來,下眼瞼那兒就上了溫熱。
“好了,”江馴話音帶著輕笑,帶著微糲的指腹在眼尾輕揩了下,溫聲說,“都長大了,還哭啊?”
椿歲雷聲大雨點小的架勢一下子收住了,被他哄小孩兒似的語氣哄得一愣,都忘了鼻子抖肩醞釀眼淚,傻愣愣地看著他。
“在這兒等一會兒,”江馴見終于冷靜了,指節輕蜷收回手,低聲問,“一個人能行嗎?”
椿歲鼓了鼓,別別扭扭地撇開視線,抬手撓了下臉,小聲嘀咕:“有什麼不行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就比大了兩歲嘛,搞得自己那麼的樣子。
江馴無聲抿了下,忍著沒笑出聲,免得小姑娘又炸:“嗯,我很快回來。”
說完,拿起手機往外走。
“等等。”椿歲語氣傲地住他。
江馴腳步一頓,揚了下眉眼看:“?”
“那什麼,”椿歲莫名其妙地耳朵熱了起來,絕不承認自己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一臉高冷地指揮江馴道,“把你的書包背上,”椿歲清了清嗓子,“不要讓別人看見。”
背過去笑太明顯,江馴終于沒忍住,偏頭,用舌尖了角揚起的弧度。
椿歲:“??”不是,有什麼好笑的??
眼看著剛哄好的小朋友又蹦到了炸的邊緣,江馴從善如流地拎上他的書包,俯抬手在腦袋上了,尾音疏懶地低聲說:“知道了,大小姐。”
江馴回來得很快,椿歲在此期間,又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不就是正常的生理現象麼,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是第一回 沒經驗,所以才了陣腳。
椿歲一臉無所謂地拿著江馴買的衛生棉塞進校服口袋里,準備去洗手間。
“等等。”卻被江馴住了。
椿歲腳步一頓。
大哥不是吧,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麼事不能待會兒再議?
還沒等再教育一下江馴,江馴就當著的面起了服。
椿歲:“……?”
江馴什麼也沒說,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替系在了腰上,然后拍了拍的腦袋:“好了,快去吧。”
椿歲低頭看著自己淺的校,覺得自己明白了:“……”
嗷——哪天江馴被人滅口了,一定是干的嗚嗚嗚!
收拾好自己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江馴已經拎著倆人的書包在門口等了:“走吧,送你回去。”
椿歲一個字都不想多說,手拿過自己的書包背上,垂頭喪氣地點了點腦袋。
穿過商業街往松景園走的路上,夜風一吹,椿歲心才稍微好了一點。
江馴看著開始有心踢小石子了,才無聲彎了下,開口問:“經過藥店買了盒止痛藥,幫你放書包里?”
椿歲偏頭看了他一眼,好像心又好了一點點,拿喬似的“唔”了一聲,站定。
江馴忍著笑搖了搖頭,替放進書包。
“回去了要是不舒服就吃一顆,”江馴低聲叮囑,“沒什麼壞,不需要撐。”
椿歲鼓了鼓,“哦”了一聲,又忍不住嘀嘀咕咕地問:“你怎麼連這個都懂啊?”
江馴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輕笑了一聲,散漫開腔:“我沒長啊?不會問嗎?”
小姑娘這醋勁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這麼點細枝末節的信息點都不放過。
椿歲這才舒心,清清嗓子抿了下角,吊兒郎當地拖著尾音:“知道啦。”
抬起頭想和江馴再聊聊的時候,約看見路口有個穿著他們學校校服的男生。
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虛,椿歲一把拽過江馴,做賊似的拉著他躲到了墻角里。
“……?”江馴下意識地抬手撐住墻,垂眼看著和他咫尺之隔,外人看來幾乎是把整個人攬進懷里的小姑娘。
一瞬間,年氣息整個籠下來,椿歲背著墻眨眨眼,心跳的速度上來,自己也有些懵。
這回可不是誠心占便宜啊,完全是順手,順手。
小姑娘慣用的甜的洗發水味兒漾進鼻息間,有些。江馴偏了偏下頜,想退開。
結果,椿歲十分果斷地扯著他的襯料子把人摁住,小聲要求道:“別啊別啊。”
“……”
江馴忍不住輕聲笑出來,低聲問:“這回又是報什麼仇?”
椿歲尷尬地撇撇:“這回不報仇,就讓你擋著我點兒。我好像看見我們學校的同學了,我這系著你校服的樣子,目標太明顯。”
江馴垂眼,看著抬眼時微卷的長睫,很認真地說幾個字,就緩緩地眨一下。
年輕“嗯”了一聲,聲音得低得有些不太自然:“擋多久?”
椿歲想了想:“讓我悄悄來看一眼。”
說完,踮著腳尖探了下腦袋,視線掠過江馴的肩往路口看了眼。
“……”這一眼看過去,椿歲開始思考起今晚滅誰的口,這個世界才能更加和平。
“還沒看好?”小姑娘扯著他襯料子的指節,攥得更了些,江馴懶散的聲線里摻了點不自然的低啞,低聲問。
“看……倒是看好了。”椿歲咽了一口,“就是覺得這人,他有點眼。”
江馴:“?”
“你倆……干嘛呢?”
后時年的聲音,疑中摻著震驚,震驚中摻著不敢置信,不敢置信里又帶著點和椿歲相同的,飛速思考著今夜把誰滅口才能世界和平的高漲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