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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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中, 蘇敏撥開人群,高聲道:“大家都別慌!無妨!靠港手續上出了點問題,安慶碼頭以為我們是外國船, 因此命令江中停靠, 會派巡船接人進城!”

船工們訓練有素, 在最初的驚慌過后,分頭立在船舷甲板, 擋住梯`子、繩索、和關鍵出口, 拉住那些往舵室里跑的乘客。

蘇敏:“諸位稍安勿躁,看好自己行李!”

這最后一句話總算起了點作用。乘客們趕原地立正, 抱好自己盤纏包裹, 生怕有人趁東西。

“船壞了”的謠言終于慢慢熄火。

船行急派出代表,和碼頭方面商議, 派巡船來接乘客。

這也是正常作。雖然有點麻煩。

那些不準停靠開埠港口的外國船, 要上下客時, 一般也都是拋錨江中,再放下梯`子, 讓乘客拎著行李, 下到碼頭的巡船上。

乘客們不免有點怨言, 但眼看到港在即, 大家下船心切,也只能接這個安排。

船工們說著好話, 陪著笑臉, 幫旅客們扛著大包行李,一個個下了舷梯。

機室通風完畢, 蘇敏召集船長船副水手長,扶著欄桿, 看著底下那冒著煙的機組,臉嚴峻。

西洋人的機械也不是百分之百靠譜啊。

當然,是機就會有故障。曾有華商搞來報廢的西洋蒸汽機零件,自以為研究徹,照貓畫虎造了同款,然后野心地開廠,試圖用土制機械降低本,結果弄出炸案,死了幾十口。

相比那些最初代的蒸汽船,娜的能已經算是非常出眾,一路上駕駛驗十分,讓那半途加盟的老船長都贊不絕口。

如今也掉鏈子。

有人試探建議:“等老軌病愈,讓他回來修修看。”

蘇敏還沒發話,其余船工七八舌的懟:“老軌還在醫館里昏著。咱們明天就要出發,若延誤,客票里都是有保險條款的,賠也賠死咱們!”

當然,不至于賠死,但大家這一趟白干,是八九不離十的結局。

門軸一響。林玉嬋撥開“閑人免”的牌子,慌慌張張跑進來。

“出問題了?”

連著航行幾日,就連反弧繞地球一圈的江高升也能看出來,這“三等艙普通乘客”在老大心中的地位。

大伙紛紛讓道。

蘇敏點點頭。

“乘客暫時安住了。”他語氣還算輕松,“沒散架沒炸膛,修一修就好。”

其余船工面凝重,看到自家老板臨危不,也稍微定了心,問:“老軌還都在城里搶救,憑咱們這些管下手,能修麼?”

蘇敏取下掛在墻上的英德雙語作手冊,微笑著招呼:“阿妹,過來,一起進步一下。”

林玉嬋窘迫。偏偏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又紅又專,除了,沒人聽出弦外之音。

其余人立刻起哄架秧子,紛紛佩服道:“是了,林姑娘也懂洋文!大家群策群力,不愁弄不明白!”

林玉嬋苦著臉,接過手冊。

超綱了小白同志!

作手冊里量未譯出的部分,對來說如同天書。本來只為打發時間,誰知現在他就來查作業。

不過這手冊里,大部分還是能勉強跟上的。大大方方拉個凳子,跟眾船工湊一堆,開始一步步排查。

……

晚飯時分,開始有乘客抱怨。

天氣寒涼,以往憑著蒸汽鍋爐的余熱,可以讓船上客人稍有暖意。

今日鍋爐全歇,艙冰冰冷,金屬板傳遞著長江水的寒氣。

偏逢連夜雨。史斯不知從哪冒出來,帶著幾個頭等艙的洋人華人,沖到舵室門口鬧事。

“我們都聽說船壞了!死人了!延誤了!要索賠!這是保險條款里白紙黑字寫的,要十倍船票價格索賠!”

尋常船工勸不住。蘇敏親自出去擺平,介紹了自己的份。

他心平氣和問:“你們親眼看到船壞了?”

斯一怔,沒想到這個一直跟他暗地里不對付的中國年輕人居然是義興老板。但此時他意在索賠,也就不跟蘇敏算舊賬。

斯跟邊幾個洋人同胞使個眼,冷冷道:“船沒壞,為什麼停在江心?為什麼鍋爐熄火?哼,我們又不是那愚蠢的中國人,我們都懂科學,你們別想隨便糊弄!誰知道你們從哪搞來的破船,既然拿人命當兒戲,就別怪我們付諸法律手段!等我們上岸就找領事館!你們不賠錢別想罷休!”

蘇敏眼角閃著冷。管他的“破船”?

他微微一笑:“幾位稍安勿躁。就算要找領事館,也得等航到漢口再說。船日常檢修是正常作,明日照常起錨航行。諸位有什麼要上岸購買的飲食雜,趕快吩咐茶房去買。晚了城里就宵了。”

眾人見他通達理,說話頭頭是道,也有點拿不準,遲疑著點點頭。

“明天一定會按時啟航?”

蘇敏滴水不地答:“除非遇到方阻礙。那樣我們也沒辦法。”

乘客們購票的時候都已經簽了協議,只有船工失誤導致的延誤才可賠付。如果是大清朝廷效率低下導致的延誤,那就只能自認倒霉。

這些風險,乘客們也都有心理準備。都是頭等艙的面客人,只是被史斯拉來湊熱鬧,也不好吵得臉紅脖子。于是說了幾句客氣話,也都先后回艙。

蘇敏收起笑容,口干舌燥。

完二三等艙,又要安頭等艙。他一張巧不夠用的。

一時間賭氣想,下次不搞客運了。起碼貨不會跟風落井下石。

但話說回來,也就因為他是華人船運,乘客們才敢嘩然抱怨,跟他出言不遜。要是換了外國船公司,乘客們自然會小心謹慎,就算遭到各種不公待遇,也不敢跟洋人船主吵架。

誰讓中國人好欺負呢。

蘇敏不氣餒。他大概天生就是收拾爛攤子的命。

剛要回到機室,忽然又有船工截住他。

“老大……船工宿舍里那些半路上船的婦孺,好像要起來了,說什麼妖怪作祟……好多孩子都哭……萬一那哭聲傳到上面,咱們不好解釋啊!你快去看看……”

蘇敏驀地頭大,嚴厲問:“不是讓洪春魁管著們嗎?”

還妖怪作祟。這些太平軍迷信這樣,是怎麼在連年征戰中活下來的?

船工也扶額:“春魁兄弟自己都嚇趴了,我們正安呢。”

蘇敏:“……”

洪春魁也白長那麼大塊頭,脖子以上純屬擺設。當初就該多揍他幾拳,把他腦子里的水控控。

算了,哄小孩去。

……

心俱疲半小時,按下葫蘆浮起瓢,總算把整艘船安下來。

淡淡的夜幕籠罩長江,映出點點星

機室里氣氛凝重。

地上攤著大大小小的修理工,幾道鐵門大敞,麻麻的管道和組件,那是蒸汽引擎的管和五臟六腑。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一個賽一個沮喪。

“常見故障都排除過了。老大,兄弟們都盡力了。”

本來都不是專業人才,有的人大字都不識兩三個,就算對蒸汽引擎的運作略知皮,但也都所知有限,沒有系統地學習過。

所謂業有專攻。西方社會擁抱資本主義經濟法則,更是強調分工和專業

蒸汽船的構造復雜,隔幾年就更新換代。就算是機長“老軌”,也不能拍脯說通曉其全部奧

今天大家抱著本剛譯好的作手冊臨時抱佛腳,憑著樸素的常識和直覺索,找不出任何明顯的破綻。

人通過維修通道,爬進狹窄的管道間,衫上滿是油污,一張臉蹭得花花綠綠宛如竇爾敦,一臉無奈地癱著氣。

“多謝大家。”蘇敏點點頭,把方才的焦躁回心底,聲線沉穩,說:“還有一夜的時間,誰都別慌。最壞也不過多滯留幾日。賠償什麼的,咱們也不是泥人兒,那些洋人想從咱們手里摳錢,也讓他們掉層皮。”

眾人都知自家老板有手段,聽到他竹的話,再次定心。

蘇敏打量一下黑漆漆的機,彎腰從箱子里拿出油布罩

自己上唄。

在大清國做生意,誰還不是個全才。

他剛要穿,忽然作停滯,四掃一眼。

“林姑娘呢?回艙了?”

大家忽然都啞了,互相看看,最后選出個代表,低聲下氣道:“兄弟們沒用,怕是到明天也修不好這船。林姑娘著急,讓我們安排舢板,去安慶城了。”

蘇敏一下子又頭大:“一個姑娘去做什麼……”

眾人連忙說完后半段:“了兩個兄弟護送,絕對沒閃失,你放心。可能去醫館查看老軌傷勢了吧。讓我們留話,請你在船上主持大局,去想想辦法。要是沒轍,午夜之前一定回來。”

“姑娘喝茶,別嫌棄,咱們這兒沒什麼好茶,潤潤嗓子。”

安慶義興茶棧的鋪面里,值班伙計客客氣氣地端出茶壺茶杯,放在桌上,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漂亮小姑娘。

安慶義興茶棧,幾十年前是天地會湖廣分舵一鮮前哨。近幾年鄰城接連開埠,茶棧平白失去不商機,以致經營不善,會務荒廢,瀕臨倒閉;好彩年初遇到財神爺,兩廣金蘭鶴乘著蒸汽船前來視察,注資八百兩銀子,讓這個茶棧起死回生。

茶棧今日已經打烊,這姑娘卻突然找來,順著沙土街道一路跑,跑得風塵滿面。后跟著兩個水手打扮的大漢,腳倒騰飛快,竟險些追不上

然后門,開口就是天地會暗號。茶棧伙計猶豫了一下,開門迎了進來。

林玉嬋勻了氣,跟茶棧伙計寒暄兩句,直載了當問:“請問安慶城,有個什麼軍械所之類的去嗎?”

一邊說,一邊打量茶棧部。

寥寥幾架樣茶,不多,卻擺得賞心悅目,標簽上細致地標出了品種、產地等基本信息。

看來這店里的伙計不僅細心,而且閑。

那伙計聽了的問話,一怔,拍說道:“姑娘說的是安慶軍械所吧?前年兩江總督駐扎在咱們城里,招攬了許多幕僚幫辦,聚集一,實驗那些新式軍,從洋人那買許多東西……”

林玉嬋喜道:“對對,就是那里!”

容閎的記憶還是準的嘛。

當初容閎逃牢獄之災,回到上海,向一眾博雅伙計敘述自己的死里逃生經歷時,就曾提到,自己是在曾國督帥行署中,某個“軍械所”謁見的曾國藩。

在哪,容閎不知道;但后來蘇敏得到安慶義興茶棧的報,確定容閎是被帶去了安慶。當時曾國藩確實在安慶駐扎。

曾國藩手下網羅了諸多幕僚,包括許多容閎的西學友人,都先后聚集在安慶,為新生的洋務運出謀劃策。

當時林玉嬋只是慨,多個朋友多條路。容閎若不是恰好有朋友在曾國藩做事,他也不會被推薦給曾國藩,不會有后來的際遇。

至于容閎提到的什麼“軍械所”,當時沒多留意,記得并不太清晰。

所以今日下了安慶碼頭,先直奔義興茶棧,問個清楚。

茶棧伙計三言兩語,向林玉嬋告知了安慶軍械所的所在。

“城西門倒獅街馬王坡,那個彩畫大宅院,以前是太平軍的英王府,如今就是軍械所——姑娘小心,那里頭怪人怪事多,常有炸聲,你慢著些走!”

一刻鐘之后,林玉嬋站在彩畫大宅院門口。

后呼哧呼哧有人氣,義興的兩位船工大哥剛剛追上,生無可地結:“林姑、姑娘,我們已經十年沒造反了,力生疏,你諒著點兒……”

林玉嬋全飛速涌,手臂上汗豎起。和以往遇到危機一樣,又陷了那種無端的、應激

娜出故障不怕,可故障的同時,機長傷昏迷,以致無法快速修理,這就是屋偏逢連夜雨,很嚴重了。

如果明日娜無法按時啟程,義興面臨巨額索賠。

自己的行程也會被全部打。要知道,滿打滿算,才出一個月來探訪棉花市場。要是沒能如期回上海,耽誤了海關茶葉公布中標不說,博雅的老伙計們怕是得急瘋,以為攤上第二個容閎。

謝天謝地,船拋錨在安慶附近。如果運氣好,安慶軍械所里應該有大佬,能幫忙解燃眉之急。

畢竟,中國第一艘蒸汽船“黃鵠號”,就是這里造出來的。

冬日珍稀,天馬上黑了。來不及等蘇敏回來商量,決定自己先去運氣。

彩畫大門閉,門口守著兩個散漫的兵丁。

林玉嬋余瞥一眼后的會黨大哥,底氣十足,整理出無害的笑容,湊上去探口風。

“長班老爺……”

不出意料,得到四個白眼,四個字:“你是哪個?”

林玉嬋待要再努力,后頭兩位大哥勻氣,直接過來代勞,擺出市儈的笑臉,一唱一和地跟兵丁套近乎。

還是男人刷臉管用。這次兵丁態度好些:“要來找誰?這里的先生們都是大帥門人,都忙著呢,沒正事不輕易出來見人。”

林玉嬋想了想,試探問:“雪村先生——徐壽在嗎?或者華衡芳先生……”

兵丁本以為這幾個外鄉人是企圖混進去的賣貨小販,沒想到這姑娘真的準說出了軍械所幾個洋務幫辦的名字,一時間驚訝不已。

“徐先生在。不過提醒你啊小姑娘,他忙著呢,頂多能跟你說兩句話。要是誤了研制軍的正事,哼,我們是不會客氣的。”

兩個船工大哥也驚訝不已。沒想到林姑娘這麼輕松就開了衙門的大門。他們還有一肚子油膩社伎倆沒用上呢。

跟上。

軍械所都是高大棚戶,外面堆著磚頭木柴之類,白天是廠房,晚上是工人宿舍。現在大家都歇了工,里面傳來打牌嬉笑的聲音。

這就是當時曾國藩接見容閎的地方。沒有豪華廳堂,沒有花園流水,只是個煙火熏天的大建筑工地。

繞過兩道磚墻,雜草中一極不起眼的小院落,可能只是過去英王府的下人住所,如今是中國近代最偉大科學家之一的宿舍。

一個耳聾眼花的老仆出來應門,大概連林玉嬋是男是都沒看清,直接揮手讓了進去。

義興大哥們自覺跟科學家說不上話,等在外頭。

書房昏暗,墻上一整面架子,上頭擺的全是各種理化模型。

林玉嬋悄悄張,只見徐壽裹著個大棉,戴著手套,正在聚會神地磨一塊方形柱。

邊侍立著一個長手長腳的年,提著燈,轉換角度,給徐壽照明。

林玉嬋估,這年也就十七八歲,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剛開始蓄須,邊留著青而凌的雜

一老一兩個理工宅男,面容神態依稀相似。

年一邊打下手,一邊甕聲甕氣地說:“爹,你這是鐵杵磨針呀,弗來事個!不就是個三棱鏡嗎,托人去上海買就行呀,你勿要弄太累呀。”

年一口無錫腔,每句末尾都帶個“呀”,糯糯的很可

徐壽手上不停,笑道:“我能不曉得上海有三棱鏡?可洋人漫天要價,你爹鈔票不足啊!——瞧這水晶圖章,兩塊洋鈿,磨一磨,我照樣能拿它來觀察譜!——建寅啊,這里條件艱苦,委屈你了。但曾大帥知遇之恩,我們不能不報。你不是老念叨想看一看西洋地球儀嗎?回頭攢了錢,爹給你買一個。”

林玉嬋慨萬分。科學家不自己清貧,還把兒子帶來一起清貧。

也許就是因為這種貧賤不能移的神傳承,中華大地被晚清政府禍禍那麼久,還依然能薪火不絕,浴火重生。

輕敲門,快速自我介紹。

“……徐先生,您年初見過我。在上海虹口碼頭的華商船……”

徐壽詫異了一分鐘,認出了這個從天而降的小姑娘,笑出一臉褶子。

“對對,嬋娟號。你是那個小船主的……嗯,朋友。哈哈。瞭臺上下來的。”

科學家真會抓重點,一句話里三重恥暴擊。林玉嬋當場臉有點熱,趕轉移目,凝視著徐壽手中那個半品三棱鏡。

徐壽:“多虧你言,讓我進去長了見識!哈哈,明天我給你看咱們中國人自己造出的蒸汽船……”

林玉嬋趕婉拒,言明來意,說您先前觀過的船,眼下正拋錨在港口外四里地,大家焦頭爛額,修不好。

“這里是我記錄的一些數據。”林玉嬋從袖中出一摞紙,恭恭敬敬放到桌子上,“船上二十幾個臭皮匠,大多懷疑是governor drive polley——我不知道中文怎麼說——那附近卡住了,轉不,但怎麼上油清理都沒用……”

徐壽聽著聽著,慢慢張大,忘記了手里的水晶印章,輕聲道:“建寅,你先進屋。”

上一次初見這姑娘,對他們這些西學學者“久聞大名”,讓徐壽印象深刻,以為家里也有人是西學同好,這才給熏陶出一些不一樣的價值觀。

因此,雖然見跟義興那個年輕船主有點不清不楚,作風未免太不規矩,徐壽還是對印象頗佳。畢竟話說回來,這年頭醉心經世致用之學的數人,哪個沒被人指指點點,罵過“不規矩”呢?

可徐壽對的印象也僅限于此,覺得“開明”、“新”而已。

今日再見,這姑娘居然張口就是語,徐壽三觀繼續刷新。

他還以為,這姑娘對西學只是“略有熏陶”!

卻不知是在哪學的這些東西?

他急切要問,林玉嬋趕謙虛:“都是照著作手冊臨時抱佛腳的。我本來是學文……哦不,我原本只識些中洋文字,對蒸汽機原理只是囫圇吞棗。萬幸您在此,如能指點迷津,無異于雪中送炭,義興船運那邊也會有酬勞……”

徐壽饒有興趣聽了半天,憾朝一拱手,面

“對勿起,黃鵠號蒸汽船尚有諸多缺憾,我正在著手改進,最近很忙……”

林玉嬋眉忍不住一。那您剛才花一晚上鐵杵磨針,自制三棱鏡,是打算放在船上干啥?

徐壽苦笑,掀起自己的棉下擺,出一條包裹得過分的小

“不瞞你說,前日做實驗,把炸傷了。”

林玉嬋心中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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