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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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這里有趙婉, 虞青娘一刻也不想多呆。

帶著春蘭往門口走到馬車上, 蘇明德甚至來不及開口問去哪。

“夫人, 我們要不要去兩位小姐那。”春蘭詢道。

“太晚了, 先去城里尋個客棧住下,”虞青娘神堅毅, “明日清早, 等府署一開, 咱們就去報。”

“是, 夫人。”

應天府城尋個不閉夜的客棧, 不是一件難事。待稍稍安頓好, 虞青娘先寫了兩封信,差下人送到李府和督主府, 這麼大事,不準備瞞著兩個兒。

蘇宓因著擔心虞氏,沒收到回信的這幾日都醒的很早, 門房的人一聽夫人醒了, 立馬將夜深時候收到的信送到了春梅手里。

春梅拿著信遞過來的時候,蘇宓還正在喝早膳的暖湯,信箋看了一半,手一松, 手里的湯勺掉到了碗里, 發出了清脆的響。

“小姐, 出什麼事了。”

蘇宓被信的容震驚的說不出話, 而后, 悲傷的緒一地滲進來,混雜著恨意。

那時候第一次聽到有個雙生子的弟弟時,更多的是驚訝,畢竟從出生起便沒有和他相,所以難并不分明。

但原來,他們也曾相過那幾息,在這世上,真的有另一個人與從生命的初始,便聯系在一起。

他該多孤單,他的人,都不知道他曾經那樣鮮活過。

而這一切,都是趙姨娘所造的,這世上怎麼會有這般狠毒的人。

春梅看著蘇宓臉的變化不定,一時泛起一抹心疼,一時眼里又是濃稠的恨意,手了信箋,就是不說話。

春梅在一旁不知所措,“小姐,怎麼了,夫人的信上說什麼了。”

震驚之后,蘇宓心里難言的苦蔓延至嚨口,嗓音低低的帶著沙啞,“春梅,我們去應天府衙,現在就去。”

***

應天府衙在每日卯時才開始理案卷,冬日天亮的遲,此時快過寅時,依舊是漆黑一片。

署府門口的石階上,虞青娘已經從子時坐到現在。昨晚在客棧,人送出了那兩封信之后,本呆不住,差了春蘭去辦事,便帶著下人,押著劉穩婆等在了這里。

已經慢了這十幾年,想待門一開,就讓趙姨娘得到應有的報應。

“夫人,這是方才尋人寫的訴狀。”春蘭從馬車上跳下,氣吁吁地小跑到虞青娘面前,大半晚的,可是加了三倍的價,才得了這一份。

虞青娘接過看了一眼,收進手袖,“春蘭,銀兩備好了麼。”

“夫人,備好了。”

“嗯。”就算有實證,還是害怕出什麼差,該打點的都要打點,只要能為宬兒找回公道,什麼都不想顧了。

虞青娘抱懷坐在臺階,沒有再說話,只一遍又一遍抬頭看向天邊。

蘇宓從馬車上下來,見到的便是虞氏的滄桑神態,已經不知道是心疼弟弟還是娘親,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

“娘。”

虞青娘回過神抬眼看時,蘇宓已經跑到前抱住了,抹了抹眼淚道:

“娘,為什麼在這邊等,我替你去敲門。”

虞青娘攔住,搖了搖頭,“還有半柱香就到了。”

“可是事急,便是半夜都能告的,而且我,我是督主夫人。”蘇宓咬說道,以往盡力不想麻煩秦衍,但此時還是忍不住自私一次,人證證俱在,便是看著督主的面子,至能保證知府不會懈怠。

“宓兒,人證證俱在,我可以自己替你弟弟討回公道,這是娘欠他的。”虞青娘輕道。

不是圣人,若是了定罪趙姨娘的證據,或許真的會去求督主,但若是可以憑一己之力做的事,若是可以,終究是想自己替宬兒報仇。

蘇宓只得收回手,與虞青娘一并坐在了府衙前的石階上,春梅和春蘭則相對著互嘆了口氣。

當第一,穿過厚重的深云層,府衙終于走出了幾個衙役,他們有些吃驚地看著坐在前面似是等了一晚的兩人。

虞青娘施了禮,“爺,這是民婦的訴紙....”

...

應天府派出的衙役到城南的蘇宅抓人時,蘇明德也是一夜未睡,一直坐在正廳。

衡量得利弊,不代表他沒有,只是青娘不明白,這些既是命,總不能再賠上現在。

看到那些衙役進府,蘇明德沒有過多的驚訝,昨晚虞青娘頭也不回地出府之時,他便已經猜到了,至如此,蘇琦怨的人不會是他。

衙差帶走了趙姨娘和馮姆媽,才恭敬地走到了蘇明德面前。

“蘇老爺,請您也跟我們走一趟。”

“好。”

***

府衙的大堂,側邊兩排是拿著水火的藍服衙役,坐在上首桌案的正是應天府的知府陳映之。

他替秦衍辦過幾次事,自是知道他對商戶出妻甚是寵,雖不曾見過,但拿了案卷一看,就知道正是這個蘇家。

原本按著明殷朝的法制,是不許親屬相告,但正妻告妾勉強算有先例,既然是督主夫人的嫡母,他當然不會駁回。

“堂下何人。”

劉穩婆期期艾艾道:“小婦劉氏。”

地上跪著劉穩婆,邊上則是虞青娘和蘇宓,陳映之直接免了們的跪禮,只消在一旁站著就好。

“家住何方。”

“原是江陵城,后去了青州只待了一年,如今住在京府邊沿十里鄉。”

“你將你當年所做,再說一遍。”

“是,大人。”劉穩婆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猶豫,時不時地余企圖向后,好像是在等著誰。

及后而來的蘇明德和被趙姨娘一并到了堂上,劉穩婆恰好說到一半。

蘇宓站在虞氏側,對劉穩婆突然明顯的放松覺得很是奇怪,還有便是趙姨娘的神并不是一個喜怒不行于,能遮掩的毫無痕跡的人,但此時,趙姨娘的樣子本就是沉著在,那眼神里泛出的委屈和冤枉真切的仿佛真的是被冤枉了似的。

蘇明德看到蘇宓在,面上不由一冷,對虞青娘的不滿多了一分,原本是家事,青娘竟然還找了督主。

陳映之問完了穩婆,再看了看案卷,此案清晰明了,證據確鑿,也沒什麼好審的,他決定賣個好,讓督主夫人回頭替他說兩句好話。

他用驚堂木輕輕拍了一下,清了清嚨,“此案沒什麼疑點,嫌煩業已供認,本——”

老爺,”一直沒說話的趙姨娘形容凄苦,此時終于跪著抬頭道:“民婦是冤枉的,我從未見過那所謂的約契。”

陳映之皺眉,“可這上頭是你的簽印,且又有穩婆作證。”

“民婦與劉穩婆素來沒有集,若當真是我做的,我怎麼會留這一紙證據,”趙姨娘看向劉穩婆,“劉氏,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次胡說這些污我,別忘了你是主犯,你也難逃一死!”

劉穩婆一聽似是慌了,轉向虞青娘,“夫人,這——”

虞青娘以為劉穩婆是向求饒,縱然劉穩婆此時良心發現說出了真相,但也不可能原諒,“你不是想贖罪麼,那便按著明殷律例贖罪。”

明殷律例,劉穩婆再不識字,也聽過殺人償命一詞,子一,整個人快匍匐在地。

陳映之看其伏地認罪的模樣,便接著方才被打斷的話,準備繼續作判,誰知劉穩婆竟是轉頭突然開口,對著虞青娘說道,“夫人,這與你跟我定好的不一樣,小的只是要錢,您怎的要我死啊。”

此話一出,滿堂沉寂,場面變得有些詭異起來,不止是陳知府覺得奇怪,連蘇宓也愈發覺得不對。

如今想來,一切似乎是太過順暢,虞氏比蘇宓還要陷于其中,本無暇去考慮此事的巧合自然是信自己娘親,那就是趙姨娘在搞鬼!那的弟弟,到底是....

蘇宓才冒出這個心思,劉穩婆的聲音更大了起來。

“大人,是夫人,夫人著我說這些冤枉趙姨娘的,小的沒害過人,小的是冤枉的呀!”

一邊抖,一邊看向一臉驚愕的虞青娘,不止虞氏驚訝,在場的蘇明德,蘇宓等,都被這句說的愣在了當場。

可劉穩婆還不停下,繼續哭訴道,“這黃紙朱砂都是夫人吩咐小的前幾日在江陵城北的漿水鋪子買的,大人可去查,那簽名,是夫人找人拓的,說給我五十兩銀錢做此事,也絕沒有牢獄之災,小人這才做了這場戲。”

劉穩婆話說到如斯,虞青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是著了趙姨娘的圈套,陪著做了這一整出的鬧劇,可無心想這些,現在思緒混不已,只想知道一件事,

“宬兒他出生時,到底是不是...”虞青娘有些站不穩,蘇宓扶著才未倒下。

劉穩婆咬牙道:“夫人,你何必再做戲,你明明知道,小本就沒活著出來!”

虞青娘耳邊本聽不到其他,已經不知道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頭痛的厲害,是趙姨娘為了害故意設計,還是確實做了,再借此事。

蘇明德的臉黑沉,雙拳攥在側,看向虞青娘時清峻的臉老了十幾歲,“青娘,你當真做出這等事?!”

趙姨娘此時像是終于尋得了浮木,沉冤昭雪一般,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夫人,我是有私心要平妻一位,但您也不必這般狠毒地對我。”

一直想著兒子的虞青娘被蘇明德的厲聲詰問震醒,對上蘇明德視線,一字一句道:“我堂堂蘇家正室夫人,何需要對趙婉一個側室用這些伎倆。我唯一在乎的,是我兒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還是,你以為我會用想了這十幾年,我可憐的宬兒的名義,只為了阻撓區區一個妾侍的平妻之位麼。”

堂上陳映之不敢說話,這說到底是家事,他還想借著此事在督主面前表現一回,現在看來不惹上麻煩就好了,兩方都理直氣壯的,他還真是看不出來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堂下勢膠著,劉穩婆能說的都說了,任由馮姆媽暗使眼也發揮不出來了,只顧聳著腦袋求撿一條命回去。當初答應馮姆媽做戲時,那曉得真會上了公堂,還以為最多便了宅子里的腌臜往事,拾起來斗一斗罷了。

蘇明德看著虞青娘,其實這般,是他想的最好的結果,虞青娘牽絆著蘇宓,趙姨娘又是琦兒的生母,他寧愿這是一場爭風吃醋的鬧劇。

“青娘,我不是不信你。”

趙姨娘聽得這句心里凜然,做了這麼多,絕不能功虧一簣,咬牙,轉向蘇明德,換上凄苦的神

“老爺,妾被捆到如今,一句夫人的不是都未曾說過,我也是琦兒的娘親,難道會做出這些事,若是老爺不信我,我哪怕當場柱而亡。”

說罷,的眼神一沉,往堂上的紅漆木柱撞去,那樣子是當真拼了命的。

“婉娘——”蘇明德驚呼一聲。

馮姆媽卻是直接飛擋在柱前,趙姨娘撞到的肚子上,馮姆媽當時臉上表猙獰可怖,哪怕早有準備纏裹了好幾層棉布,還是疼的鉆心。

趙姨娘沒什麼傷,倒在了當場,滿堂一片混,蘇明德跑上去蹲下扶起

“老爺,妾當真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

“知道了,你又何必.....”青娘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但婉娘連命都不要了,或許,人真的是會變的。

發展至此,這堂上,也只剩蘇宓始終相信虞青娘,畢竟在別人眼里,一個人怎麼會用自己的命去撒謊。

虞青娘看著蘇明德,“明德,你現在還信我麼。”

蘇明德抬頭,“青娘,鬧夠了,回蘇宅吧,你還嫌不夠丟人麼。”

他的話落,虞青娘眼里最后一亮也逐漸沉寂了下來,許久之后,才淡淡的開口,

“我不回去了。”

再看向蘇明德的時候,虞青娘的眼里一無,“你我婚二十年,我虞氏善妒,為害后宅。既已兩心不同,難歸一意,如今只求一別,各還本道。”

蘇明德一臉的難以置信,“青娘,你在說什麼?!”

明殷朝除了男子可以休妻,也允許子求去,但子此舉作為是有悖尋常,除非是有十足的理由,即使如此,也可能要進牢獄數日,才可換得一紙休書,是以鮮有子有這般舉措。

更何況,縱然如今民風開發,改嫁亦可,但以虞青娘的年紀,改嫁并不容易。

蘇宓一直沒說話,平日里伶牙俐齒,但面對著虞氏,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回頭看上首位置已是空空,也明白,若不是看秦衍的份,在府署行這般吵鬧,早就被關進了牢房。

蘇宓上前扶住虞氏,“娘....”

“嗯,宓兒,我們走吧。”

虞青娘帶著蘇宓往堂外走去,不但沒理會蘇明德的話,竟是連看也再沒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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