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角了,瞪他一眼:“你無敵你無敵,我下班過后一定第一個往外沖,行了嗎?”
半下午后,原本晴朗的天兒說變就變了。
云堆在了皇城上方久久不去,整個天都沉了下來。
一連晴朗了這麼多天,這夏雨總算是到了家門口了。
幸好城外的桑葚早早就采摘了,如今釀酒的釀酒,制果醬的制果醬,正有條不紊地進行。否則等這一場雨落下來,能去掉一半。
今晚宮里是不能留了,不然說不定殷璄那家伙還真有可能做出夜闖皇宮之類的事……
為什麼要怕?原本是不用怕他的……要是能把控好自己,不做那麼大發的事的話。
衛卿從來沒覺得底氣這麼弱過,看吧,這都是妄凡心引來的一系列不良癥狀!
怎麼辦,打又打不過,惹又惹不起,換個地方躲還不行嗎?
快要散值時,衛卿和漪蘭一同站在屋檐下,眼看著天空中濃云布。漪蘭道:“看這樣子,很快就要下大雨了,小姐,一會兒我們快些回家吧。”
衛卿道:“一會兒你先和阿應回去。”
“小姐還是要留在宮里嗎?今晚可能會打大雷的。”漪蘭擔憂道。
衛卿看一眼,道:“我與大都督約好了,散值后等他一起。”
漪蘭一聽,是要和大都督一起,由衷一喜,便再沒有任何不放心之。
隨后,衛卿在臨下班前又往后宮里去了一趟,沒讓漪蘭跟著,只到了時間就自行出宮回家去。
漪蘭見衛卿這一去遲遲不回,本來還有點擔心,但是散值后出宮的路上遇到了錦衛,得知大都督尚還在宮里,也確實今晚要接衛卿一起回家的,便徹底放心下來,先到外宮門那邊找阿應一起回家去。
天一點點暗沉了下來,那風雨來的沉悶提前結束了黃昏,有種臨夜的覺。
宮門的轎子一直停侯在那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宮里當差的在散值后要出宮的人怕回家途中淋了雨,皆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樣子,直到后來,人影寥寥,怎麼也不見衛卿的影出來。
殷璄在轎中一直等到了夜降臨,頭頂悶雷陣陣,一風在兩重宮門中間的直道上來回竄。
忽而有幾顆渾圓的雨點從高空落下來,砸在轎頂上,發出啪的幾聲響。
錦衛十分利落地從宮門出來,到轎子旁稟道:“大都督,衛小姐人已經不在太醫院里,打聽過了,也沒往哪位后宮娘娘去過。可能……在大都督接之前,就溜走了。”
隨行的錦衛們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衛小姐這是鐵了心要躲他們大都督啊……
片刻轎子里才傳出殷璄的聲音:“走吧。”
此時,衛卿已然宮外,站在一座塵封已久的大宅子前。
這繆宅已經解了封條,是名下的宅子,只是從皇帝賜給起,還一直不曾進去看看。
太醫院待不下去,家也暫時不能回,衛卿便只好來這里。宅子這麼大,還怕沒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嗎?
還沒整理好,可能需得要過一陣子,才能平復自己的心,再去蹭殷璄的轎子時才能若無其事、不端倪。
但是眼下,衛卿知道自己做不到,就連像以前那樣故作表面平靜都有點難度。
所以這種時候萬不能再和他相在一起。
故衛卿在殷璄等在宮門口接之前,就先地溜了出來,直接到這繆家老宅來。
宅邸高大的門楣上的紅漆面,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地落、褪,再不見從前的鮮與闊氣。
衛卿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兒時零零碎碎的片段,和母親繆嵐常來這里。兒時覺得那橫著的門檻很高,雙手扶著門檻才能過去,然后便歡騰地往里跑,“外公”“舅舅”地喚著。
衛卿走上前,再看那門檻時,已經覺得不高了。
手推了推宅門,發出吱呀的老舊聲,合著一些風與塵,緩緩往里開了條。隨著隙越來越大,漸漸呈現出門后面一片蕭索荒蕪的景象來,再難分辨出兒時里面干凈麗的庭院景。
雷聲在烏云里炸開,像咆哮,低沉而渾厚。
衛卿進宅以后,將大門重新合上,然后在宅子里隨意走著,尋著記憶中悉的場景。
堂上很舊了,門匾歪斜,里面的屋梁墻角掛滿了蛛網。
花園里也無景致可欣賞,雜草枯木一堆。
也不知這場雨何時會落下來,反正衛卿打定主意今晚便留在這里不走了,很有閑地在宅子里晃悠了一圈,遇到路邊雜草埋路時,還彎腰下去順手把雜草扯了幾把。
隨著天黑,這座宅子一盞燈火也看不見,周遭的景也跟著暗了下來。衛卿記得娘出嫁后,這家里也留著出嫁前的院落,衛卿今晚便打算去那院子里歇。
風來得愈急了些,將太醫服角吹得劇烈翻飛,也糊了眼前的視線。隨著天空中一道白花花的閃電蹦過,接著響雷震得天地一晃。
衛卿還沒跑到院落里,半途就下開了雨。
這雨像是兜了許久終于兜不住了,兜頭潑下,又猛又急,雨點打落在皮上生疼。衛卿腳下跑得飛快,可也免不了淋得渾半。
跑到屋檐下,拂了拂上水跡,抬眼看著屋檐外一片大雨茫茫,周遭的一切都被雨聲所掩蓋。
風卷起雨沫,直往屋檐下鉆,即使上穿著干燥的裳,往這屋檐下站一會兒,也會被濡。
衛卿沒站一會兒,便轉推門進屋。
屋子里同樣陳舊的空氣,一下子就被外面的潤的風席卷掃得干干凈凈。
到有燈臺的地方,還剩半截蠟燭,便取出火折子去點燈。
知道自己今晚要在這里過夜,衛卿在太醫院時便揣了火折子。幸好一直揣在懷里,不至于被雨給淋。
不一會兒,一點燭幽幽緩緩地亮開了來,將這房間映照得昏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