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掖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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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跪在地上, 袖被水荇浸擺沾滿了污泥,看著格外狼狽。

江懷一邊止不住地咳嗽, 一邊彎著試圖去拉起來:“雪濃,不關你的事,你起來……”

嘉執意不抬起, 如今皇兄正在暴怒的氣頭上, 若是真的把人過去,舅舅一定會沒命。

嘉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利用也好, 欺騙也好, 不再想皇兄會怎麼對,只是執著地懇求眼前的人:“求皇兄信我一次, 不要對我舅舅刑, 他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他當年是親口承認的, 你要朕怎麼信?”

皇帝提著劍, 怒火幾乎快控制不住:“那麼多人都看見了聽見了, 就算朕放過他, 你覺得他們會放過嗎?那都是朕的親兵, 不人出世家,牽扯到千萬縷。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為難朕?朕應允你的一切難道就不值得一個罪惡滔天的劊子手嗎!”

“舅舅不是劊子手!”嘉抬起了頭,“他當年攬下罪責的時候也一度想要自-殺, 若不是還有洗冤的信念支持著他, 他也不會茍活到現在, 我只是希皇兄你能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去查一查。”

“若真如你所說,他查了七年都一無所獲, 朕還要再給他多時間?給他一輩子嗎,等到他逍遙自在過往一生那些事都不了了之嗎!”蕭凜滿眼諷刺。

兩個人直直地對視著,誰也不肯讓步。

昔日相擁而眠的溫與短暫的繾-綣此刻然無存,嘉從未像這般清楚地認識到他們之間的鴻和障礙。

沉默了良久,學著他當初的許諾才終于開口:“三個月。皇兄你當初答應過三個月后放我走,現在我什麼不要了。三個月后,如果查清了真相,不是舅舅做的,那你放我們走;如果還是什麼都查不清,你殺了我也好,囚-我也好,我都心甘愿,絕無怨言。”

殺了

他想盡辦法為編造了一個干凈又妥帖的份,就是不想讓再承擔過去的罪。

卻認為他會狠心殺到底把他當什麼?

蕭凜看著毫不退讓的臉,被利箭貫穿的舊傷作痛,疼的他連呼吸都帶了一灼痛。

江懷此次來正是要帶走兒,卻沒想到反把推的更深,他捂住口,咳的幾乎難以呼吸,艱難地勸著:“雪濃,不行……舅舅寧愿死,也不想看到你變這樣!”

嘉已經走投無路了,著舅舅的背堅定地開口:“遲早有這一天的,三千條人命的冤屈一日洗不清,我們便一日要背負這樣的罪孽。與其繼續茍且生的活著,不如一了百了,你放心不管查不查的清,雪濃永遠都會陪著你。”

這話落到了蕭凜耳朵里,卻不啻于誅心。

眼中除了舅舅和弟弟,可曾對他有過一,可曾站在他的立場諒過一一毫?

他是那麼驕傲的人,把一切都送到了眼前,卻什麼都不要。

蕭凜握著劍,冰冷的寒鐵仿佛要把他的鮮也浸寒冰,怒火一瞬間幾乎要讓他下令放箭,但殘存的理智又生生讓他忍了回去。

他背過,忽視著口的疼痛,冷冷地開口:“朕可以答應你,不過此事關重大,朕總要給當初的同袍們一個代。朕有兩個條件,其一,放他走可以,但是必須讓朕的人跟著,朕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什麼來。其二,朕為你準備了一切,你既然什麼都不要,那便去掖庭待著,等到你舅舅什麼時候查出了真相,朕再什麼時候放你出來。若是三個月后他還是一無所獲,朕不會殺你,但也不想再見到你,朕要你一輩子待在掖庭里,永生永世地嘗嘗孤寂和冷的滋味!這兩個條件你應還是不應?”

掖庭,那是關押罪奴的地方。

從未有公主被罰掖庭的先例,大約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皇兄這次大約是真的恨極了吧……

嘉看著他冷了底的眼神,只停頓了一瞬,便堅定地點了頭:“我愿意。”

即便是掖庭都不能讓再改口,蕭凜忍著怒意看了最后一眼,隨即背過冷漠地吐出的兩個字:“放人!”

他聲音一落,那水里的,樹叢里的侍衛徹底退了下去。

危機一解除,嘉立即撲過去,抱著舅舅哭的難以自抑。

那哭聲照舊令人很心疼,可蕭凜再沒回頭看一眼,大踏步地轉離開。

他一路都很平靜,平靜地令人詭異。

直到回了太極殿里,他才忽然捂住口,腳步一趔趄撐住了桌子。

“陛下,您怎麼了?”

張德勝著急去扶,話剛說到一半,他便徑直暈了過去。

“陛下!”張德勝驚了一聲,再一看到他捂著的口,連忙將人扶住朝外面大吼,“來人,快去請太醫,陛下的舊傷犯了!”

*

嘉自清暉園回來后便徑直被罰了掖庭。

一個公主罰掖庭,可是從未有過的先例。

眾人都在竊竊私語這位嘉公主怕是快被廢名號,貶為庶人了。

掖庭是里面關押的都是獲罪的罪奴,或紡紗,浣紗,或洗,制……做的都是極苦極累的活。

畢竟名號還沒廢,管事不敢太過苛待,可這又是陛下親自下的令,說不準哪日便真的要廢了。

因此管事猶豫了一番,將分去了東院里當繡娘。

命令下的突然,嘉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也不許帶,只分到了兩套裳和一間六人的通鋪。

同住的人或是先帝時的廢妃,或是犯了錯的刁奴,脾都極為苛刻,一見到昔日的金枝玉葉墮淤泥,一個個皆抱著看戲的態度上去踩一腳。

“喲,這不是宸貴妃帶進來的那位公主嗎?當年你母親進宮不久,我們這群人都被打了冷宮,徹底沒了著落。報應啊,沒想到一死,你就淪落到這里和我們這群廢人為伍了!可真是老天有眼!你娘欠我們的,讓你來還也是一樣!”

“是啊,我們都在說,陛下能容忍你在宮里礙眼多久,沒想到能留你留到現在,讓你多過了這麼多好日子,你也該知足了。”

“就是,不過你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掖庭可是個只進不出的地兒,到了這里就別想翻了!”

幾個人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朝吐皮,眼里滿是嘲諷和冷笑。

嘉撣了撣了上的瓜子皮,平靜地將包裹放下。

聽著那些話并不覺得生氣,反倒覺得可憐。

這些也不過都是一群大好年華便到冷落的可憐人罷了,還是有個盼頭的,三個月后,相信舅舅一定會帶出去。

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那幾個人見跟個木頭一樣,不吃,忽地撂了盤子,將一大捧臟服丟了過去。

“老規矩,幫我們洗了!”

一個帶頭,其余幾個也紛紛將服丟了過去:“對,這些事都是你該孝敬的!”

一堆臟服快把湮沒,嘉皺了眉:“什麼規矩?什麼孝敬?我是被罰到了掖庭,但我只做我該做的活計,這些事和我無關。”

說著便完全無視這些臟服,徑直回了,收拾著床鋪。

“和你無關?”

那些人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果然是貴的小公主,你知道怎麼刺繡嗎?還有這掖庭的規矩,沒有我們幫著,你怕是連開飯都搶不上。”

“是啊,不洗也行,我們都別和搭伙,過幾日一個人累的胳膊酸腰疼又完不定額挨了板子就會過來求我們了!”

嘉從前聽聞從軍是有資歷的士兵會欺伙的,原來在宮里也一樣。

但現在若是低頭了,日后就更沒有盡頭了。

因此嘉并不理會們的嘲諷,只是認真打量了一下現在的境。

這些床鋪都是連通的大通鋪,,散發常年不見的霉氣,嘉即便是未宮前未曾住過這樣的地方。

皺了皺眉,卻也并沒多說,只是把床鋪認真清理了一下。

繡房里每個人前面都有一個繡架,繡活對嘉來說倒是并不難,但難的是每天需要繡很多,何況又許久沒親自手做過了。

僅僅是一個下午,已經頭暈眼花,纖纖的十指上更是被針尖扎出了許多,被線纏出了一條條痕。

繡活上的苦倒是還好,若是可以,寧愿一直待在繡房里。

可真正讓苦惱的是那群人的敵意。

晚飯一開飯,們一擁而上,徑直將一飯桶拉了過去,接著你幫我,我幫你,個個盛的滿滿當當的。

嘉還沒反應過來,那飯桌上已然空了。

不過瞄了一眼那燉的爛爛的白菜和稀的只能看到幾片菜葉的湯,也沒什麼胃口,抿著自顧自走開。

最后還是送膳來的太監因著從前母親的恩惠,給留個饅頭讓填了填肚子。

永嘉一過來,便瞧見拿著個饅頭干咽的場景。

那饅頭又干又冷又,永嘉眼睜睜看著將饅頭掰的很碎,一點點送進口中,時不時還被嗆的嗓子疼的樣子,心里止不住地難,嚴厲地質問了引路的管事一聲:“你這是怎麼回事,還沒被廢封號呢!你就敢這麼對一個公主?”

那管事被一斥,嚇得立馬跪了下去:“是陛下的吩咐,奴才們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你拿皇兄我,皇兄不過是一時生氣罷了。”永嘉鎮定地開口。

嘉一聽見這嗓音,抬起頭微微有些驚訝。

著實沒想到淪落到此番境地之后,第一個來看的人竟然是永嘉。

“你怎麼來了。”嘉看著服飾鮮妍的樣子有些自慚形愧。

永嘉也是滿心的疑,悄悄拉了到一邊:“怎麼會突然鬧這樣,自從你在南苑走失之后,回來便不斷被足,今日好不容易有一場盛宴要為你選婿,我還以為皇兄已經不在意了,為何突然又罰的這麼重,直接將你罰了掖庭?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今日又是怎麼回事?”

不是看到的這樣簡單,但嘉也不知該如何跟解釋,猶豫了半晌只說出一句:“是我激怒他了。”

“激怒?可皇兄一向是個大度的人,他對待從前的政敵都能不計前嫌地收為己用,沒道理到了這時候才遷怒于你啊?”永嘉仍是追問。

蕭凜生來便是太子,生高傲,又最在乎當年的事,可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拒絕了他所有的讓步,因此嘉在為舅舅求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他會生氣的準備了。

原本料想的應該是直接褫奪封號,如今只是罰沒掖庭,比想的還要好一些。

嘉覺得如今也沒什麼不好,至不用再繼續和他周旋,因而只是搖了搖頭:“你別問了。”

“我不問?那你是真的想在這里老死嗎?”永嘉有些生氣,“若不是看在你曾經救過我份上,我才懶得理你,你救了我那麼多人都看見了,若是知恩不圖報,難免有人在背后本公主的脊梁骨,你既是不說,那本公主便親自去找皇兄問問。”

“你別去!”嘉連忙拉住

可永嘉卻鐵了心了,執意沖到了太極殿。

皇帝午時犯了舊疾,太醫院幾位院正和院判一同診治了許久,又開了藥,他才慢慢醒了過來。

“陛下這是急火攻心,郁氣傷才引了舊傷復發。您的傷口很深,最近又大雨將至,怕是會極為疼痛,因此微臣認為您這幾日最好臥床靜養,按時服藥,萬不可再過分勞,否則,這舊傷怕是會愈發嚴重。”院正斟酌著說道。

“朕知道了。”

蕭凜靠在床頭,一貫神采奕奕的面龐見的出現了一,聲音也有些低沉:“都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太醫見他神不虞,不敢久留,然而轉出去的時候,正瞧見永嘉公主風風火火地闖進來。

一進門,張德勝還沒來得及攔,便徑直闖進了殿,語氣頗有些不滿:“皇兄,你為何將嘉貶了掖庭,到底犯了什麼樣的大錯,值得你下這麼重的懲罰?”

皇帝剛剛躺下就被打斷,又聽見了那個名字,頓時怒火叢生,沉沉地看向:“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闖進來對朕說話?朕從前教你的禮儀你都記到哪里了?是不是朕太縱容你了,慣的你你連長尊卑都不分了?”

他斥了一句,剛平靜下來的緒登時又翻滾起來,止不住咳嗽了幾聲。

永嘉被他一訓,愣了片刻才連忙退了出去,躬著告罪:“我……我也是一時急才忘了,皇兄見諒。”

告完了罪,里面的咳嗽聲還是沒停,隔著一道屏風,永嘉看見張德勝正俯給他喂了一粒藥丸,這才意識到不對,連忙焦急地詢問:“皇兄你怎麼了,永嘉不是故意要氣你的,你沒事吧,要不要?”

聲音有些尖,一吵起來又鬧的他頭疼。

“好了。”蕭凜打斷了,又按了按眉心那腦中的痛才好些,“舊傷犯了,不是什麼大事。”

一聽是舊傷,永嘉的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撲到了他榻邊:“怎麼能不是大事呢?當初那一箭幾乎貫穿你的肩,那麼多太醫養了快一年你才能重新拿起劍。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犯了舊傷呢?”

“哭什麼,又不會死。”蕭凜看著沒用的樣子低斥了一聲,“你別管了。”

在兩邊各轉了一圈,永嘉愈發糊涂了,有些奇怪:“為何……為何你們都這樣說?”

蕭凜現在聽不得有關的一點消息,連一個“都”字都讓他忍不住皺眉。

他瞬間沉了臉,語氣嚴厲:“你下去吧,以后也不許再去掖庭,若是再讓朕發現,朕一定會連你一起罰!”

那麼恐怖的地方……

永嘉連忙搖頭:“我不去,我保證不敢了,皇兄你好好養病。”

永嘉一步三回頭,最后又親自看了藥方才稍稍定心。

人一走,蕭凜原本生出的一點睡意頓時消散的一干二凈,走到了將落雨的窗子前站了許久。

偌大的太極殿如今只住了他一個人,安靜的有些可怕。

窗外不知是天晚了,還是大雨將至,烏云連同夜幕一起沉下來,沉的他心里仿佛也能出水來。

良久,他才終于出聲:“朕罰罰的重了嗎?”

張德勝環顧了一圈,才意識到皇帝是在主跟他說話。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掖庭雖苦,不過頂多些累罷了,比不得您這舊傷復發的疼痛。”

皇帝只是看著沉沉的天,并未再回答。

張德勝看著他沉沉的背影又追問道:“陛下若是不放心,要不……奴才派人去瞧一瞧?”

“朕有何不放心。”蕭凜忽然回頭,“一切都是自作自不想當皇后,更不要錦玉食,朕只能如了的意。以后的事不必跟朕通傳,朕不想聽到的任何消息!”

他聲音很平靜,但比之上次公主逃跑還令人心悸,張德勝不敢再多言。

暮春天氣,一場大雨瓢潑而下,整整一夜未停歇。

大雨過后,淅瀝瀝的小雨又一連數日下個不停,天空中有雷聲作響,聽著是夏日將至了。

雨連綿的天氣,蕭凜的舊傷愈發痛苦,有時候連止疼的藥湯也沒用了,不得不飲酒麻痹自己。

這一日,張德勝看著他越飲越多,不由得揪了心。

當三杯飲盡,他臉上已經泛了薄紅的時候,張德勝冒著怒他的風險還是跪下勸阻道:“陛下,奴才知道您傷口疼,但是太醫說了,您現在正在養傷,不適宜飲烈酒,您還是快住杯吧。”

但蕭凜不知是因了連日的雨,還是因著舊疾,心說不出的煩悶,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臂斥了一聲:“聒噪!”

張德勝勸不住他,只能看著他將一壺酒飲盡。

他的酒量原本是很好的,但今日卻早早地便醉了。

張德勝了人,費力地將人扶了上去,可他已經醉的很厲害,不喝解酒湯,更不喝送來的補藥,里只是偶爾念著幾個字。

張德勝一開始沒聽清,直到替他靴的時候,才聽清了他口中的念的原來是一個名字。

他是個克制的人,出了偶爾失控,很直接說什麼。

為數不多的幾次,全在那位公主面前。

可換來的卻都是無的拒絕。

張德勝跟了他多年,平日里見慣了他高高在上的樣子,這還是頭一回會到一個帝王的孤寂。

即便皇帝舊病復發的消息人盡皆知了,可那位太后因為白家的事惱了他,從沒來探過,好不容易遣了人來,卻是派人送信問陛下可否愿意離五皇子為皇太弟,又把陛下氣得不輕。

嘉公主也是,自從了掖庭,便像是徹底消失了一般,完全忘記了這太極殿的一切。

一連被他砸了幾碗藥湯,張德勝急的滿頭是汗,眼下這補藥若是再不喝,怕是會更加嚴重。

無奈之下,他還是斗了一回膽子,撐著傘朝著雨幕里走去……

*

掖庭里最苦的不是繁重的差事,而是沒有希

被打這里的人,都是戴罪之,很再有出頭的可能了。

因為沒有希,便行事極端,脾氣一個比一個暴躁,言語一個個比一個難聽,用來發.泄自己那無安放的絕,尤其是剛進來的人,尋了短.見也是有的。

嘉知道自己和們不同。

始終相信著舅舅三個月后會回來救

因此反倒一日比一日過的更加自在。

繡活繁重,就細心跟著嬤嬤去學,不抱怨也不分神,專心做事。

飯食難以下咽又爭搶不過,便用染秋送來的銀錢打點送膳的公公。

至于晚上就寢,干脆直接在繡房了支了被褥,不理會那些人的挖苦和嘲諷。

數日過后,非但沒清減,反倒因著勞作困乏睡得格外好的緣故,還稍稍了一些。

沒再關注外面的事,皇兄也沒再找過,他們都像互相忘記了對方一樣,倒也輕松了許多。

這晚,睡得正好的時候,忽聽見管事的公公打開了大門,語氣諂地仿佛在跟一個人說著什麼。

實在是困乏,便也沒留心。

可不多會兒,的房門卻被扣響了。

“公主,您睡了嗎?”

一個略有些尖細的聲音傳了進來,嘉立馬從夢中驚醒。

疑心是夢,可那聲音卻異常執著地又問了一遍,嘉才不得不披了,起開門。

“張公公,你怎麼來了?”

張德勝一打眼,過門看到了那在繡架中間的一床被子,微微皺了眉,看了后的管事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管事連忙擺手:“奴才的確是給公主安排了房間的,但公主大約是住不慣,所以才……”

“和他無關。”嘉出言幫了一把,“是我自己想來這里的。”

畢竟君子易結,小人難養,像張德勝永嘉這樣的人偶爾來一次可能幫出了次頭,但他們一走,這里的人反倒會暗中報復,不值得為了一時之氣較勁。

張德勝怎麼能不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但眼下太極殿的事要,他只是斥退了管事太監,才斟酌著開口道:“公主,奴才深夜打擾,是想請您去太極殿一趟。”

“太極殿?皇兄他……他出什麼事了嗎?”嘉抓了門框。

“您一點兒都知曉嗎?”張德勝看著,不明白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嘉搖了搖頭:“公公,您直說吧。”

張德勝見平靜,這才開了口:“陛下舊傷復發,病了好多日了,傷口疼痛難忍,他今晚不得不飲酒止痛,現在醉過去了,又不肯吃藥,奴才實在沒辦法了,這才不得不來找您。”

舊傷復發。

嘉心里一,想起了他當年那道深可見骨的箭傷。

現在能以什麼份去呢?

嘉微微垂眼,輕輕開口道:“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麼用呢?”

“公主您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陛下這豈是傷病,明明就是心病啊……”

張德勝有些著急,這倆人一個比一個,若是再拖下去,還不知會鬧什麼樣。

可無論他怎麼著急,對面的人只是低頭不語。

張德勝嘆了口氣,躊躇了許久還是勸了一句:“公主,這中話原本不到奴才說,但奴才看在眼里,有時候也有些憋屈。陛下對您真的很好,雖然有時候不說,但您只要細想想便能明白了。就拿之前推了和親的事來說,就您這份,簡直是再好不過的和親人選了。自那晚您了面之后,您以為只有阿木勒一個王子想娶您嗎?當然不止,只不過其他的諸位都被陛下尋了各中借口回拒了罷了。

還有您逃走的事,陛下明明氣得厲害,卻還是派人暗中保護您,他原本只是打算嚇一嚇就讓您回來的,誰知道卻出了.院的事,為了您他不得已打草驚蛇,提早對白家手,又要承擔諸多風險。現在白家蠢蠢,他又不愿意娶周存正的妹妹,一邊忍著舊傷,一邊謀劃思慮,這般勞心傷神,這傷還不知何時能養好。

太后娘娘更是,因著之前一連幾次的事,如今與陛下已然離心,最近又聯合白家著陛下立五皇子為皇太弟。

前朝后宮沒一個清凈,奴才就算求求您了,您便是不為著私,為著這大縉的江山,也合該去看看陛下吧!”

他一字一句,字字泣,眼見著就要跪下了,嘉連忙扶起了他:“公公,我又沒說不去。”

嘉掐著手心嘆了口氣,只是太久沒見他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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