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一點點進來, 裹挾著一涼意,一點點拂過那的玉臂,嘉瑟了一下, 慢慢睜開了眼。
“醒了?”
蕭凜正在穿,作放的很輕。一回頭看見睜開了眼,抬手將那被吹開的窗子關了上去。
“是要下雨了嗎?”
嘉偏頭, 只見窗外濃云堆積, 明明時候已經不早了,但天沉的倒像是仍在夜晚一樣。
“嗯, 大約會有場大雨。”蕭凜看著那黑沉沉的天幕頓了片刻才開口道。
嘉點了點頭, 仍是有些困倦。
“困就再睡會兒。”蕭凜坐到床邊, 搭上的肩,“朕待會兒讓蕭桓來見你, 你今日好好待在這里, 哪兒也別去。”
他今日實在是溫的不像話, 嘉躲開了他的手:“時候不早了, 你快走吧。”
側著躺著, 蕭凜目掃過婀娜的材, 落到那小腹上, 頓了片刻才移開視線:“那朕晚上來看你。”
嘉心里格外的,胡點了點頭,他才終于離開。
人一走, 嘉假寐的眼慢慢睜了開, 一低頭抖著手, 慢慢搭上自己的小腹。
這里仍是很平坦,完全看不出半點不同尋常。
可念頭一起,嘉愈發覺得里面裝了個東西。
隔一層肚皮, 仿佛能一點些微的跳。
指尖一蜷,嘉像了驚一般,連忙收了回來,心格外復雜。
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孕。
萬一這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便是舅舅的冤昭雪了,皇兄還會放走嗎?
就算會放走,那孩子呢?
這是皇嗣,他絕無可能讓皇家脈流落在外,那和孩子必然要分開。
可若是留在宮里,這孩子怕是也只能像一樣,繼續過著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
嘉抱著膝,心口一陣陣地發悶,驚愕,擔心,恐懼纏繞在一起,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個孩子怎麼辦才好。
擰了擰涼帕子,用力地了臉,嘉整個人才清醒了一點。
桓哥兒快來了,總不能以這麼一副憔悴的樣子去見他。
嘉盡量拋開了紛繁的思緒,揀了件鮮亮的裳換上,又把前些日子替他做的祛蚊的香囊拿了出來,一個一個整齊地收好,只等著他過來。
然而時辰一點點的過去,眼看天越來越沉,時候已經差不多了,那門外還是毫無靜,嘉慢慢有些坐不住。
難不是皇兄中途反悔了?
還是中途遇到什麼岔子了?
嘉踱著步,不停地朝外面張著。
正當按捺不住,準備出去問問的時候,蕭桓邊的小太監忽然焦急地沖了過來。
“公主,六皇子被太后娘娘的人帶走了!”
小泉子滿頭是汗,跌跌撞撞地一把撲到了面前。
“太后怎麼會突然找桓哥兒?”嘉連忙扶起了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要急,慢慢說。”
“奴才也不知道,昨兒個張公公突然傳話說準備六皇子來看您,六皇子高興了一整晚,今兒一大早上就要奴才領著他來,本來走的好好的,但是繞道花園的時候,梁保梁公公忽然出現,說是太后想念六皇子了,想讓六皇子去坐坐。奴才解釋了要去看您,但梁公公不依不饒,說是先去一趟萬壽宮,奴才沒辦法,只能看著他把六皇子帶走了。”
“去坐坐?”
太后一貫厭惡他們姐弟,桓哥兒去能有什麼好事……
嘉沒由來的一陣心慌,正焦慮的時候,忽又想起了太后最近為了蕭盈在萬壽宮煉藥的事,直覺不對,轉便要出去:“不行,我得親自去萬壽宮走一趟。”
“可您不是在足嗎?”小泉子瞅了瞅那門外站著的兩個魁梧的侍衛,一時間有些納悶。
說是足,但那兩個侍衛實則都是皇帝的人,其實是來保護的。
嘉沒空跟他解釋,拔步便走:“你別管了,我自有辦法。”
兩個侍衛的確不敢攔,但是一聽要去萬壽宮,頓時又犯了難。
今日有雨,路上,陛下早上臨出門的時候特意吩咐過若是公主到院子里散步的話,讓他們留心盯一下公主的腳下,莫要被絆住了或跌倒了。
可公主如今不僅到了院子,還要出大門去萬壽宮,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們怎麼擔待的起。
因此兩個人相視了一下,躬著懇求道:“公主,您先別急,等陛下下朝了,奴才先去跟陛下請示一下也不遲。”
什麼不遲?
他今日有大朝,至得到辰時才能下朝,若是真的等那麼久,桓哥兒還不知會出什麼事。
嘉難得繃住了臉:“我說了我要出去,讓開!”
大約是在皇帝邊待久了,臉一繃,也頗威嚴。
侍衛們不敢再攔,慌忙讓開了路:“那奴才這就知會一聲陛下。”
嘉救人心切,抬步便要走,只是大約是太過著急,一走的時候,小腹忽然痛了一下。
嘉眉心一皺,不得不扶著墻站著,這麼一打斷,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太后這麼恨,定然會磋磨一番,若是因此這孩子沒了,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這樣既不必像現在這般糾結,又不必惹了皇兄的怒火。
但這畢竟也是的孩子……
嘉猶豫了片刻,再一想到這孩子是怎麼來的,到底還是狠了狠心,忽然回頭對那兩個侍衛吩咐道:“不必這麼急去通稟,我只不過是去看一看罷了,等到皇兄下朝了你們再去也不急。”
那侍衛見忽然這般說,不由得面詫異。
但公主一嚴厲起來,也不是他們可以擔待的。
反正現在陛下正在大朝上,也沒辦法通知他,因此侍衛只得低了頭:“奴才遵命。”
嘉了小腹,再看了眼著沉沉的天,沒再說什麼,只是快步向萬壽宮走去。
*
萬壽宮里
那煉制了十日的藥丸已經形,院判正捧著漆盤端過來:“娘娘,這藥丸已經煉好了,現在就差親的做藥引了。”
太后這幾日為著蕭盈的病憂心不止,神倦怠。
這會兒一聽見藥丸煉制好了,臉才稍稍好轉了些:“這藥費了這麼多氣力,若是再治不好哀家的盈兒,看哀家不砍了你的腦袋!”
院判連忙跪下:“五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便把那個賤-種拉過來吧,能為哀家的盈兒放,也不算白養了他這麼多年。”太后按了按眉心,神不善地朝梁保吩咐了一句。
梁保一臉笑意,將那嚇得戰戰兢兢的小人的從外面拎了進來。
蕭桓半路被抓到這大殿里,整個人一臉驚愕,再看見那柄鋒利的匕首和那旁邊站著的蕭盈,渾一哆嗦,轉頭便跑。
可他只是一個,哪里比得過萬壽宮這麼多膀大腰圓的嬤嬤和手腳麻利的太監。
東竄西逃的,還沒走出殿門,便被人捆了手腳又捉了回來。
“六皇子,您怎麼這般不聽話呢,您的兄長生了病,只需要您幾滴就行了,您別怕,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梁保笑呵呵地說著,手里卻拿著柄刀。
蕭盈也站在一旁,雖然經過這場大病,臉青白,但是一聽到梁保的話,還是裹了披風出來,直勾勾地看著那捆著的人。
太后一見他出來,連忙迎了上去:“盈兒,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去,莫要被嚇著了。”
嚇著?
蕭盈才不會被嚇著,一聽到要放反倒他變得愈加興,指著蕭桓道:“放,多放點!”
太后猛然聽見子這般說話,心里微微一悚,但也只當是他不喜蕭桓,仍是關切地湊過去:“盈兒,先進去,今日有雨,外面天涼,你若是吹了風就不好了。”
蕭盈被這麼勸著,眉眼間滿是煩躁,一手推開了,仍是站在大殿里,著嗓子催促著:“快點!”
太后被這麼一推,心里有些古怪,但事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是吩咐道:“那便快些手吧,哀家年紀大了,見不得,你帶他去后面的屋子里。對了,不要讓白陸看見,他畢竟是白家的嫡孫,還是個孩子,若是傳出去說了什麼胡話就不好了。”
一聽到要去后面,梁保松了口氣,如此一來就更方便他換碗了。
先前這藥方的事一出來,太后原本是打算要用自己的做藥引的,但若是這樣便不好換了。因此梁保才以保重作筏子,抓了蕭桓來,如此一來,也便于他和真正與五皇子是親的白陸悄悄更換碗。
眼下白陸已經放好了了,現在只要在這六皇子手臂上劃一刀,做做樣子就大功告了。
是以梁保領了命,抓著蕭桓便往里邊帶。
蕭桓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已經能聽懂他們說的話了,一聽見他們是要放他的,他死死地抓住了門框不放手,哭喊著呼救:“不要!”
“六皇子,您別著咱家手,就是劃一刀而已,您若是掙扎,咱家可就不敢保證劃的多深了!”梁保笑地威脅他。
蕭桓被他毒蛇一般的眼神嚇的全一抖,不得不慢慢松了手。
正當他要被抓進去的時候,大殿里忽然闖進了一個人。
“住手,你們要做什麼?”
嘉不顧阻攔,一路闖了進來,剛進門便看見蕭桓被拖拽的樣子,心里止不住發疼。
蕭桓一看見姐姐,頓時便有了希,狠狠地咬了梁保一口,趁著他一晃神,撒就朝嘉跑過去,一把抱住了:“姐姐!”
嘉連忙護住了他,將他擋在了后:“天化日的,你們難不要對一個皇子手嗎?”
梁保手腕被咬的鮮淋漓,拿帕子一過,眼神不善地看著:“公主這說的什麼話,太后娘娘可是你們的嫡母,你難不是在質疑你的嫡母要害你們嗎?”
一頂沉重的不孝帽子扣了下來,嘉自然不敢領這個罪名,白白給他們發落的機會,只好別開臉:“嘉不是這個意思,桓哥兒半路被帶過來,我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若是沒什麼事,我便帶他回去了。”
說著轉便要走,可太后卻繃住了臉,冷冷地審視著:“走?你說走就走?你的足還沒解,哀家倒是想問問你是怎麼出來的。膽敢違抗哀家的旨意,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來人,把給我抓起來!”
一發話,嘉和桓哥兒立即就被團團圍了起來。
蕭盈一看到們被圍起來,興地甚至都咳了幾聲。
太后一聽見子咳嗽,連忙心疼地了他的背,語氣愈發嚴厲:“先把那個賤-種拉出來,把放了再說!”
一下令,幾個嬤嬤立即便湊了過去,一個把住的肩,一個去掰的手,兩個人一個用力,嘉就被完全架住,眼睜睜看著蕭桓被從手底下搶了出去。
“桓哥兒!”
嘉一聽他要被放,又焦急又心疼。
蕭桓看著那閃亮的刀鋒,亦是害怕地直哆嗦。
一旁的太醫院院判沒料到事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又生怕六皇子真的出了事,不得不跪下來拖延時間,希公主能把人帶出去:“娘娘,其實這方子也講究天時地利,五皇子屬相是辰龍,若是在辰時服用,元氣相合,效果更佳,娘娘不妨再等一等。”
“辰時?”太后皺眉。
“也就只剩一炷香的時間了,娘娘不必太過著急。”院判絞盡腦地拖延著。
“那便依你說的辦吧。”
太后救子心切,一炷香的時間,總歸出不了什麼差錯。
可眼神一低,再看見那張和那個人六分相似的臉,怒氣便不打一來,眉頭一皺吩咐道:“嘉違抗令,擅闖萬壽宮,膽大妄為,目無尊主,把拉出去跪著!”
“是。”
嬤嬤領了命,架著人便往外面去。
雖是白天,但這天著實不好,空氣中已微微潤了,席卷的狂風吹的人渾發涼。
嘉跪在石階上,一開始還沒什麼覺,但時間越長,那漢白玉的涼氣一點點滲進膝蓋里,冰的渾發涼,連小腹都發墜。
蕭桓看著姐姐跪在外面,掙扎著要出來,反倒也被捆住了手腳,不停地大著。
許是這邊靜實在太大,永嘉過來請安時一進門便有了些不好的預。
再一走進去,看見那匕首,被捆著的蕭桓和外面跪著的嘉,頓時頭腦中一片混,忙不迭地去找太后:“母后,您這是做什麼?”
“給你的五皇弟治病而已。”太后品著茶,一臉悠閑地看著外面跪著的人。
“治病怎麼會鬧這樣,犯了何錯,你為何要罰跪?”
永嘉看著母親的舉,愈發不能理解了,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可自從五弟出生,這個姓梁的太監也到了母后邊后,的脾氣便愈發乖張,行為也愈發古怪。
“犯的錯還嗎!”太后放下了茶盞,略有些詫異,“你怎麼突然這麼問,你和的關系何時這麼好了?”
永嘉知道最厭惡貴妃,被一看,連忙低下了頭:“沒有的事,我只是看跪的臉都發白,有一點同。”
“同?”太后一哂,“這些人慣會裝可憐,只不過是跪一跪,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的輕松,可永嘉看著那外面的人,卻莫名有些不安。
好像真的很難的樣子。
正說著,沉的天幕上忽然過一道閃電,永嘉猝不及防被嚇得一,隨即外面便落下了瓢潑大雨。
這雨積蓄了許久,一落下便下的極大。
嘉跪在那里本就不適,被這大雨一澆,更是淋了個渾頂。
一哆嗦,小腹也跟著搐了一下,仿佛里面的孩子也在怕。
嘉有些不忍,但留下它,這個孩子將來也不過是重蹈的覆轍罷了。
于是一咬牙,一句不舒服的話也不說,仍是那麼直地跪著。
黑發地在臉頰上,淋淋的顯得那臉格外的蒼白。
永嘉于心不忍,又忍不住求了一句:“母后,外面下雨了,我看要不還是讓進來吧,這樣跪下去怎麼行……”
太后坐在熏香的大殿里,看著外面那跪著的人卻愈發解氣:“跪一跪,又出不了人命,你瞎擔心個什麼勁?再說了,不過是那賤-人帶進宮來的賤-種,死了就死了,又有什麼大不了。”
這話說的太過云淡風輕,永嘉心生恐懼,又萬分焦急,生怕真的出了事。
一眼瞥到邊站著的梁保,立即擰著眉質問著梁保:“是你唆使的是不是,你又給母后送五石散了?”
梁保先前因著五石散的事被打的皮開綻,費進了周折才被太后弄了出來,當下謹慎了許多,連忙擺手:“公主,這話可不敢說,奴才哪兒有這個膽子。”
“你沒有?那眼前這些是怎麼回事?母后怎麼會平白無故地這麼折騰人?”永嘉指著他的鼻子罵,“一個閹人,日里在這宮里興風作浪,你是嫌皇兄的脾氣太好是不是?那我現在就去告訴他!”
“站住,胡言語!”太后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這是哀家的萬壽宮,一切由哀家做主,你想告訴誰?”
“母后……”永嘉實在認不清了,聲音哽咽地問,“您怎麼變這樣了,我才是您的兒,你為什麼總是被這個太監蒙騙?”
太后因著最近憂心蕭盈的病,又服食了不五石散,現在神愈發狂躁,被兒當面指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斥責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的東西,枉費哀家疼了你這麼年!”
永嘉被一訓斥,氣得滿面通紅,頭也不回地轉就走:“那好,我再也不管了。”
正出去,外面卻傳來了一聲驚呼。
“流了!”
那嬤嬤尖了一聲,仿佛發現了天大的事一般。
“怎麼回事?”
太后直起了,怔怔地看著外面。
那嬤嬤連忙帶爬地進了門來,聲音有些抖:“公主的下出了,……好像是有子了。”
“什麼?”
這消息實在太過震驚,太后和永嘉都被震的愣了一瞬。
再一回神,兩個人各懷著心思。
“果然是賤.人,跟的母親一樣水楊花,這還沒出閣,就和男人私通有了子!”
太后一出去,看到下被雨水帶出的一淡淡跡滿眼皆是諷刺。
話音剛落,眾人都紛紛看著那個雨中的影,竊竊私語著。
嘉跪在那里,意識已經有些混沌,直到聽見了耳畔的大喊大,才稍稍回了神。
一低頭,看到了下蜿蜒出一跡,極度心復雜。
永嘉旁觀著一切,瞬間明白了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渾一個激靈,連忙拉住了太后的袖子:“母后,不能再罰了,快讓進來吧!”
太后正在得意之時,突然看見了永嘉懇求的眼神,心里頓時升騰起一不好的預。
一把握住了永嘉的肩:“永嘉,告訴母后,你為何突然對這麼關心,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永嘉被一看,連忙低下了頭:“沒……沒有,我只是不想事鬧大而已。”
可說話越是吞吞吐吐,躲躲藏藏,太后便越是懷疑。
想起了太極殿的那只貓,想起了從前皇帝屢次駁了的面子,突然腦子一激靈,抖著手指指著那雨中的人,氣的快說不出話來。
即便是有一懷疑,也絕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孽種,孽種!”
太后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指著那外面的人吩咐道,“來人,把這個不知恥的人給我捆起來押到慎刑司去!”
幾個健壯的仆婦捋了袖子,可們還沒打算作,那宮門便被一腳踹了開,守門的小太監也被丟了進來。
“朕看看誰敢!”
皇帝怒氣沖沖地闊步走來,一進門,二話不說便沖著那跪著的人走去。
太后看著來人,心知最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
那個賤人搶了的丈夫,的兒又搶走了的兒子。
若是讓別人知道了,的臉要往哪兒擱?
不能容忍這是真的,更不允許兒子當眾打的臉,朝他怒吼:“你給哀家站住,不許去!”
“站住,不許去!”
太后聲嘶力竭地怒吼著。
可皇帝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完全無視這漫天的大雨和耳邊的怒喊,一步步朝著那跪著的人走去。
待一走近,看見了那地上的跡和蒼白的臉,蕭凜腳步一頓,恍如雷劈。
巨大的喜悅和傷痛一起砸下來,蕭凜一瞬間心中千回百轉,最后一俯的抱住了那跪著的人,抱著走出了雨里。
“別怕,朕來了,朕帶你走。”
他著蒼白的臉,抱著發抖的肩,視線再往下,被那沖淡的紅一刺,聲音都帶了一抖,“太醫,快去太醫!”
嘉小腹一陣陣的墜痛,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抓了他的肩膀,死死咬著無聲地流著淚。
張德勝沒想到會鬧這樣,慌忙小跑著出去。
可太后親眼看到他們抱在一起,眼前一黑,險些要暈過去,大著氣指著皇帝:“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系,肚子里的孽種是誰的?”
“不是孽種。”蕭凜直直地看著太后,“是朕的孩子,也是你的皇孫!”
“不可能,不可能……”
太后扶著桌子,幾乎快站不穩,“哀家的孫子不可能從這個卑賤的人肚子里出來,哀家也決不允許這個孽種生出來,皇帝,你怎麼會和混在一起,你還有沒有把哀家當母親!”
“那母后有沒有把朕當兒子!”蕭凜抑了許久的話瞬間發。
“你這是什麼意思?”太后一臉難以置信,“你現在是為了這個人要和哀家翻臉了?”
“不是母后先放棄的朕嗎?”蕭凜反問著,“朕正值壯年,母后就迫不及待地要立皇太弟,母后把朕當什麼,是盼著朕早死嗎?”
“你住口!”太后被當面指出來頓時惱怒,“哀家是你的母親,你怎敢這般對哀家說話,你為皇帝,眼里還有沒有孝道?”
“兒子若果真沒有孝道母親還能這般面的站在這里指責朕嗎?”蕭凜直直地看過去,“兒子已經忍的夠多了!”
他一眼掃過去,那站在太后邊的梁保連忙低下了頭。
太后渾一震,不知他是何時發現了他們的關系。
但憑什麼他的父親可以坐擁六宮,就要這般孤獨冷,不過是尋個安而已。
太后臉只有一瞬間微紅,隨即又保持了鎮定:“哀家是你的母親,是太后,哀家做什麼也用不著你置躇!哀家生你養你,你倒好,先是引狼室,把那個人帶進了宮,毀了哀家的一切,到現在不思進取,放著你的表妹不要,傷了你舅舅的面子,反而和那個賤.人的兒鬼.混,還有了孽種,你對的起哀家嗎?”
“傷了舅舅?”蕭凜冷笑了一聲,“母親到現在還這般天真。”
“你這話什麼意思?”太后抖著指著他,“你舅舅扶持了你這麼多年,可你呢,不娶從霜也就罷了,反倒因著一件小事將下了獄,你對的起你舅舅這麼多你對你的提攜嗎?”
“在母后眼中數百條人命都是一件小事嗎?”蕭凜冷眼看著,“還有舅舅,母后真的以為他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般良善嗎?”
太后出世家,自小接的便是錦玉食,從未到過民間去,也不屑和那些賤.民為伍。
的一切都是家族給的,反過來自然也要庇佑家族。
兄長這些年對更是無微不至。
“你舅舅怎麼了,他雖專權,卻不擅權,忠心為國,對你我母子二人更是照顧有加,你現在當了皇帝了,反過來忌憚你舅舅了是不是?你是不是還想把整個白家端掉,那是哀家的家族,也是你的母家,你怎麼能這般狠心?”太后氣得啞了嗓子,一句一句質問著他。
“忠心為國,照顧有加?”
蕭凜聽著這些話只覺得可笑,他沉著臉怒指著邊的梁保:“忠心為國,把一個前朝孽放到你邊,給你服食五石散控制你,他就是這麼忠心的?”
太后聽到他這麼說,看著邊的梁保忽然一陣發慌。
梁保正對上皇帝的眼神,撲通一聲跪了下。
可皇帝卻仍是未停,又指著那尖猴腮的孩子冷笑:“照顧有加?混淆皇家脈,把白家孫子塞到你邊蒙騙了你這麼多年,母后覺得是照顧有加?母后一直在罵朕的孩子是孽種,到底是誰才是孽種,難道不是母后偏心偏這麼多年的心肝才是孽種嗎!”
“你胡說!”
太后怒斥著他,卻控制不住地心里發抖。
“朕胡說?母后到現在還不相信嗎?朕的五弟早就死了,一出生就死了,眼前這個白家趁機塞過去的假皇子,他尖猴腮,心腸歹毒,母后這麼年難道就毫沒有察覺嗎?”蕭凜問著,“顧忌著母后的喪子之痛,朕這麼多年只當是不知,皇祖母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母后你呢,偏心偏,甚至要把他捧上皇位,母后有沒有考慮過朕的!”
“我不信,一定是你在胡說。”
太后一陣頭疼,扶著桌子站著。
蕭盈站在一邊,原本的驕縱和跋扈被這一句句話一點點撕開,整個人都難以置信,里不停地念叨:“雜.種,我是雜.種……”
他看著蕭桓,再想起從前的一幕,突然捂住了口,倒在地上角搐。
“盈兒!”
太后下意識地撲了過去,可再仔細辨認著那張臉忽然也生了疑,但怎麼能允許自己被這麼欺騙,仍是繃著臉道,“不可能,這就是哀家的孩子,快,放了那個賤種的,哀家要治好盈兒!”
事到如今,已經說的這麼清楚了,還在自欺欺人。
蕭凜先前的痛心現下只剩了無邊的冷意。
他攥著拳,冷聲吩咐道:“把那個‘巧’過來的白家孩子拉出來,讓母后親眼看看到底是誰在放,到底誰才是這個好兒子的親!”
屏風一撤,那個白家的孩子袖一掀開,手臂上赫然一道痕。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一場局。
太后被那傷痕一刺,幾乎快站不穩,厲聲指責道:“你竟敢這麼設計哀家?
“若非如此,母親怎麼肯從自欺欺人中走出來?”
蕭凜看著,只覺得這些年所有的忍都被消磨殆盡了。
“你……你們……”
太后捂著口一陣陣發悶,再看著周圍的一切,心臟一陣陣地痛,最后看著他懷里抱著的人抖著罵了一聲“孽種”,忽然便中了風,半邊子皆麻木了倒在了坐榻上。
永嘉頭一回知道這麼多,怔愣了許久,還是撲過去抱住了母親:“求皇兄開恩,不要對母后手!”
耳邊哭聲,求饒聲,混合著雨聲一齊涌上來,蕭凜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吩咐道:“太監梁保,作惡多端,拖出去就地杖斃。五皇子突發癇癥,不治亡。太后患怪疾,需臥床靜養,萬壽宮自此封閉,任何人不得進出!”
他吩咐完,便立即抱著懷里昏過去的人和匆匆趕來的徐慎之朝太極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