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皎月辭了,一時半會兒也不重要。
這件事，是先斬后奏，沒有提前和父親說。知道他父親不會同意。
如今七皇子已經死了，皇子黨大勢已去。
父親跟著憔悴了很多,鬢發花白,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幾歲,像一夜間被走了神。
盛皎月邁父親的書房之前,心忐忑，多有些害怕。
年時那掌在的記憶里留下深刻的影，面頰高高腫了起來,疼的好幾天說不了話。
敲了門，隔著一扇門，父親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渾濁,讓進去。
窗外烈烈，金爭先恐后涌屋。
父親的咳嗽聲落在的耳邊，從嗓子里出來的聲音有些嘶啞。
盛皎月一蜷起手指，握的拳頭藏在袖子里,過于用力指甲擰的發白，深呼吸“父親。”
盛暄的眼皮了，手中攥著狼毫筆,靜氣凝神練著字。
桌面鋪陳紙筆墨硯，上方的青瓷花瓶里是新鮮的竹。
垂著眼眸，有些不安，“我要辭。”
盛暄用手中的筆勾勒完最后的筆畫,將這幅剛寫完的字帖放在一旁,緩緩抬頭,面無表,“你想好了？”
不過如今也是只得如此。
要嫁人了就不要再用哥哥的份示人。
盛皎月點頭“想好了。”
盛暄暫且還不知道向來膽子不大的兒已經想好了金蟬殼之計，他只當是愿意嫁給侯府的世子，從此心甘愿留在后宅。
即便自己不請辭。
過兩天他也是要親口和說的，嫁了人后都不方便，想再瞞天過海假扮份就是難上加難。
七皇子已死。
張家也倒臺了。
盛暄原本以為自己的下場不會比張家好多，料想過太子一黨定會趕盡殺絕，他從前覺得自己心腸夠，真到了這天還是有些后悔。
僥幸沒有被牽連，盛暄也不敢就此覺得高枕無憂。
說不定等著他就是秋后算賬。
盛暄這些年也沒和兒好好說過幾句話，如今四目相對，竟也沒什麼可說的。
“嫁過去后，家里的事你就不必再管。”
“顧青林品尚可，不嫖不賭，也還算有些志氣，你跟著他，好好過你的日子。”
盛皎月低著腦袋，只聽不吱聲。
盛暄盯著好好看了一會兒，擺了擺手，“你去多陪陪你母親吧、”
“嗯。”
—
黃大人知道辭了之后，十分驚詫。
而后不免覺得可惜，“該不是要你做的事太多了，你才要走吧？”
盛皎月搖了搖頭，“不是。”想了一下，找了個還算正經的借口，“我不好，想好生休養一段時日。”
黃大人深覺憾，他們這個清閑的職位，除了盛大人，可就沒別人愿意做瑣碎的事了！想到這些事以后落在他頭上，他不悲從中來。
“你養好一定要回來。”
“好。”
黃大人自我覺不錯，怎麼說他如今也是文選司里和盛大人混的最系的人，勾肩搭背，“你妹妹是不是快要親了？”
盛皎月差點被嗆著，手足無措，“嗯。”
黃大人覺得這件事他做得就很不地道，“怎麼都沒請我呢？”
盛皎月愕然，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黃大人拍拍的肩膀，“我還沒見過你妹妹，你長得這麼好看，你妹妹肯定也不差的。”
盛皎月尷尬道“明日我讓人將請柬送到你的府上。”
黃大人瞇眼笑起來，“這才對。”
盛皎月“……”
心想黃大人還是喝不上這個喜酒了。
—
掰著手指頭算，離大婚真的不剩多天。
侯府早早開始準備大婚事宜，門前的匾額都換了新的，更不用說紅綢布和紅燈籠，通通都提前換上新的。
府里一片喜氣洋洋，都知道世子妃馬上要過門。
侯府里幾個調皮的弟弟，罕見安分了下來。老老實實去準備給新嫂子的禮，還主要幫兄長布置婚房。
顧青林嫌他們煩，又趕不走他們。故意板著臉裝生氣也沒什麼威懾力，知道他不是真生氣也就不怕他了。
“你們別鬧。”
“新嫂子肯定喜歡我們布置的屋子。”
“可不是！”
“我可把我藏起來的寶貝都拿出來裝點了，還從母親那兒抓了好多桂圓。”
“你個傻子！桂圓不用你，大婚當天自然有嬤嬤會在床上鋪桂圓，不僅有桂圓，還有紅棗。”
“對了哥哥，咱們新嫂子喜歡什麼？”
他們愣頭青，常年在軍營里打打殺殺，哪里知道小姑娘喜歡什麼。
“喜歡漂亮的小玩意。”顧青林說完這句就警告他們，“不用你們送，我會給買。”
從里到外，親手置辦。
幾個弟弟私下罵他小氣，誰能想得到兄長有了心上人竟然是這種樣子。
顧青林笑著罵回去，“等你們日后娶了媳婦就知道了。”
“還沒過門，哥哥就連我們的醋都吃，日后過了門不會連門都舍不得讓嫂子出吧？”
顧青林沒有否認，辭過后最好是待在家里，現在不喜歡他也沒關系，日久生，朝夕相總能生出來。
等和有了，就能要兩個孩子。
最好是都長得像，因為好看。
侯府里熱熱鬧鬧，盛府也熱鬧。
張燈結彩，盛夫人提前準備了許多紅包，等著發給家里的小孩子，散散喜氣。
臨大婚前不久，侯府請盛家的三小姐去拜寺廟。顧青林作陪，兩家長輩睜只眼閉著眼，讓他們單獨相。
顧青林早晨親自來接人，已近初秋，天氣乍然涼快些許。男人穿的依舊單薄，文質彬彬侯在府外。
盛夫人讓兒稍作打扮，不肯聽，敷衍漱口洗臉，頂著張什麼都沒抹的素凈臉龐就出了門。
姿娉婷，直了背走路，看著多了幾分清冷姿態。
顧青林的話不，一直在耳邊嘮叨。
盛皎月裝睡，不理他。
顧青林瞥見眼睫都在，就知道是裝出來的，果然當他俯靠近正要親到的臉，若無其事睜開了眼睛，“我喝口水。”
顧青林幫端茶倒水，將茶杯遞到面前，明知故問“怎麼不繼續睡下去？”
盛皎月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將杯子放回去，“喝飽了。”
顧青林看耍小心眼，沒有生氣，只是覺好笑。連耍心眼都不會耍，謀詭計用的也笨笨。
兩個人要在千禧寺里住上一晚。
上次他們一同來寺廟，是過年前。
那個時候盛皎月還未參加春闈，在廟里住了一晚就病了。
虛弱，吹不得風。
那場連綿大雪，將他們困了好幾天。
又見緣合法師，盛皎月沒有上回那麼局促害怕，彼時剛重生不久，生怕自己被緣合法師看出來，敬畏神明，連正殿都是猶豫了很久才敢走進去。
拜過菩薩，顧青林竟然還去求了兩個同心紅結。
還說特意請緣合法師幫忙開過的同心結。
盛皎月不肯收。
這些日子一直在面前都脾氣很好的男人，頭一回黑了臉。深沉的眼眸直勾勾盯著，將同心結塞的掌心“拿著。”
盛皎月覺得他稚。
他這種扮豬吃老虎的心黑狠人怎麼還信這種東西呢？
“你都要嫁我了，是不是？”
“皎皎，我沒有你想的這麼討厭。”
盛皎月嗯了聲。
顧青林以為心里有所松，又拉著說了好多好聽的話。
盛皎月心不在焉的聽著，回到客住的廂房，正要睡下，門就被敲響了三聲。
盛皎月不知道太子竟然也在。
邢坤帶著過去的時候，多說了兩句“圣上每況愈下，太子是來為圣上祈福。”
盛皎月淡淡敷衍“嗯。”
來祈福，為何又要見？
邢坤將送到門口，“盛……姑娘，進去吧。”
盛皎月剛進屋就被握住了手腕，男人目掃過全，打量著今日的穿著打扮，“你們是來求姻緣？”
盛皎月心神不寧，他問什麼就答什麼“嗯。”
千禧寺的相遇，確實是意外。
衛璟遠遠看著和顧青林站在一起，背影倒是相配。
他冷嗤了聲，“喜歡上他了？”
這個問題，實在不好答。
不知道太子想聽什麼樣的回答，蹙著眉頭沉思片刻，挑了個中規中矩的說辭“他是我未來夫君。”
衛璟眼神更冷，用力的手腕，“話不要說得太滿。”
盛皎月不解，不過也沒有往深了想。
太子今夜又在為難，攥著的胳膊力氣極大，手腕都掐紅了。
張剛要他松開，被男人在案桌上，腰肢磕著椅背，呼吸相近，臉幾乎快要在了一起。
撲面的侵略，頭皮發麻。
躲開臉，又被他惡狠狠了回來。
盛皎月搬出顧青林當借口，“我…我都快有夫君了，殿下自重。”
衛璟聞言一笑，扯起角，故意嚇唬，與耳鬢廝磨，說“三小姐，孤就喜歡在你未婚夫眼皮子底下和你。”
盛皎月滿面恥，惱怒紅的臉頰，幾乎抬都抬不起來。
衛璟在耳邊，吐字道“以后也要夜夜和你。”
盛皎月被氣的不輕，又說不出更不要臉的話來回擊。合上耳朵掩耳盜鈴只當自己聽不見。
誰要和他？
過分。
尸都不上他來看。
盛皎月離開這間廂房已是半個時辰后的事，太子欺負夠了，一臉饜足之，才放離開。
回到自己的廂房，從香囊里倒出一顆紅的藥丸。
就著水，咽了下去。
道士給了一瓶假死藥。
提前七天服用，每日一顆。
會逐漸虛弱，像極了傷寒癥狀，等到第七天就會昏迷不醒，與死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