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姒還是不解, 盛清越為何忽然就不理了？底下的奴仆對也兇神惡煞的，冷冰冰的，惡聲惡氣。
衛姒生生忍著脾氣, 才沒對他們揮起鞭子, 怕打了人, 讓他知道了會不高興。
衛姒快要委屈死了, “哥哥, 不然你將他許給我當駙馬吧。”
衛璟沒做聲。
衛姒喪著小臉, 耷拉著眼皮, 滿臉寫著心不好，“我已經很久沒去煩他了。”遲疑片刻，不滿道：“而且他以前是喜歡我去找他的，他也不是說翻臉就翻臉的人。”
實在反常, 又很奇怪。
衛姒想不通, “他妹妹過世那段時日，我都不敢去見他, 知道他傷心難過, 乖乖不去他面前惹人煩。都過去了這麼久，他忽然就不喜歡我了。”
公主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母后從中作梗，母后一直不喜歡盛家的人，平日也不喜歡和盛清越來往, 只是管不住才懶得多說。
若是母后私下威脅過他, 這樣才能說得通。
衛璟抬手了眉心, “你說完了嗎？”
衛姒仰頭看了眼哥哥, 眼神乖巧, “說完了。”
衛璟手了妹妹的小腦袋, “回去歇著吧。”
衛姒今日不僅僅是來找哥哥訴苦, 還另有圖謀，也到了適婚的年齡，母后最近已經開始幫駙馬人選，與其選個看不上的，不如自己選個喜歡的。
如果一定要嫁人，愿嫁給盛清越。
衛姒眼看著的兄長，雖說兄長待嚴格，但還是疼的。不過分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
“哥哥，駙馬……”的聲音越說越低。
衛璟被小心翼翼祈求的模樣逗笑了，笑意不達眼底，他漫不經心道：“等你見到了盛清越再和我說這種話。若到那個時候你還沒改變主意，我不會阻你。”
“真的嗎？”
“嗯。”
“母后如果……”
“我幫你說。”
衛姒立刻變了臉，笑瞇瞇著兄長，抱住了他很快就松手，“謝謝哥哥！”
為了報答的兄長，衛姒也告訴了他一個，“母后在宮里設了宴，要給哥哥選妃。”
衛璟垂眸，神偏冷，“知道了。”
衛姒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還是因為白府嫡——白若繁姑娘。
聽聞白若繁對盛清越也心有所屬，想和他私相授，被拒絕后仍不死心，死皮賴臉纏上了他。
人的嫉妒心不容小覷。
衛姒讓人盯著白若繁，不僅如此，開始下意識和白若繁比較，論樣貌不輸這位知達理的白姑娘，論才可能稍遜一籌。
可是盛大人是不嫌棄笨姑娘的，平時反而更愿意多加照顧不怎麼聰明的。
白若繁本來就是母后為兄長挑選的太子妃人選，再不濟也是側妃。放著好好的太子妃不肯當，非要和搶男人！
真是有病。
不過白若繁果然是個朝秦暮楚的人，一點都不專，在盛大人那兒吃了閉門羹，就又來遴選太子妃。
不夠堅定。
想來也不是真心喜歡盛大人。
既然如此，最好還是嫁給哥哥，寧肯當自己的嫂子，也不要是自己的敵。
即便現在不喜歡白若繁，也得承認確實長得。
衛姒裝模作樣：“哥哥，白姑娘貌又有才學，不妨你就娶當我的嫂嫂吧？”
雖是同父同母的親生兄妹，衛姒也拿不準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不過有一點清楚，必須要長得。
衛璟都記不得白姑娘是誰，長得什麼樣子。選妃之事母后倒是執著，他實在無意，隨他母后折騰。
“你很喜歡？”
衛姒違心道：“我很喜歡。”睜著眼睛說：“白姑娘人好，我從來沒見過比還溫識大的姑娘了。”
衛璟點點頭，似是在沉思。
衛姒眼神一亮，以為這事有戲，繼續瞎說：“作詩也作的好，跟哥哥肯定能說的上話。”
衛璟低低嗯了聲，“你喜歡就和母后說，多鬧幾次母后應當也會點頭，不會將你怎麼樣。”
衛姒：“……”
偏偏哥哥表萬分嚴肅，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在開玩笑。
衛璟滿臉正：“去吧。”
衛姒：“……”
——
太后設的宮宴，請了不名門貴。都是品貌皆上的適齡姑娘，樣貌自然不差，貌似天仙。
白若繁也在邀名單之中，原本是不打算來宮宴，左思右想，還是赴宴。
白若繁那日被盛公子拒絕過后，依舊不死心，何況那日近盛公子時，親眼看見他紅了臉，耳子蔫著薄紅，不可能對全無誼。
可這些天讓人送去盛府的信封都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厚著臉皮去盛府，走的后門，卻被府里的小廝隨便打發，說二爺不適，不宜見人。
白若繁起初當了真，連著幾天過去都是這般說辭，才知自己上當騙。
盛公子不想見。
若是其他人，心氣兒頗高的白若繁定然不會死纏爛打，這般不要臉皮，可這是喜歡的男人，真心喜歡的人，做夢都在想著的人。
因而白若繁覺得自己段放的低些也沒有關系，盛公子實在長得太好看，格又靦腆，紅了臉的樣子都很可。
以前白若繁中意的男子都是頗為強勢，極有主意的男人，頂天立地，脾氣冷些也沒有關系。
但是現在白若繁更喜歡盛公子這樣溫的男子，說話溫吞，客客氣氣，還會臉紅。
逗他都了件很有意思的事。
和他親近看著他靦腆低頭也很有趣。
原來這個世上還有這樣至純至善的年郎，善解人意，如春風讓人覺得舒服。
白若繁知道宮宴是太后私下為新帝選妃，不想進后宮，也不喜歡太子。但是記得新帝和盛公子走得近，想著若是能在宮里見新帝，打聽到他的消息也是好的。
若他不在盛府，而是在皇宮里，那就更好了。
宴席上，白若繁心不在焉，倒是見到盛氣凌人的小郡主，樣貌明艷，行事鋪張。但是在太后跟前很會來事兒，乖巧聽話，撿著太后喜歡的話說，哄得太后眉開眼笑。
白若繁心里著急，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席。喝了點酒，腦袋微醺，若沒有夠大的膽子也不敢孤去找新帝。
曹緣在書房外看見白姑娘，心中咯噔，十分吃驚怎麼找到了這邊。
曹緣斂好心神，客客氣氣問道：“白姑娘是迷路了嗎？”
白若繁搖頭，“不是，我是來找……”
想了想，還是說：“陛下。”
曹緣臉都笑僵了，心里白眼都翻了出來，皇帝哪能是說見就能見到的？隨隨便便來個人要見，他都把人放進去豈不是找死？
曹緣臉上還要維持笑臉，“陛下正忙，您改日再來吧。”
白若繁知道曹公公在敷衍，但是并不在乎，本來就撒了謊，抿了抿說：“讓我見見盛大人也可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說。”
曹緣心里咯噔的就更厲害，他上哪兒去找盛大人？人早就死了。
“盛大人也不在。”
白若繁固執的不肯走，曹緣趕也不好趕，用笑臉和周旋。
不知道是不是外頭靜太大，驚擾了新帝。
皇帝讓曹緣把人進了屋子。
白若繁見到新帝有些張，握的掌心已經冒汗，忍著頭頂的迫，低聲詢問：“陛下，我想見見盛大人。”
衛璟冷嗤了聲，“你找做什麼？”
“臣冒昧，只是有非說不可的話想告訴盛大人。”
衛璟角掛著冷冷的笑意，居高臨下看著的眼神也異常冷漠，“什麼非說不可的話？”
白若繁很聰明，敏銳察覺到新帝毫不遮掩的敵視冷漠，也不知自己何時的罪過這位帝王，對自己狠下心腸，破罐破摔：“臣心悅盛大人，幾個月不見他，實在擔心。”
心悅兩個字說出口，衛璟就輕慢的笑出了聲。
還真能勾搭人，男男為神魂顛倒，倒好，死后落得干凈，什麼都不用管。
衛璟問：“可曾說過喜歡你？”
白若繁想了想，厚著臉皮，“盛大人和臣是投意合。”
白若繁之所以敢在新帝面前說這些不知恥的話，一是提前表明心跡，不想被選后宮，二則是聽說過新帝在還是東宮太子時，就喜歡幫人拉煤牽線，
盛三小姐和世子的姻緣就是這麼來的。
若新帝心來幫和盛大人也賜了婚，就不用再為父親不肯幫去盛家說親而發愁。
衛璟聽了只想冷笑，果然是個慣騙，一會兒說喜歡他的皇妹，一會兒又說喜歡他，現在又冒出個白若繁，信誓旦旦說他們投意合。
衛璟冷下臉，“不在宮里，曹緣，送白姑娘出宮。”
“是。”
—
盛皎月最后悔的就是踏了那間賣書的鋪子，這些天已經和書鋪的掌柜混了臉，不過習慣出門戴著帷帽，遮遮掩掩，倒也不會被人特意盯上。
要買幾本三字經，供書院的小姑娘們開蒙學習。別賣的都貴些，只有這兒比較便宜。
盛皎月雖然有足夠的銀子，但節省了習慣，貨比三家后還同掌柜的講價，想試試多買能不能更便宜。
掌柜的拿這位貌小姑娘沒辦法，這個價錢已經是他們能給的最低，“盛姑娘，你就是找遍揚州城也找不到比我們家還公道的價格。”
盛皎月臉紅了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清了清嗓子，“我買十本，您再便宜點。”
掌柜的嗓子都說啞了，為了這一兩銀子爭執半天，這位姑娘吃穿都不差，怎這麼小氣！？
他腦袋都說的有點暈，“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盛皎月張還想再試試，一兩銀子可以買好多糖餅，書院里那群小姑娘家境貧寒，都吃不上糖。
嘆氣，若實在講不價錢，就這樣算了。
盛皎月正打算付銀子時，后有道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聲線微微偏冷，著高貴疏遠，但又不會讓人覺得難。
“掌柜，可有宣紙？”程離彥徑直走了過去，起初并未注意到他旁的，目不直視，表冷冷。
掌柜認得這是程家的爺，知道程公子如今可了不得，在京城做了大，前途無量，青云直上。
況且程家在蘇州名聲極好，程老爺子教書育人，桃李遍天下。程離彥的父親也是當地有名的大儒，人品貴重，備敬仰。
程小爺在沒有進京趕考之前，就是蘇州城姑娘們趨之若鶩想嫁的對象，可惜程夫人幾年前對外過，小兒子早早就定了娃娃親，是有未婚妻的。
好兩年沒見到程小爺，掌柜頗為想念，他連忙道：“有的，在樓上，我去幫您拿。”
掌柜悄悄打量了幾眼程小爺，進京之后人憔悴了許多，清瘦嶙峋。
掌柜也沒有忘記盛姑娘這位老主顧，“盛姑娘，您別急，我去樓上拿過宣紙再來幫您拿三字經。”
盛皎月聽見掌柜的口而出的“盛姑娘”三個字，心往下落了落，羽睫輕，抓拇指，恨不能轉就逃。
果然，聽見稱謂的程離彥幽幽轉過眼神盯著的側臉看半晌，盛皎月后背緩緩沁出冷汗，小發，不能走，越跑反而越會引起他的疑心。
盛皎月直腰桿，故作鎮定站在柜臺前，垂眸安靜等待掌柜將的書送過來。
程離彥觀察細致，視線幾乎將從頭掃到尾，一寸寸打量，恨不能看全外。
男人的眼神停在的眼尾，帷帽之下幾乎什麼看不清楚，只有這雙眼睛，能過隙瞥見一二。
和他未婚妻一模一樣的圓眼睛，眼尾微微泛紅的神態都是相同。
程離彥的手開始抖，平靜的表也逐漸開始掀起波瀾，黑眸中已是驚濤駭浪而過，他扯了扯角，“姑娘。”
聲音嘶啞。
泠泠作響。
盛皎月頭皮發麻，應還是不應？張的抖，不敢。
不知道程家原來就在蘇州，也不知道程離彥好端端的閣重臣怎麼忽然間跑回蘇州？是探親還是辦案？
程離彥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步步往邊近，盛皎月穩住不，一言不發。
程離彥停在離三步之遙的地方，正當盛皎月松了口氣時，男人忽然抬起手，暴打掉了的帷帽。
盛皎月驚慌失措，幸虧里面還戴著面紗，可面紗也不過薄薄的一層綢布，并不能遮掩到什麼。
轉過，怒斥發作的話剛到邊。
程離彥態度非常不誠懇說了兩個字：“抱歉。”
他笑了笑，清冷的臉因為這個笑容都變得平易近人，“我不是故意的。”
懶懶散散的語氣，就是敷衍也懶得想能聽得過去的解釋。
盛皎月有氣不能發，彎腰撿起地上的帷帽，正要戴好帷帽，忽然被他冷冷握住手腕，“姑娘，我看你眼，我們是不是見過？”
盛皎月不能說話，也不敢說話。
不確定程離彥是不是已經認出了，狠了狠心，用力踩上他的腳背，趁他吃痛松手之時，推開他的肩膀，倉促逃離。
程離彥臉微變，立刻上前追。
街頭人多，他稍不注意的背影就消失在人群里面。
程離彥的心臟比任何時候跳的都快，砰砰呼之出，那雙眼睛……
他絕對不會認錯！
他朝思暮想的未婚妻。
幾個月前，程離彥聽聞盛三小姐病死的消息，還以為是旁人的惡作劇。
好好的人，怎麼可能就死了？
后來，程離彥親眼見到了的棺材，著自己看土，才不得不接現實。
他寧肯嫁進侯府，也不想讓死。
程離彥其實也不好，因為這件事一下子就病倒了，告病請假半個月，還是不住。
他又請了幾個月的長假，回到了蘇州。
程離彥站在大街上氣，眼睛盯著洶涌的人，匆匆跟過來的小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四目相對，都是茫然。
程離彥滾燙，他克制著平靜走回書鋪，眼睛看都沒看掌柜遞來的宣紙，“剛才那位姑娘是姓盛嗎？”
“是是是。”
“每次來都擋著臉？”
“對，沒錯。”
“從什麼時候來你這里買書的？”
“兩個月前。”
程離彥蹙眉，過世的日子是四個月前，這樣算算也能對的上。
他著嗓子問：“你可知道家住哪兒？”
掌柜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除了知道姓盛，開了間小書院，其他一無所知。
程離彥給掌柜留了銀子，這位逢人都和悅的小爺此刻就是剛凍上的冰塊，里里外外都著寒意。
“下次過來，你派人去程家告訴我。”
“是是是。”
盛皎月跑的算快，一路都不敢停，怕被程離彥當場抓住拆穿份，氣吁吁，跑回自己的院門口都有點不過氣。
休息夠了緩緩直起腰，抬頭看見了張大人的母親。
張老夫人看著面善，也是出門買菜剛回來，沖盛皎月笑了笑，“盛姑娘，你從哪兒回來？跑的這樣著急。”
盛皎月抬手了額頭的汗，小臉白的發膩，“出門逛了一圈。”
張老夫人很喜歡，覺得讀書認字教書樣樣都行，為子已經很了不起。
“你平日都悶在家中不肯出門，像今天這樣多出去走走也好。”
“嗯。”盛皎月像想起來什麼事，抬眸看著張老夫人，誠心誠意謝過張老夫人先前送來的東西。
張老夫人愣了愣，從來沒讓兒子給盛姑娘送過東西，轉念一想，就什麼都想通了。
那個榆木疙瘩做的兒子，怕是終于了心！不好自己往人姑娘的院子里送東西，就借著的名兒給人塞。
張老夫人先前就愁兒子的婚事，二十好幾也沒媳婦，給他說親還要擺臉。
如今真真是柳暗花明。
喜上眉梢，“不用客氣。”
張老夫人越看越順眼，漂亮水靈還有學識，娶了這樣的媳婦，就是兒子的福氣。
盛皎月心思不在這兒，低著頭胡思想，滿腦子都是程離彥的聲音，覺得自己做的天無，這才過去幾個月就撞上了程離彥了。
不行。
得趁著程離彥還沒順藤瓜找過來之前，就要離開蘇州。
可的書院才開了半個月，不能丟下自己的學生不管。
盛皎月不想自己嚇自己，蘇州城不小，程離彥想找一個人也并非易事。
何況天底下姓盛的人那麼多，他不定會懷疑一個死了的人還活著。
—
千里之外的京城，雨雪未停。
盛夫人因兒的過世，傷心絕，差點哭瞎了眼睛。
盛家的二爺去院子里看過母親，不知道說了什麼，盛夫人的竟然開始逐漸好轉，也不再日日都以淚洗面。
盛夫人得知兒沒死而是逃了出京城后，不可置信，畢竟親眼見過尸，還親手過尸。
怕是兒子編出來哄。
再三確認兒真的還好好活著，盛夫人喜極而泣，掩面大哭。
哭了最后一場，重新有了神。
兒子再三叮囑這件事絕不能讓除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盛家里外都有新帝的耳目，風吹草都會傳到宮里。
盛清越對自己是極其狠心的人，已然打算好十年二十年都不會去蘇州，不給新帝發現毫端倪，連封信他都不會給妹妹寫。
想要自由，他就盡可能給自由。
而盛夫人沉默了半個月后于心不忍把這事給了云煙。
云煙坐地大哭，第二天眼睛腫的不能看。
過了不久，云煙拿出姑娘之前還給的賣契，給盛夫人后換來自由。
云煙誰也沒有說，夜里起搭乘租來的馬車去往蘇州的方向。
衛立刻將消息送到了宮里。
衛璟對的丫鬟記憶深刻，主子死了，原是打算殉葬，被人救下來后還鬧著要死。
前些日子連毒都買好了。
忽然變卦，還要啟程去蘇州，著實蹊蹺。
衛璟在暗，皎皎如月的面龐稍顯沉，男人眼瞳盡是晦暗，“跟著。”
“是。”
衛璟看著窗外的黃昏，他默默在想，如果還活著，最好不要讓他抓到。
他一定會比夢境中的自己，做的更過分。
到時就算抱著他低泣，眼淚汪汪看著他哭求，他也絕不手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