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晏放下書,盯著不遠跳的燭火,片刻后,終于還是敗下陣來,起穿好裳,打開房門。
長風今日恰好值夜,看到他推門而出, 有些驚訝,趕忙上前,“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凌晏擺擺手,形不晃,腳步不停,“睡不著,隨便轉轉, 你不用跟著我。”
長風拱手應是,再抬頭, 頎長的影已經快走出庭院了。
他怎麼覺得殿下的隨便轉轉并不“隨便”呢?這不是去往偏殿的方向嗎?
長風突然照著頭給了自己一掌——讓你胡思想,殿下找蘇音大概有什麼要事吧。
今夜難得有月,皎潔的月灑在堆積的雪上,更顯瑩白可,即使不打燈籠,也能看得分明。
四周靜悄悄的,唯有長靴踩在雪上細微的咯吱聲,是以蘇音在他剛踏進偏殿的時候就察覺到了。
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并沒有著急去開門,想看凌晏要干什麼,結果等了半天都沒靜。
蘇音稍微翻了翻, 合上眼, 又很快睜開——
雖然他什麼都沒做,但人在院外, 心里總覺得不自在,睡不好。
嘆了口氣, 無奈起。
原本安靜的房間里有了悉悉索索的聲響, 蠟燭被點燃, 蘇音披著裳開門走了出去,直接朝左側看,不用找都知道人在哪兒。
凌晏正負手,抬頭月。
晚風起,吹得他寬大的袖翻飛,整個人如青松般立在回廊,又冷又傲,倒有幾分外界盛傳的謫仙之姿了。
在蘇音踏出門檻的那刻,他就已經看了過來,也不說話,只默默地等靠近。
蘇音將手里燒著的蠟燭擺在石桌上,轉過面向他,“殿下是想會一番守夜的滋味嗎?”
凌晏笑了笑,不答反問,“還沒睡?”
“是睡著了,又被殿下吵醒了。”蘇音一點沒客氣,吃不準他的來意,只道,“現在已經過了四更天, 再晚一會兒, 我怕無法服侍殿下起了。”
就算睡眠時間,也不像鷹那麼能熬。
凌晏一般卯時二刻開始梳洗,距離現在頂多一個半時辰。
“宮宴的第二日照舊不早朝,你安心睡著就是。”
他看向蘇音的眼神有些迷離,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溫,在這樣的時間地點,很難不讓人多想。
風吹過樹梢,積在枝葉上的雪撲漱落下,吹到回廊,蘇音不住打了個寒。
凌晏解下上的披風給,問出了這一路過來都在想的問題,“為什麼會選擇留在東宮,而不是去肅王府?”
蘇音一愣,隨即道,“我在晚宴上已經說了。我只是個份低微的婢,樣貌一般,品行惡劣,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都干,無德無能,實在擔不起這個名頭……”
凌晏出聲打斷,“我要聽真話。”
低啞的氣泡音在耳畔響起,蘇音不由得了脖子,想躲開他的靠近,卻忘了披風的系帶還在他手里,退不了。
稍稍嘆了口氣,仰頭直視,“因為殿下對我足夠縱容,而我也習慣了這份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