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曲終,人相逢(萬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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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是你?”白薇知道甄雲韶狀態不好,但偏偏是來了。想,這個時候甄雲韶不應該修養嗎。

“本來就該是我。”甄雲韶又重新變了那個不茍言笑,表正經的人。就好像,並沒有經歷過棋盤世界裡的那些事。“院首本就將照料你的任務給了我,但我沒能做好,抱歉。”

白薇呼了口氣,神頗有些複雜,搖搖頭,“沒有,我在這邊兒過得很好,你不必如此。”

甄雲韶點頭,岔開這個話題,瞧了瞧然後問:“準備好了嗎?馬上就要到你了。”

可以同我一起去嗎?”白薇看了看莫芊芊,然後向甄雲韶詢問。

“莫小姐也是客人,可以的。”

白薇點頭,對著莫芊芊說:“芊芊,帶上又娘,我們該走了。”

甄雲韶稍稍頓了頓,然後說:“這次,讓我幫你背這桐吧。”

白薇正打算拒絕,但話到口又止住了,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了。”

甄雲韶向前幾步,將桌子上裝著桐的木匣子背在背上,然後說:“走吧,白薇姑娘。”

“稍等。”白薇停了,然後稍稍提起長袍的下襬,踏著輕快的步伐,進了屋裡,片刻之後提著一盞提燈走了出來,然後笑著說:“走吧。”

從這湖灣的靜謐之到那避暑莊,如果走湖畔過去,得要不久時間,最快的便是直接坐船從湖面上去。

船早已備好,上面掛著許多盞明亮的燈,停靠在湖灣,隨著水輕輕搖曳,只是上邊兒不見一個人,船伕都沒有。

上了船後,白薇才發現就們三個人,不住問道:“船伕呢?”

甄雲韶站在船艙外,背對著說:“我就是船伕。”說罷,只見輕輕招手,兩道微落到船尾之下的水裡。不一會兒,一道晃之後,船遊起來,速度不快,但也不滿,可以聽到湖風吹拂的聲音。

做完這些,甄雲韶進了船艙,坐在白薇對面。

“這是什麼本事?方便的。”白薇好奇問道。

甄雲韶看了看,說:“兩尾船伕魚而已,算不得本事。”

“船伕魚?是靈嗎?”

甄雲韶搖頭,“小怪罷了,哪裡說得上靈。還不如你的貓聰明。”

又娘稍稍擡頭,睜開雙眼,翡翠的剔裡帶著初醒的慵懶,似乎是要好好看清楚這個把它跟低級怪做比的人。

船悠悠地搖出去一段時間後,船艙裡的氣氛才逐漸變得低沉起來,白薇終地還是沒忍住,問:“從那裡離開後,你怎麼樣了?”

甄雲韶搖頭,“這是我的事,你沒必要該考慮。”

“我當時就坐在你對面,哪裡能讓我不去考慮。說到底,還是覺得我沒什麼本事,知道了也沒用。”白薇呼了口氣,語氣裡頗有些幽怨。

甄雲韶眨了眨眼說:“沒有你,我贏不了的。”

“贏了又怎樣,到底還不是說了個大敗的消息出去。”

“一盤棋而已。”

“什麼一盤棋而已?這不止是一盤棋!還有你——”

“我的什麼。”甄雲韶看著白薇。

白薇話到邊,說不出口。想說還有你那顆反抗的心與一道基的代價。蹙著眉,就只是看著甄雲韶,不滿和歉意同時寫在神上。

甄雲韶側臉看了看遠那一片明麗的燈火,“如果是井不停贏了我,那實屬正常,但如果是我贏了井不停,世人便會想會不會是學府在後面撐了腰,了人的氣勢。若是給學府落了個偏正的名頭,贏了那般又如何?”是學府這一代學生裡的擔當,自然要爲學府分憂,要擔上被衆多學生做師姐的責任。

“可這不本來就是你不想面對,想要去反抗的嗎?爲什麼又非得去那般考慮?”白薇還是爲甄雲韶到不值。

甄雲韶認真地看著白薇說:“我自己決定的事,便不能帶上學府。”說著,低下了頭,“本來就已經愧對學府的栽培之恩,若還要添麻煩,也不配讀書了。”

“但你以後……以後怎麼辦?”

甄雲韶眉頭低斂,“現在的我辜負了他們的期,大抵要從檯面上退一步。”笑了笑,“不過那樣也好,能有更多空閒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白薇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多,但總是放心不下來,想要問一問。

“我啊,想要揹著個小書箱,到走走,到了某一便停下來歇一歇,歇夠了又繼續。”甄雲韶輕聲地說著。

白薇在其間看到了滿滿的嚮往,覺得到,甄雲韶很嚮往那樣的生活。那份簡單的心思了白薇,低聲如自語如吐一般說:“我就和你不一樣了。我想有一個清淨的住,避開紛爭與叨擾,一天只爲三餐吃什麼發愁,可以讀書、種花、逗貓,同人嘻嘻哈哈,鬧鬧笑笑。生來便沒什麼大抱負,太高的東西不想看,太遠的地方不想去,爲人分憂,替人解愁,同人嘮叨,向人埋怨便是我的滿足。”

甄雲韶看向遠方,“倒真的是不一樣啊。”

一個心在遠方等待,一個眼在當下觀

一旁的莫芊芊不曾話,許久沒有見到——不,是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有見到過姐姐能通除之外的人說這麼多話,不忍心,不願意去打斷,想時間頓在這裡,一直這麼下去。說起來姐姐嚮往的生活,莫芊芊覺得自己先前同姐姐在枳香樓那裡的生活便是這樣的,但是在那裡並不開心,想來還是那個高閣太過束縛了。

三人都在等待中漸漸沉醉,像是泡在酒裡,迷糊朦朧了一片。直到船輕輕靠在了水排上,纔回過神來,才發覺月頭爬得極高了。

“到了。”隨著甄雲韶輕輕一聲,喧囂變得分明起來。

白薇從船艙裡出來,站在船頭,月同燈一起在臉上相輝映,耀出好看迷濛的彩來,那份下去的期待盡數顯出來。船艙裡甄雲韶過微微浮的簾子看到了白薇的側臉,不由得愣了神,知道水排那邊傳來呼聲,纔回過神來。

“是甄師姐嗎?”

甄雲韶起走了出來,一個年輕的在那裡觀這,上穿著學府的服,“是我。”

連聲說:“五六先生讓我在這裡等著師姐。先生說若是把客人帶過來了,就快點上去。”

甄雲韶指了指旁的兩人說:“們就是今晚的客人,你帶們先去找五六先生。”說罷,甄雲韶將桐遞給白薇,輕聲對說:“到了,快去吧。”

白薇問:“你不同我們一起去嗎?”

甄雲韶搖搖頭,“我先回去,待會兒結束了再來接你。”

白薇有些失,“本來還想讓你聽一聽我的曲子的,想在之後問你好不好不聽,可你要回去。”

甄雲韶角微,“上去吧。”

白薇稍稍嘆氣,肩膀不由得低了低,一步從船上邁到水排上。莫芊芊客氣地同甄雲韶道謝作別後,也跟了過去。那等候著的打過招呼後,便帶著們從後面沒有人的雲梯進了山莊。

甄雲韶看著白薇的影消失在最後一點燈之下,看了好一會兒,才喚醒船尾的兩隻魚,要離開這裡。坐在船上,向著來時的方向去,走了徐長一段距離後卻又重新折返,重新停在了水排旁。就盤著手,頭輕輕在手臂上,如同以前在課堂上唸書睡覺的樣子,躺在桌子上,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

……

大臺這邊兒不讓人上臺了,現在是尋子一刻剛過。臺下陸陸續續站滿了人,站不下就兩邊些許廊道上站,更有甚者已經備好了船,在下邊兒湖上等待著。都在等著代表學府出面演奏的人。臺上空的,沒什麼特別的裝束,就一個圍欄攔著,後面幾扇閉的門。

和何依依是人羣中的一眼,得虧了何依依的存在,周圍沒有人來,大家似乎都不太敢太靠近他。這便是“天才”與“凡人”的距離。

還未開始,各種各樣的議論充斥了人羣,好在這些人都是讀書人,是斯文人,裡吐出的話還耐聽。他們猜想著今兒個代表學府登臺的會是哪裡的大家,會不會是都城宮廷裡那位姬大家?又或者可能是北邊兒神宮的人,聽聞上一次荷園會便又神宮之人臨場;也可能就是學府裡深藏的樂曲大家,就像先前解棋覆盤的那位老前輩一樣。

環視一圈後,發現人頭麻麻,多得看都看不過來,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找一個顯眼的地方,免得看不見便以爲他沒來,四下一番打量後發現似乎只有更何依依站在一起纔是最顯眼的,畢竟旁邊總是出來一圈空。他想,若實在是瞧不見自己,就站到面前去,讓瞧個清楚。

旁邊的何依依期待著表演,哪裡知道他所尊敬的先生,此刻正在爲如何更顯眼而思量,更旁邊的居心自然也不會知道他所認爲的可靠的先生心裡掛滿了期待,還夾雜著些許小張。大抵只有祁盼山,什麼也不想,就想著安安穩穩過了這個荷園會,他比何依依和居心知道得更多,但又沒有葉那般底氣,只好謹慎認真一些。

這般時候,宅院裡的胡蘭已經倚靠在秦三月牀頭睡了許久。而牀上,秦三月的夢裡,是一個又一個神妙的大陣。

外面是滿滿的期待,而裡面是愈來愈近的張。

白薇端坐在房間裡,等候著時間的到來,沒有把桐拿出來過過手,怕已經確定的曲子因爲這麼一下又了。旁邊的莫芊芊時不時說一些安的話,就只有又娘打著呼嚕睡著大覺,最是愜意。

另一個房間裡,一些學府的先生坐在一起,爲首的便是學府院首戈昂然。

大家都不太明白,院首爲何非要弄這麼一出,來讓白薇登臺奏曲。

“院首,真的沒有問題嗎?”陳五六第一個問出來,“場下的人現在很期待,都在想這麼大的陣仗會不會宮廷的姬晏秋,或者神宮的留字輩,可現在是白薇……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是啊,白薇姑娘雖說在明安城很有名氣,但到底只是明安城,荷園會上來自大國大城的人佔據八啊。若是白薇姑娘真的有那般水準也就罷了,若是沒有,只怕這琴會得留下不太好的聲音了。”跟著便有人繼續說。

好些個先生三言兩句爭執著。

戈昂然一一聽了個遍,才緩聲說:“如果真的是姬晏秋和神宮留字輩的人來,就不會有這樣的陣仗了。”

“可爲何那白薇姑娘準了這般陣仗?”

他們中除了戈昂然,沒有人知道白薇背後的,只把當作是大安湖上枳香樓裡的一名花娘。這些讀書人,書讀到骨子裡的人不同那些自詡風流的書生,其實是最見不得花娘這般人的,到底是引起了他們的不滿,說白了在他們眼裡就是你一個賣唱的人何德何能登上那樣的檯面。但既定的事,已經不能改變,他們沒法說些什麼,就只好抱怨幾聲,順便猜想一下會不會是院首私心太重。

“那些個爲了彈奏而彈奏的人終其一輩子是落了俗套,白薇不一樣,是一個有著自己想法的人,的樂曲能帶給我們的比他們更合適。”戈昂然說。

顯然,這句話並不能讓他們信服,即便是戈昂然說的。

當然,戈昂然並不試圖同他們解釋什麼,一切都只能看現場,看結果到底如何。

衆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被戈昂然招手停了。“出去吧,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們只好退卻,院首的話還是不得不去聽的。

戈昂然一個人留在屋子裡,過窗看著遠,呢喃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對於青梅學府而言,的確是多事之秋,眼看著就要到神秀湖大的時間了,原本能在荷園會上立君子之位的甄雲韶卻一言不發地以一道基來表明的態度,兩位半聖之一的石祝撇去命不顧也要去那學宮求一個餘地;白薇的事又深深嵌在學府裡,稍不注意就要發。作爲學府的院首,戈昂然只能盡最大的力去保全學府,不讓學府爲博弈人割捨的棋子。

“一的人全心全意彈起琴來會是何等模樣?”

戈昂然報以期待。

……

門被敲響了,外面傳來聲音,“白薇姑娘,準備好了嗎?你該上臺了。”

白薇深吸一口氣,輕呼:“馬上就好。”

“姐姐,還好吧。”莫芊芊看著白薇,不由得有些擔心。以前這般時候,是從沒見過白薇這般神的,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盡力去做到一個妹妹該做的事,最大的信任於白薇,願一切順利。

“沒事。走吧。”

開門過後,便有人來幫忙帶著桐。莫芊芊則是抱著又娘,準備到臺下去。

走到門口,白薇停了一會兒,然後轉將從平樓那裡拿的提燈提上。

“這個也要帶嗎?”莫芊芊不住問,自然看得出來,姐姐很在乎這盞燈。除了這盞燈似乎燈油很充足,幾天都燃不完以外,並不知道有什麼特別的。

“帶著安心些。”

這不讓莫芊芊多留神了一番那燈,但不管怎麼瞧都還是那副普通的模樣。

這後面的廊道是沒有其他人的,都是學府的學生、先生和雜務人員在走。白薇的出現讓他們聚焦的目,不由得想,便是這樣的人能以學府的名義登臺嗎?從打扮上看並不算驚豔,但是越瞧越覺得這一服穿得很得,尤其是那子氣質,頗有一種似在眼前,遠在雲端的覺。很好,只是瞧不出份來,也不知是哪裡來的了不得的人

廊道的盡頭是一扇門。

帶路的學生說:“前邊那扇門外就是大臺了,臺上座椅和置放樂的桌架都備好了。姑娘你且先等一下,讓人把你的樂安放好。”

“好。對了,我問一下,外面人多嗎?”

“多啊,滿了,閣樓上、廣場裡、廊道邊、湖面上全都是人,就等著姑娘你了。”

白薇有些憂心,倒不是怕人多,只是怕在人羣裡找不到葉,不知道他來沒來,若是沒來,那一曲心意豈不是化作了流水。

“一定要在啊,哪怕我沒看到,也一定要在啊。”這般希其實並不是很擔心找不到葉,只要他在,只要他聽到了,只要能把心意傳達給他,一切都無所謂了。也就沒了憾了。到了這個地步,早已不畏懼那所謂的神,畏懼的是留下缺憾卻將其忘。

“姑娘,你可以出去了。”學生的話語打斷了白薇的思緒。

白薇忽地想和莫芊芊說說話,然後求一個或多或的安,驀然回首,才知道莫芊芊已經離開這裡去了臺下。

就剩下一個人了。

只得邁步前去,去推開那扇門,走出這狹長孤寂的走廊,去向那人傳達心意。

“作切切語,與君聽……與君聽,清風知我意,君莫不知……君莫不知……”

一把推開門。

驟然,萬籟俱靜,落定。

是誰?”

是白薇!”

“爲什麼是?”

場上,是這三種聲音。

白薇立於臺上,月好似在這一刻聚焦了芒,匯在上,便讓萬

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過,代表學府燈臺表演的會是白薇,那個枳香樓高樓之頂一年到頭都幾乎見不到面的白薇,那個一曲《籠中雀》惹得人心如罷不能的白薇。

很厲害,很神,但爲什麼是?爲什麼能代表學府?爲什麼一個花樓的子能有資格去代表學府?這是衆人所不解的。

白薇的份很快就在人羣裡傳開了,一片議論紛紛。有的人覺得學府太過草率,有的人猜想白薇會不會有什麼了不得的份,有的人只等著曲子響起,然後來評判這個人是否有資格。

何依依的發懵的。他先前問起葉白薇時,葉說馬上就可以見到,本以爲是姍姍來遲的會面,卻不想是以這種方式見到。啊,居然是今晚萬衆期待的焦點,是明月之下最兩眼的那個人。

不論臺下如何,坐到桐前的白薇便如同換了個人,不再被那份複雜的所牽絆。沒能在人羣中看到葉,太多,太遠,即便今晚的月亮很遠,燈很耀眼,也依舊無法在人羣裡看見他。抱有期待,他在。

掀開蓋在桐上的布。

場下之人見到的樂後,除了那些見過的以外都不由得驚訝了,他們本以爲會是箏或者十六絃單調琴,因爲這兩個纔是大家最常用的樂桐屬雙調琴,雙調琴本來就不多見,更何況在雙調琴裡都算百中無一的桐,桐雙調二十四弦,極限彈奏的度遍佈整個十二律,但也因爲此,桐彈奏出的曲子要更加徹優

“用桐彈自己寫的曲子嗎?”

桐彈奏的曲子大都很難,如果是自己寫的,不一定會很出彩,想必還是名曲吧。諸如《月宮》、《湘君》、《扶搖》這些。”

“不過白薇姑娘曾彈奏過自己譜曲的《籠中雀》,相當人。”

“於於景,彈這般曲子都不太合適吧。”

白薇收了心,眼裡便只剩下這弄了許久的桐,雙調二十四弦在月下晶瑩一片,如同清晨林間的水痕。戴上彈琴用的玳瑁義甲,也不做其他的調整,上手便來,毫無阻礙,如同反覆演練過上百次。

在學府特製的大臺上,聲音準確無誤地落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一段樂曲落,聲調清幽舒緩,如同黎明前的街道,有些許竊竊私語縈繞,有嫋嫋晨霧浮,有早起忙碌的人輕巧步伐……

“這是什麼曲子?以前沒聽過。”

“《朝凨》,白薇姑娘自己譜曲的。”

“剛上來便是自己的曲子,看來有些本事啊。”

桐的聲音不停,白薇的手指每次撥弄都如同天上的雨滴,滴在小小的水窪裡,激起淺淺的水波,帶來些許輕巧的聲音,讓人不忍去打擾。沉下心來,撇去雜念專心聽曲的人像是看到一座靜靜臥在晨霧之中的小城,在第一縷曙前,將醒未醒,瞇開朦朧一片,了做人間清淨夢。這般趣意十足,調子輕巧的曲子鑽進他們的心,撥他們的心,讓他們不去期待這座城池徹底醒過來,期待那霧氣散卻,丟掉這副拒還迎的模樣。期待讓他們陷進了這首曲子。

他們聽著白薇的曲子,站在臺下著臺上的白薇,清輝的月搭配那清麗的臉龐與綿意切的著裝,只覺得夢幻極了,好像臺上那人不在臺上彈琴,在天邊,在遙遠的天邊。他們以爲那是妙樂曲帶來的朦朧的想象。

直到某一個,一個音調陡轉直上,他們所想象的一切都開始變化。那意境中的小城忽地就醒來了,一片片賣早點的聲音起伏,些許大戶人家養的鳥開始鳴,繚繞的霧一下子被驅散,出了所期待的模樣。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祥和,那麼的溫,那麼地人移不開目

白薇那靈的手指帶來了一片清晨初醒的生機,從朦朧轉向清醒,給人以新生的期待,以期待的新生。恍惚之間,似乎能夠到帶著清晨氣息的風吹拂過來了,從耳畔繞過,起頭髮,點在鼻頭,都是愜意與滿足。

在朦朧之中奏響曲子,揮灑一片黎明的靜謐;在絢麗之中變奏,沒有過渡,便已是高,在曙之下呈現清晨日出的絕麗風;卻又在萬衆期待時,陡然收尾,在一片生機的高之中收尾,不讓人去防備,留下的沒有意猶未盡,只有時間短暫的嘆息。他們好似能理解,這首曲子《朝凨》的原因,但又沒法去確定,只想著若是認真一番清晨便能確定了吧。

第一首曲子完了,場上並沒有掌聲與好。他們於這首曲子所帶來的單純的覺。

“這就是《朝凨》嗎?這就是白薇嗎?”

僅僅一首曲子,白薇讓他們意識到學府並非是草率糊塗,而白薇也並非只是個普通的花樓子。

“這就是《朝凨》,這就是白薇!”

廊道的樓裡,學府這次來的先生們立在邊欄前,沉默許久,纔有人發問:“剛剛白薇彈奏時,縈繞在周圍輝是什麼?”

沒有人會說出“月”這般話來。他們清楚地知道,那只有在彈奏時才升起的輝,絕非是月和燈,因爲那那般的縹緲,那般的不可,好似有著淨化一切的能力。

他們沒有發表自己聽完這第一曲的想,不是沒有說的,而是實在說不出口,畢竟先前那般質疑反對白薇登臺。但現在,結果告訴他們,如果白薇等不了臺,大概那座大臺到了結束都用不上。

“院首是對的。的確不一樣。”陳五六說出這般話。

沒有人反駁,沒有人附和。他們期待著第二首曲子的開始,期待再一次看到縈繞在周那迷濛的

第二首,《新月》。

如果說《朝凨》讓人期待晨曦的到來,那麼《新月》無疑地是符合當下深夜的時間,雖說天上掛著的是滿月,但終歸是同一片月。同一片月下,他們的期待相同。

同夜的靜謐相反,這首曲子一上來就是急促的小調子,搭配著偶爾的大調子,雙調二十四弦在這段曲子裡被髮揮得淋漓盡致,每一個曲子都完呈現出來,在那靈的手下,被控制得不做毫一樓。好似讓人到了靜謐夜下的彩,是老鼠同貓博弈的張急促,是蟲鳴蛙耳聲聲煩,是驚悚夢裡的膽心驚,是竊賊踩踏在樓頂瓦片上的乒乓作響。

這般急促的調子聽上去像是貓爪撓心,卻讓人期待不已,罷不能,期待這場夜的盛宴會以何種狀態收尾。

普通的聽曲人在乎的是樂曲的節奏與發展,涵頗深的人的是樂曲裡的意境,厲害的人在乎的是樂曲裡深的作曲人的,這些都是聽曲人所在乎的,而學府裡的那些先生在乎的是縈繞在白薇周的到底是什麼,而這些裡牽人心的氣息又是如何化作一個又一個曲調,響徹在這裡的每一的。

樂曲的高,是大音調的齊鳴。雙調二十四弦,八個大音調同時響起,如同夜裡最震撼的一道驚徹之聲。讓人不去猜想,那一聲代表的是更夫的“三更半夜,小心火燭”,還是夜裡暴風雨來臨的雷聲。之後的樂曲轉向舒緩,又重新在那靜謐之中,淌過每一條映照月的河。直到曲終,他們也不知最後新月是先被夜雨雲所掩蓋,還是到了最後被天邊晨曦所替代。

一顆心,靜靜地頓在曲子裡了。

沒有人再去質疑白薇有沒有資格代表學府登臺,人心的曲子說明了一切。

僅僅兩首曲子無疑讓人們去相信,今夜過後,又會有數不清的詩篇流傳,會有不人得悟於那般意境。

“真是……好極了!”何依依不住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白天在先生旁所見過的人有這般本事。

“好在哪裡?”葉笑著問。

何依依發自心地說:“聽起人的曲子,再好聽也只聽在耳朵裡,暫且記在腦海裡,或許明日睡醒便忘卻,但是的曲子一言不發,毫無阻攔地直擊心,深深地印刻在心上,人無法去釋懷。”他不住嘆,“這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曲子纔能有這般穿力啊。還有白薇姑娘本人,獨坐於臺上,便像是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好似的世界裡只有那桐,好似不可的神明仙人一般。”

“神明……”葉輕聲呢喃。

那,的確是神啊。

第三首,在萬衆期待中響起。

《落》。

如果說《朝凨》是給人對新生的期待,《新月》是給人對夜的驚歎,那麼《落》毫無疑問是期待驚歎過後沉寂下來的思索。

這是一首表現意識特別深刻的曲子。沒有炫技般的小調齊鳴和大調齊鳴,也沒有起伏疊次的節奏把控,有的只是綿長切切,就像獨坐亭下,遙遠方的靜靜思索。單獨拿出來,這首曲子或許並不如《朝凨》的經驗,並不如《新月》的高超,但三首曲子放在一起,在《朝凨》和《新月》裡找不到的意蘊便全部擺在了《落》裡。像是落定退卻的大,搏擊長空,吞天蝕日後把人的思緒帶向遠方。

有的人,一顆心浸泡在酒裡面,久了之後,便化作沉醉的迷離,上世間一切好,揮灑一切好給世間。他們在想,白薇會不會便是這樣的人,有一顆好的心,不做毫的保留,全心的投進去了。他們在《落》裡到了白薇的思考,對前兩首曲子的思考。

無疑,這一首曲子夾帶私心,但一點都讓人升不起隔閡,反而十分願意同一起去思考。

這是的演奏,不做任何保留的演奏的結果。

三首曲子落定,折服了在場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些好樂曲的人頭一次知道一首曲子里居然能有這麼多的故事,能有這麼多思考。

僅僅用樂曲去形容今晚的表演不足夠,那是坐在臺上的白薇刻畫的繪世圖。

“應該結束了吧。”

“故事講完了,應該結束了。”

沒有意猶未盡,只有心滿意足。

對於白薇而言,講給他們的故事結束了,但是講給他的故事纔剛剛開始。收手,靜靜地坐著,擡頭著人羣,在人羣裡尋找著,尋找著滿心的期待與牽掛。在找,但是找不到。不知道他來了沒有,但是覺得他不會騙人。

見到白薇還未離座,衆人知道,還沒有結束。但是故事講完了,還有什麼可表演的呢?他們再次期待。

學府的先生始終是不知道那浮縈繞的輝是什麼,但是他們現在清楚地知道,白薇彈奏的曲子帶給他們最重要的不是妙的耳朵,而是心裡浮塵的洗滌,是躁的沉澱。

戈昂然獨自一人站在高樓,恍惚著呢喃:“這就是神輝啊。”

這位神正在向衆人傾灑神輝。

水排之間,躺在船艙裡的甄雲韶只是角彎彎,念一句“真好”便心滿意足。

人羣裡的莫芊芊覺得今天的姐姐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好看,彈奏得最爲彩,但似乎也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這就是神的代價嗎?”

靜靜地看著白薇,他知道白薇還沒有看到自己,但這個時候反而不急。他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心思,他只是想幫白薇起那一縷垂落在額頭的頭髮。

萬衆期待之間,第一個音調響起。

這是一個平靜的開端,就像是每個人所不斷經歷著的日常故事,樂曲變之間卻又在故事背後藏著不太平常的。但是他們似乎無法會到這份,只能去那一個個平靜的日常故事。

曲子很好聽,但似乎太過平淡了。過慣了日常的人們更喜歡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就如同白薇作這曲子的目的,便只是把自己心意寫在裡面,傳遞出去那般。這首曲子全是白薇的私心,沒有任何一點想給他人聽的意思。他們不知道白薇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所以沒辦法去會到藏在曲子的。他們只能聽一個好聽,聽一個聲聲耳的愜意,便當做是在催人眠。

曲子沒有高。白薇的除了開先那點小竊喜,到了之後便只是剪不斷理還的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份,無法去理,於是乎這無法理的糊塗勁兒也全部進了曲子裡。好似在不經意間刻畫了一個稀裡糊塗便進了漩渦的人。

小調的喜悅,大調的織在一起。喜悅的是每一個所期待的日常,傷的是不想去面對的別離。

一曲至中,便要來到白薇一直不知如何抉擇的地方,在這個地方,曾爲了一個音反覆嘗試數十次,但始終沒個落定,在來這裡之前,將自己最滿意的一個音放了上去。但是不知道自己最滿意的會不會讓他也滿意,所以張,所以不想去面對,所以放緩了節奏。

忽然慢下來的節奏讓人羣裡一直傾聽著的葉驚醒過來,遙遙看去,他在白薇臉上看到一苦楚,一臨到終點忽然不知如何面對的苦楚。他想著,這裡的曲調輕快,但又帶著傷與失落,代表的便是那日邀請自己登船一聊的時候吧。所以,讓迷茫的是什麼?是那個時候自己拒絕登船嗎?還是那個時候不曾對毫別樣的緒?

平時裡不願思考這些細膩的東西,但是現在,聽著白薇的曲子,他願意去替思考。

節奏越來越慢,似乎要在那個斟酌已久的地方停下來。

場上的白薇心了,不想停,想好好地彈奏完這一曲,想好好地表達自己的,但不知爲何,越是臨近那個地方,便越是張,張到害怕,害怕到下意識地去逃避。

到白薇的那一逃避的意願後,葉忽地想起了一直在逃避什麼,便是那不想讓自己知道的,那不想去面對但不得不去面對的大恐懼。這個時候的需要什麼?葉忽地便想通了,需要的是自己毫不瞞的信任,需要的是自己能所依靠的對象。

“這就是三月所說的那份純粹的嗎,這就是對我而言和每個人都不一樣的白薇嗎。”

笑了,他打破了那自來到這個世界便一直積著的抗拒。剛開始的他,抗拒整個世界,抗拒每一個人,在三位書屋裡,逐漸地開始學會去面對,學會去接他人,但那樣的接從來都是他人對自己的接,自己依舊守在孤獨的小屋裡。現在,他遇到了需要自己去接的姑娘。

想明白了,便不做停留,就一步步前去。

所有人都無法注意到,有人在向著白薇一步步走去,一直走到的面前。

站在白薇面前,只讓一個人看見。他的眼裡,因爲的存在,繽紛一片。

白薇呆呆地看著,也只看到他一個人。的曲子,因爲他的出現,徹底圓滿。

“現在,你找到我了嗎?”葉輕聲問。

白薇笑著回答:“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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