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每年生辰都是在仁孝皇后的靈牌前度過。
大清以孝治國, 胤礽出生時仁孝皇后難產,注定他一輩子都不可能舉辦壽辰。
前前世的胤礽非常討厭這個日子。從懂事起到死亡那一天,每到這一日, 就會有人不斷在他耳邊提醒他, 你額娘是因為你而死。
康熙斥責他“生而克母”后,每年這一日,胤礽都會夜不能寐, 產生幻覺, 仿佛仁孝皇后的鬼魂來責罵他,說后悔懷他生他。
那時候的自己應該已經半瘋了。
胤礽難得的出了一會兒神,然后去找胤禔玩, 告訴胤禔這個好消息。
他要出宮祭奠仁孝皇后, 肯定會帶上大哥。
胤禔得知這個即將離開京城的好消息后,卻沒有像每次出宮時那樣開心地大笑。
他了胤礽的頭, 把胤礽攬進懷里抱抱:“嗯, 大哥陪你去。”
胤礽一瞬間覺, 這輩子其實阿瑪什麼的無所謂了, 只要有這個大哥就……啊!
正在抱抱蹭蹭的大阿哥和小太子,被他們并不老的老父親一把扯開:“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黏糊干什麼。”
胤禔鼻子噴著氣,就像是一只憤怒的小牛犢:“汗阿瑪, 我和弟弟年紀都不大, 都是小孩!”
“哦,是嗎?”康熙剛有強烈的直覺, 必須把這兩家伙分開。等把胤礽抱到懷里的時候, 康熙才松了一口氣。
胤禔氣得跺腳, 想把胤礽搶回來, 又不敢上前搶。
惠嬪著帕子站在后面,笑容都僵了。
無論看了多次兒子和皇上搶太子的形,都無法習慣。
兩個哥哥要出京去鞏華城,自己卻因為年不能隨行,胤祉氣得跑去同樣不能出宮的胤禛抱怨了許久。
胤禛終于能說單字。胤祉對著他抱怨,他就重復胤祉的話。
胤礽著門框看,心想四弟弟現在好像一個壞掉的復讀機。
德嬪在胤礽后看,和胤礽換了一個“我兒子/四弟弟好可”的默契眼神。
歷史中德嬪現在肚子里應該已經揣上了六阿哥了。
但戴佳式肚子里原本的七阿哥都顯懷了,德嬪居然還沒懷上。
胤礽擔心,這六阿哥怕是被他蝴蝶掉了。
胤礽正擔心著,聽聞宮中安嬪懷孕了。
安嬪……誰啊?胤礽想了想,才記起來這個安嬪,居然還有個了不得的家世。
安嬪李氏,漢軍正藍旗人,大明第一個降清的大明將領李永芳的孫。
因這個家世,安嬪雖然不寵,也在康熙十六年大封后宮時位列嬪位之首,居啟祥宮。
之后安嬪無子無寵,再未晉升,在宮中蹉跎幾十年。但因其家世顯赫,于康熙四十年左右,被送回娘家供養。
康熙雖然多,但對宮中子大多都不錯,也愿意給臣子恩典,多次送無子無寵的嬪妃回娘家。
安嬪李氏、敬嬪完氏、姓博爾濟吉特氏的扎魯特格格等都被康熙送回過,其他沒有記載的庶妃宮,也在康熙給宮中老人恩典的時候放回去不。
對康熙而言,既能減輕宮中花銷,還能得一個仁善的名聲,何樂不為?
現在安嬪居然懷孕了,哪怕孩子夭折,也肯定不會被送回娘家了。
對于妃嬪而言,在宮中蹉跎二三十年后回到娘家好,還是終老宮中好,誰也不能說得清?但安嬪現在肯定是歡喜的。
宮中又多了一個懷孕的嬪妃,太皇太后和康熙卻沒有多歡喜。
自從胤礽說自己吸引詛咒之后,宮里孩子一個個的生,每個孩子都很健康,這顯然是胤礽的功勞。
宮里每一個出生的孩子,都提醒他們胤礽正于怎樣的折磨中。
康熙又找了僧道二人,想從他們口中詢問有沒有終止或者轉移胤礽所詛咒的辦法。
但僧道二人,廢!
康熙氣沖沖在祖廟轉了幾圈,讓先祖們趕想辦法。
但先祖除了朕那下凡過一次的汗阿瑪之外,廢!
康熙心里堵得慌,他以為此刻正飽折磨的胤礽,卻越來越開心。
離五月越來越近,他馬上要離開京城,去鞏華城看額娘啦!
五月,鶯飛草長,碧草連天。京城天氣逐漸炎熱,火氣十足的胤禔已經換上了輕薄的夏裝,胤礽仍舊穿了好幾層單。
康熙親自把兒子送上馬車,離開前了兒子的臉頰。
經過這幾月的休養,胤礽的臉蛋重新圓潤,雖比不過之前胖墩墩,那的下也分外招人疼。
“好好聽大哥的話。”康熙道。
胤礽懷疑道:“汗阿瑪,您確定?”
康熙沉默了一會兒,道:“讓你大哥好好聽你的話。”
胤礽點頭。這才差不多。
康熙對納蘭德和曹寅道:“你們跟好太子,任何人讓你們離開太子的命令都不準聽。”
納蘭德和曹寅跪下道:“臣/奴才遵旨!”
康熙仍舊不放心。他挨個囑咐和胤礽同行的人,聽得胤礽分外無奈。
鞏華城說是離開了京城,其實就在京郊。
按照現代地圖,鞏華城就在北京昌平區沙河鎮,城中不但有行宮,還有大小廟宇二十多座,還有專門為皇宮和清軍制作氈子的搟氈局。
康熙悼念亡妻,去過幾十次鞏華城,對鞏華城大小建筑了如指掌。胤礽讓康熙給他畫好地圖,標注好游玩順序,做了旅游指南,把行程安排得滿滿的。
他催促康熙:“汗阿瑪,再不出發,今天的行程就完不了。”
康熙氣得把胤礽按膝蓋上拍屁。
阿瑪這麼擔心你!你只想著玩!你是去看你額娘,不是去玩!
康熙拍屁的力道很輕,胤礽在康熙膝蓋上托腮道:“額娘肯定也想看我到開心的玩耍,而不是在面前哭。”
康熙拍兒子的屁一頓。
他突然想起,亡妻的忌日正是兒子的生日。
宮中每個皇子公主生辰時都有小小的慶祝儀式,都會有大把大把的賞賜。
唯獨胤礽在生日前后那幾天,只能茹著素守著小小的牌位發呆。
兒子從出生起,連一碗長壽面都未吃過。
他居然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
“好吧,好好玩。”康熙道,“朕和跟著你的人說說你這個歪理,免得你在你額娘面前笑得太開心,被人彈劾不孝順。”
胤礽托腮回:“汗阿瑪真好。”
“這時候就知道阿瑪的好了。”康熙把太子放下來,再次挨個叮囑。
出行的人都面無奈。只是去個京郊而已,皇上您不必這麼張。
康熙還有政務未理,被太監小心翼翼催促幾次之后,即使還有滿腹叮囑的話沒說完,也只能不不愿地讓車隊上路。
胤禔把弟弟攬到懷里護著:“太顛簸就抓我。唉,汗阿瑪真嘮叨。”
胤礽笑道:“我們倆這麼小,汗阿瑪不放心很正常。大哥,我想看窗外。”
“看吧,一起看。”胤禔做出小大人的模樣。
兩個孩子著床簾,小心翼翼看車廂外的形。
京城除皇城之外,還有外城之分。城是八旗子弟和王公貴族所住的地方。胤礽胤禔出宮游玩時,只在城玩耍。
車隊悠悠駛過城城門,進了外城,繁華的北京城逐步在兩個孩子眼前徐徐展開。
清初因滿漢隔閡,漢人都被趕到外城居住,各地的會館也都在外城。原本明北京城的繁華,都轉移到了外城。
在外城,沿街可看到各地來的人接踵比肩。行商賣,文人客邊走邊呼朋喚友,甚至還有八旗子弟混其中醉醺醺路過。
非年非節,外城的熱鬧居然和城集市時差不多了。
“比我們玩的地方熱鬧。”胤禔道,“下次來這里玩。”
“汗阿瑪恐怕不會同意我們到外城玩。”胤礽道,“不過可以求著阿瑪微服私訪帶我們去。”
“指汗阿瑪,還不如指伯父叔父。”胤禔不屑道。
胤礽道:“汗阿瑪不同意,他們也不敢帶我們出去啊……哎喲。”
馬車急剎車,胤礽半個探出了車窗,被胤禔趕拉了回來。
胤禔怒道:“怎麼回事?!”
梁九功連忙來報:“有一輛馬車壞在了途中,擋住了我們的路。”
胤禔立刻警覺:“難道是刺客!”
胤礽拍了拍胤禔勒他的手臂:“哥,看些話本。在北京城里,怎麼會遇到刺客。我們在馬車上等著吧。”
梁九功也立刻道:“是外地來京赴任的八旗員,不是刺客。”
胤禔一聽不是刺客,立刻屁坐不住了。
胤礽按了半天沒按住,被胤禔拉下了馬車,借著看前面馬車的借口,去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
這條街繁華,打掃得很干凈,沒什麼異味。
胤禔一下馬車就被路旁的小吃吸引住了。胤礽抱著他的腰,死活不準他吃。
胤礽有上上輩子的記憶,知道要在城里尋找食,只能去經常有達貴人顧的酒樓,否則可能就會拉得生不如死。
古代可沒有什麼食品安全衛生,全是“古法”制作。酒樓里怕貴人們吃壞肚子,還算干凈。路邊攤中能看出食材的糖果之類還能一,其他就不行了。
胤禔就要杠:“話本里說,路邊攤才有食。”
胤礽嘆氣:“哥,你平時吃的鹽你知道有多貴嗎?”
胤禔沒懂胤礽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啊?”
胤礽開始給胤禔掰著指頭算,鹽、辛香料、提現的高湯……不說食材,宮中一份菜肴的調味料的價格,就夠城中貧苦人家吃一年。
胤禔的眼睛開始打圈圈。
胤礽道:“再加上食材,那就更別提了。你以為他們會給你上好的?新鮮的菜?”
胤禔心里已經信了胤礽,但還是要保持作為大哥的尊嚴,堅持要嘗一嘗。
胤礽嘆了口氣,揮手讓侍衛從旁邊聞起來非常香的餛飩攤上,給胤禔拿了一碗餛飩。
這個餛飩攤人非常多,每個人吃餛飩的表都如癡如醉,好像吃了什麼山珍海味,這才把胤禔吸引了。
但餛飩一端來,胤禔就沒了胃口。
裝餛飩的木碗看著有些臟,里面的湯水渾濁,餛飩皮居然還是灰。
胤礽忍著笑:“吃嗎?”
胤禔咬牙:“吃!”
他梗著脖子咬了一口,然后“嘔”,差點吐出來。
這是怎樣可怕的味道?餛飩的面皮夾雜著麥麩十分糙,湯里除了咸味還有味和苦味,油膩的湯水更有一種不可言說的腥臊味。
胤禔忙用清水漱口,不敢置信道:“這麼可怕的味道,為什麼他們吃得津津有味?”
胤礽道:“餛飩皮只有麥麩沒有泥土,湯中咸味和油味很足,可能餡里也真的有,這對普通老百姓而言,就是一頓良心食了。”
胤禔愣住:“這、這樣嗎?”
胤礽點頭,他嘆息道:“對于老百姓而言,有混雜著麥麩的面大米、有一點油水、有足夠的鹽吃,就是很幸福的日子。如果人人都有這樣的食吃,就可以稱得上前所未有的盛世了。”
胤礽想家了,想真正的家。
在那個真正的家鄉中,才能真正做到“味都在路邊攤”。因為普通老百姓也有能力購買新鮮的食材和足夠的調味料,用勤勞的雙手和智慧的大腦烹飪出和大餐館不同的味道。
“還去看嗎?”胤礽問道。
胤禔興致缺缺:“不去了。看來外城也沒什麼好玩的。”
胤礽無奈:“只是一個路邊攤而已,還不能代表外城。外城也有富貴人去的地方。外城外地和外國的商人云集,無論是店鋪里賣的東西還是酒樓里賣的食,都比城種類多。特別是各省會館附近,你能在外城吃到全國各地正宗的食。”
胤禔問道:“真的?”
胤礽道:“我騙你作甚?回頭我們求求阿瑪,讓漢臣帶我們去逛逛,他們對外城。”
胤禔被胤礽一哄,終于開心了。
他隨手把這碗餛飩賞給路邊一個衫襤褸的人。那個人立刻對著胤禔使勁磕頭,搞得胤禔怪不好意思,想賞給他一貫錢,被胤礽攔住。
胤礽附在胤禔耳邊悄悄道:“你賜給他食,他吃了就是自己的。你賞給他太多錢,咱們前腳一離開,他后腳就會被人敲悶。”
說完,胤礽吩咐小太監,等車隊離開之后,再給那老乞丐幾個銅錢,算是為胤禔積善積德。
胤禔嘆氣:“京城里都有乞丐,外面恐怕更……罷了,那是汗阿瑪要心的事。”
胤礽笑了笑,沒說話。
三藩之之后還有噶爾丹,康熙朝早期可沒有什麼力去顧什麼民生。
不過噶爾丹之本可以不用延續那麼久,一征噶爾丹的時候就應該結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什麼。
胤礽突然想起,一征噶爾丹的時候汗阿瑪病了,自己和老三去探病,被斥責不夠悲痛送回了京城。
那一年自己才十六歲。
后來一廢二廢的時候,汗阿瑪說那時候自己就表現得不孝不悌,忍了自己幾十年。
那一年自己才十六歲啊。
哈。
“不舒服?”胤禔突然把胤礽抱起來,“回馬車上去。”
“啊,哥,別抱,我自己能走。”胤礽回過神,忙道。
胤禔道:“我是你大哥,我抱著你走怎麼了?”
胤礽哭笑不得:“你就比我大兩歲,你抱不……哎喲。”
“你哥我的力氣可大了,能抱得。”胤禔不僅把胤礽抱起來,還顛了顛。
就是他在顛胤礽的時候,胤礽腳落地了。
侍衛趕把兩個皇子一起抱起來送回馬車上去。
這一番折騰,前面車輛也終于挪開了。
京的是鑲黃旗沙濟富察氏,漢姓李,名倪滿。
他們知道擋住了太子和大皇子的車架之后,倪滿嚇得肝膽俱裂。
富察氏有兩支,先祖為旺吉努一支在朝堂上顯赫無比,先祖為莽都朱乎的一支則因皇太極時期的皇位爭斗而凋零。他正是莽都朱乎那一支。
他這一支富察氏幾乎只有他一個獨苗苗人才,雖然族人也只有小貓兩三只了,好歹他也是全族的希。難道就要因為這個意外而仕途終止嗎?
倪滿想去太子和大阿哥那里磕頭請罪,卻被侍衛攔在一旁,不準靠近。
他站在附近,聽到了太子和大阿哥所有對話,心里震撼極了。
這就是大清朝的太子嗎?這也過于聰慧了吧?
聰慧就罷了,為什麼太子會對民生如此了解?咱們的萬歲爺究竟是怎麼教導的太子?
車架移后,胤礽這才看到了那個冷汗漣漣的員,打開車窗探出腦袋,安道:“這是意外,你不必擔心。汗阿瑪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斥責你,他心可寬廣了。”
胤禔也探出腦袋,大聲道:“真的嗎?我不信!汗阿瑪不是最小氣了嗎?”
“閉吧大哥!”胤礽趕捂住胤禔的,把胤禔拖回了馬車。
聽到胤禔的話的眾人:“……”
請給我們一雙沒有聽到大阿哥的話的耳朵,謝謝!
大阿哥害我!!
皇宮中,康熙自然很快得到了太子和大阿哥的車架被一輛壞掉的馬車堵住的事。
“倪滿?”這個人是康熙親自圈點進京的人,他自然有印象,“他……運氣可真差。”
頓了頓,康熙補充道:“他們那一支運氣都很差。”
現在在大清朝廷中,旺吉努那一支富察氏很顯赫。但在歷史中,莽都朱乎那一支富察氏才為清廷立下了大功勞,導致莽都朱乎的近親幾乎全部被大明屠戮。
莽都朱乎的小兒袞代嫁給努爾哈赤。所生的大貝勒莽古爾泰死后被人告發謀逆,一家人都除了宗。袞代也被移出皇陵,拋尸荒野。
這謀逆是真是假康熙不好評價,反正為了收攏八旗軍權,削弱貝勒們的權利,皇太極和順治必須這麼做。這一家只是被牽連了。所以這一族中有能用的人,康熙仍舊會重用。
雖然倪滿純粹無妄之災,康熙為了自家寶貝兒子的面子,仍舊準備小懲一下。
傳話的侍衛立刻把太子和大阿哥給倪滿說的話告訴了康熙。
康熙聽到太子所說的話時,微笑道:“太子仁善,罷了,就不罰他了。”
康熙又聽到大阿哥所說的話,微笑立刻變了猙獰:“胤禔這個混賬!”
朕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才生了這麼個氣死人的兒子!!!
康熙捂著口,懲罰倪滿的心思沒了,現在只想快馬加鞭親自沖出京城把大兒子揍一頓。
倪滿回到京城租賃的院子,忐忑不安地等來了康熙安的旨意,松了一口氣。
他對妻子和兒道:“若沒有太子當眾說的那句話,我可能就要罰了。”
倪滿的夫人也嘆氣:“怎麼運氣就這麼差,車軸斷在了半路。”
倪滿的兒閨名為“彤”,現在正舉著一幅圖,不悅地看著的父親,圖中儼然是車軸構造。
倪滿側目,不去理睬兒。
李彤氣得小臉脹紅。
“好了好了,阿瑪知道了,彤彤早就發現車軸松了,是阿瑪不好,急著趕路,以為可以支撐到回家。”倪滿把兒抱起來,反省道。
李彤點頭,被忽視的氣消了。
拉了拉倪滿的胡須,道:“那個穿黃服的小哥哥好好看。”
倪滿立刻嚴肅道:“那是當今太子,不能說好看。”
李彤愣了愣,呆呆道:“那……不好看?”
倪滿黑線:“也不能說不好看……唉,是不是該教你些禮儀了?”
“阿嚏!”馬車里的胤礽連打三個噴嚏。
胤禔立刻道:“肯定是汗阿瑪念叨咱們。”
胤礽了鼻子:“有可能。”
阿瑪要念叨也念叨大哥啊,我又沒說你壞話。
“哇哇哇,出城啦!”胤禔驚喜大,把腦袋又出去一些。
這一看,他臉就黑了,忙把腦袋回來。
胤礽問道:“怎麼了?”
胤禔蔫噠噠道:“你自己看。”
胤礽拉開簾子,無奈聳肩。
去年京城大地震,雖災后重建快一年了,但封建時代的賑災效率也就這樣,災民們還是沿著京城一線搭棚子住著。
康熙聽常泰的意見以工代賑,先從京城里開始修繕,所以京城中有許多吃飽飯的機會,那些災民們便不肯走了。
他們白日進城做工,晚上回棚子睡覺。京城重建需要人手,員們不會驅趕他們。
胤礽道:“你不是早聽教書的師傅說過這些事,怎麼突然生悶氣?”
胤禔悶聲道:“看了心不好。”
胤礽拍了拍胤禔的肩膀:“你這話可不能被其他人聽到了,否則肯定會有人借著讓你心好的名義,把這群人全部趕走,那這群人就沒活路了,你也會被人說殘暴。”
胤禔往胤礽上一倒:“好復雜,不想思考。”
胤礽失笑。
他笑完之后,再次拉開簾子,看往車窗外。
巍峨的北京城城墻越來越遠,面黃瘦表麻木的災民們依附在城墻下,隨著車隊的遠離小蟲蟻。
落下,蟲蟻被藏在城墻的影下,很快便看不見了。
這個時代啊。
胤礽突然覺得,自己糾結于前世親的可憐模樣很是矯。
這麼一想,他心中的黑暗淡去了不,前前世的怨念都被沖散了。
只是沖散前前世怨念的是更強烈更沉重的,讓他胤礽的心更不好了。
這些只有胤礽獨自品味,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無法聽胤礽述說,都無法理解胤礽的痛苦。
他只能自己勉強將封鎖,把注意力轉移到沿路景上。
胤礽描述著路途中的景象,偶爾還引用一兩句詩句。
胤禔還是個小孩子,很快就被景吸引,重新恢復興致。
兩人一路笑鬧,到鞏華城的時候已經過了午膳時間。
他們在馬車上用了許多點心干,現在并不覺得,先去殯宮前上香。
胤礽目視著殯宮深,那里停放著他額娘的梓宮。
胤禔靜靜地陪著胤礽,見胤礽久久不彈,才小聲道:“弟弟,你想哭就哭吧,哥哥陪著你。”
胤礽搖搖頭。
他對額娘的思念,上上輩子的幾十年已經耗盡,現在想起來,只是悵然。
他上上輩子想過念過也恨過,在死亡之前更深深地怕過。
胤礽不敢死,怕在地底下見到仁孝皇后,仁孝皇后也說出和康熙同樣的話。
生而克母。
胤礽閉上眼。
上上輩子的太子生涯就這樣過去吧,好不好?
胤礽腦海里又浮現胤禔賞賜餛飩的路邊乞丐,想起城墻下在影中的“螻蟻”。
翻騰的不甘被更深的不甘下,胤礽拍了拍自己的心臟,咧笑了笑,道:“大哥,別擔心,我沒事。”
“好,好,你沒事。”胤禔把胤礽抱懷里,輕輕拍了拍,“不哭也好,免得皇額娘擔心。”
胤礽蹭了蹭胤禔:“嗯。額娘看到大哥陪著我,肯定不擔心。”
當晚,胤礽做了一個夢。
他那兩輩子都無緣見面的額娘出了臉,臉居然和他在現代社會的母親一樣,搞得胤礽十分混,不知道是該道歉自己讓仁孝皇后難產,還是該道歉見義勇為的時候英年早逝。
聽著他胡的道歉,他的母親只出一個無奈的笑,然后給了他一個虛無縹緲的擁抱。
沒有溫度,沒有,但能讓人的心立刻靜下來的擁抱。
胤礽似乎還聽到耳邊有人說,過去了就過去了,人要往前看。
往前看,是做一個囂張的穿越者的意思嗎?
胤礽醒來時,盤著小短陷沉思。
額娘是這個意思嗎?是不是認為我穿越一輩子束手束腳,不像兒子?
如果兩輩子的額娘是同一個,那麼咱額娘脾氣風風火火,可喜歡冒險可喜歡說“為了夢想無所畏懼”了。
嗯,額娘天天娃。
胤禔問道:“弟弟,你愣在那里干什麼?今天不是要去逛廟子嗎?”
“哦,來啦來啦!”胤礽趕起床。
算了,等玩夠了再想吧。
皇宮中,康熙聽到胤礽在殯宮前呆立了許久,然后撲胤禔懷里無聲大哭(胤礽:并沒有……),也愣了許久,忍不住落下來淚來。
康熙又聽到胤礽哭過之后,格活潑不,和胤禔一起調皮搗蛋,去找駐軍的麻煩,揪出幾個吃空餉的人,無奈扶額:“他們倆沒傷吧?這種事告知朕就行,哪還需要他們親自出面?”
報告的侍衛道:“大阿哥先沖上去,太子便也揮舞著小皮鞭沖上去了。”
顯然,侍衛是站在太子這一邊的。
因為大阿哥實在是太令人頭疼了。大阿哥居然挨個找侍衛打架切磋?!我們能和八歲的小孩切磋嗎!!
康熙笑不出來了。
他開始讓人整理折子,準備熬夜批改奏折,早點去鞏華城陪伴兩個兒子,免得寶貝兒子被大兒子帶壞。
寢食難安的惠嬪也得到了兒子的消息——康熙可不能自己一個頭疼,總要找個人和自己一起吐槽。
惠嬪一邊聽來人的敘述,一邊腦袋越來越歪。
如果這個時代有問號,那麼惠嬪的腦袋上一定會有很多小問號。
我兒子……究竟有什麼病?
惠嬪開始反思,自己生胤禔的時候,是否吃錯了什麼東西。
“太子殿下……辛苦了。”惠嬪心好累。想,如果沒有太子護著看著攔著,兒子會變什麼鬼樣子。
惠嬪決定,自己要為堅定不移的太子黨。除了太子,誰還能制得住護得住自己那才八歲便如韁烈馬般的兒子?
如果太子出事,兒子那傻樣肯定是當不了太子。其他皇子當太子,兒子肯定不能活。
惠嬪聽完兒子的消息后,又去了小佛堂,為太子念誦祈禱平安經文。
康熙聽到惠嬪的反應之后,心氣順了。
看,不是朕一個人在煩惱!
康熙又把這個“好消息”分給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可不煩惱,養孩子是康熙的事。太皇太后笑得前俯后仰,直呼大阿哥和小太子都是的開心果。
康熙悄悄撇。
自從太皇太后看到順治降臨,徹底不管事之后,就變了樂子人,專注于看孫兒康熙的笑話。
“朕想把五阿哥送于皇額娘養。”康熙不能讓太皇太后繼續樂下去。
太皇太后微愣:“為何?佟貴妃養得不好?”
康熙道:“又要養孩子,又要照顧懷孕的嬪妃,還要理宮中大小瑣事,更憔悴了。”
太皇太后無奈:“你該多封幾個高位的嬪妃,只讓佟貴妃一人擔著,是太累了。”
康熙道:“三藩之已經快徹底結束。待結束時,朕以此為借口大封后宮,給找幾個幫手。宣嬪會有妃位。”
太皇太后笑道:“這個你自己考慮,不用和我說。你皇額娘沒養過孩子,恐怕教不好五阿哥。”
康熙道:“以保格,肯定會日日去探五阿哥,教導五阿哥的事給他好了。”
太皇太后再次笑得直不起腰:“太子才多小?而且太子是不是該出閣讀書了?”
康熙嘆氣:“保弱,又極其聰慧,普通的讀書恐怕只會傷害他的,也無法增進他的學問。朕準備把保帶邊,與朕一同讀書。”
太皇太后問道:“太子跟得上?”
康熙幽怨道:“有汗阿瑪于保夢中夜夜念叨,念叨了不知道多年。他知道得可不。”
太皇太后語塞。
那糟心兒子啊……保才多小!你就算對子孫寄予厚,也不能這樣啊!
康熙又道:“保若耗費太多力在背書上,很快就會暈倒。那便只讓人講解好了。當皇帝又不需要考科舉,不需要對經史子集倒背如流。”
太皇太后開玩笑道:“那其他皇子的功課呢?”
康熙嚴肅道:“必須倒背如流!”
太皇太后了笑出的眼淚花:“好,好,我支持你。”
康熙也忍不住訕笑著了鼻子。
沒辦法啊,他兒子弱多病,力就那麼多,哪能全耗費在背書上?
何況胤礽幾乎過目不忘,背書考不住那小子。但他只要背一次就要暈一次。
如果不是醫說胤礽是真的在背書后立刻睡,不是假睡,康熙還以為胤礽在糊弄他。
誰會上一刻還神奕奕搖頭晃腦背書,背完最后一個字便綿綿倒地就睡,睡覺的時候甚至還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康熙突然發現,好像引以為傲的寶貝兒子也令他十分頭疼。
康熙離開慈寧宮后,趕去看了剩下三個兒子。連他嫌棄的五阿哥都去看了看。
佟貴妃聽康熙在五阿哥的搖籃念念叨叨,讓五阿哥千萬別學大阿哥,也不準學太子,一定要當一個聽話的好孩子,連禮貌的表都懶得給表哥保持了。
甩了甩帕子,去隔壁吃茶休息,任由康熙念叨。
一想到還有許多繁重宮務等著,佟貴妃就沒辦法給康熙好臉。
之前還有惠嬪和榮嬪當幫手,現在康熙說什麼“后宮之事重大,給其他人經手我不放心,我相信你表妹”,讓佟貴妃一個人把事全部做了。
太皇太后也對佟貴妃表示,好好干,雖然皇帝沒打算再立皇后,但給你一個皇貴妃還是沒問題的,以后你就是后宮中實質上的皇后。
佟貴妃很想說,自己不想要什麼皇后皇貴妃,就想安靜下來養養,生個孩子。
哪怕兒都好!
可是看著信任的康熙和皇太后,想起家中坑爹不省心的兄弟堂兄弟,佟貴妃只能忍著委屈忍著淚說好。
家中子弟不上進不省心,便只能指后宮子上進。
康熙在皇宮中給佟貴妃打的時候,他兩個兒子也正在文廟中一邊閑逛一邊討論怎麼給英明神武的汗阿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