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了好幾下, 先把手中文書遞給重臣，然后不確定道：“太子殿下，這、這文書是真的？”
胤禔生氣了：“你是在質疑本王太子弟弟的份？！”
吉·哲塔四世又一, 趕起跪下：“不不不，小王不敢, 只是、只是……”
他要怎麼說，這藩國文書簡直太善良了，他就沒見過這麼善良的宗主國！
吉·哲塔四世話只說了一半, 侍衛進大帳跪地稟報：“廣南國太子阮福溱求見。”
柬埔寨君臣滿臉驚怒。
安南名義上為后黎朝統治，北方由鄭氏挾后黎朝天子以令諸侯, 南方廣南國異姓王阮氏割據一方，鄭阮紛爭持續近十年。
1672年, 即康熙十一年，康熙帝終于騰出手理藩國留問題, 派人為鄭阮調停，劃靈江為界，名義上仍舊奉后黎王朝為主。安南進相對和平的南北朝時期。
此后鄭氏安心剿滅北方叛，阮氏安心向南邊擴張。柬埔寨就是被阮氏控制。
見大清皇太子駕臨柬埔寨國, 廣南國君主阮福瀕立刻派世子阮福溱前來拜見。
阮氏名義上以后黎為尊, 那麼也算是大清的藩臣, 世子阮福溱前來拜見并無不妥。但阮氏支持的叛臣正在和柬埔寨打仗, 阮氏相當于柬埔寨敵國, 居然大大咧咧踏上柬埔寨的領土, 簡直沒把柬埔寨國王當一回事。
胤禔轉頭對胤礽眨眨眼。
胤礽對胤禔回了神一笑。
下首大清眾使臣看到太子和直親王這眼神流, 也不由互相進行眼神流。
太子殿下猜中了！
鄂倫岱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胤礽。直到胤礽對他微微點頭, 他臉上瞬間迸發出興的笑容, 找了個借口起告退。
在鄂倫岱起時, 胤礽后侍衛列隊中，施世驥和施世驃兩兄弟也悄然離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侍把阮福溱引進來時，阮福溱和守衛大帳的侍衛發生了沖突——侍衛要求阮福溱一行人解除武，阮福溱一行人不同意。
胤禔手按了一下手邊的佩刀：“真囂張。”
胤礽點頭：“看來皇父對安南的調停，并沒有讓阮氏真心奉大清為宗主國。”
兩人聲音沒有低，他們話音剛落，大帳門口便立刻停止。
很快，阮福溱帶領兩個著很西式的侍從走進大帳，目不斜視地用大清的禮儀向胤礽跪地請安。
胤礽掃了一眼阮福溱的腰間。這三人都沒有帶武。
“郡公世子踏上別國土地前來拜訪孤，有何重要之事？”胤礽就像是沒聽到大帳門口的沖突一樣，微笑著給阮福溱賜座。
阮福溱干凈利落地起，十分鎮定地坐在了椅子上。
比起柬埔寨國王只敢坐半個屁，阮福溱就像是坐在自己家中一樣，姿態放松極了。
剛過而立之年的他仰頭看向上首的大清皇太子，眼中很晦的閃過一輕蔑。
大清皇太子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雖說長相致、穿著華麗、言行舉止都矜貴優雅，但這麼看都是一個被生慣養的小孩子。
阮福溱年時便跟著其父阮福瀕在軍中作戰，自然看不起這富貴鄉里長大的小太子。
雖然他并不知道大清皇帝讓這麼小的太子離開國家是去干什麼，但不妨礙他看不起小太子。
這個時代各國信息閉塞，但畢竟華夏太有存在，周邊國家會竭力打聽大清的消息。
可這再怎麼打聽，他們也打聽不到大清朝廷部的事，只知道大清皇帝立了一個剛出生的嫡子當太子，太子母后早逝，大清皇帝似乎非常寵這個太子。
大清這位太子做了什麼事，在朝中聲是高是低，與兄弟們相如何，這些消息藩國當然不可能知道。
但不知道又如何？阮福溱可不像柬埔寨國王那樣，聽見大清帝國的名號就。他經過仔細觀察，認為這個過于年的太子，估計在這使臣團里就是個傀儡。主導使臣團的人，應該在下首大臣的位置上坐著。
阮福溱甚至懷疑，這個皇太子本就是個冒牌貨。
他將視線投向大清小太子旁邊的、據說是親王的另一個年。
這個年神倨傲，型健壯，眼神中滿是對他的不屑，坐在座椅上的姿勢看似放松。
但阮福溱一看對方按在刀上的手，就能得知這個人的放松就像是猛的休憩，只要一有風吹草，寶刀立刻就會出竅。
這位年絕對見過真正的。
親王？哼。哪個皇帝會把太子養得一團和氣，看不出優秀的地方；把庶出的大皇子養得孤高狂傲，一看就經過了嚴苛的教育？
這個所謂的直親王，怕才是真正的太子；而這看似比直親王小一圈的“太子”，其實是比較羸弱的直親王吧？這才符合大清滿族彪悍的傳統。
大清可能有不得不讓太子出使的大事。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證太子安全，就讓庶長子直親王和真正的皇太子份互換。這樣就算有人針對皇太子，也會沖著庶長子直親王去。
在親兄弟中安排太子替是很正常的事，阮福溱做危險的事時，也會和兄弟份互換。
很短的時間，阮福溱完了頭腦風暴，并對“直親王”爽朗一笑，低頭再次行禮。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直親王”，自己已經發現了對方的真實份。
胤禔看到阮福溱的小作，張口道：“你瞅啥？”
胤礽：“……”啊，大哥，你的口音……
算了算了，這群侍衛都在東北打過羅斯國，口音都有點怪怪的，把海軍將領的口音都帶奇怪了。我大哥就說一句“你瞅啥”，不算什麼大事。
阮福溱拱手道：“您才是真正的大清皇太子吧？”
說完，阮福溱出自信一笑。
胤礽：“……”
大清群臣：“……”
柬埔寨君臣：“？”
胤禔沉默了一會兒，扭頭看著胤礽，認真道：“弟，你說我現在把他砍了，會給你造麻煩嗎？”
胤礽哭笑不得：“大哥，犯不著犯不著。”
大清群臣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阮福溱。
大阿哥是太子？！你眼瞎嗎？！雖然大阿哥氣勢雖然也很強，但太子的貴氣和大阿哥的氣完全不同好嗎！
“此人如此無禮，臣請驅逐此人，并派遣使者向郡公問責！”
“臣附議。”
“臣附議！”
“臣請出使安南！”……
大臣們紛紛站起出列，表都十分憤怒。
胤禔沒站起來，他只是再次道：“弟，你想個辦法幫哥兜兜底，哥想把他砍了。”
“行了行了，大哥你閉吧。”胤礽無奈地對著群臣按了按手，“你們都坐下，他不認識孤，胡猜測，算不上冒犯。”
胤禔拆臺：“他明明就是在冒犯！”
眾臣紛紛附和，站在了胤禔這邊。
這些大臣估計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站在直親王這一邊，一同反對太子。
“太子殿下！大清威嚴絕不可冒犯！”
“此人在大帳外不肯卸下兵，大帳之后對太子殿下毫無恭敬之心，必須嚴懲！”
“這個人言下之意，就是說太子殿下不像太子。他還說直親王更像太子。臣懷疑他是挑撥太子和直親王關系，屬意謀逆！”一大臣圖窮匕見，“聽聞安南阮氏收留鄭氏舊部，阮氏對大清早有不臣之心！”
胤礽看向那位圖窮匕見的大臣。
呃，董鄂·噶禮？！
胤礽心里百味繁雜。
董鄂·噶禮，和孝獻皇后董鄂氏沒關系，屬何和禮一支，著名太子黨，常泰托孤人，以及……超級大貪。
噶禮的親生母親狀告噶禮和其弟勒奇下毒弒母，導致噶禮和勒奇被殺。但世人都知道這其中有蹊蹺。
噶禮若真想殺母，一孱弱老婦不太可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告狀。
噶禮其母大義滅親，是為了保全整個家族。若康熙得知噶禮包庇罪臣之子，整個董鄂氏都會遭殃。
康熙也領了，只令噶禮和其妻自盡，弟弟和兒子斬，義子干泰流放。
而那義子干泰，就是常泰死前送走避禍的獨子。
可以說，噶禮的貪婪死一百次都不為過，但他被賜自盡的真實原因真的很冤枉。
勛貴中難得有一個支持太子的人，胤礽第一世對其有愧。
但是！！！這家伙真的是大貪啊！！！還是超級能干的大貪！！！
康熙晚年之前對貪污吏懲治其實是非常嚴厲的，即使是不能殺的滿臣，也基本都會找借口免職。
但唯獨對噶禮，康熙一再縱容。直到康熙五十年才因科考風波將其免職。
而噶禮雖然貪婪是真，在科考風波中卻未必真的犯了事。因為此事經尚書張鵬翮、侍郎赫壽先查，又命尚書穆和倫、張廷樞后查，皆上奏噶禮暗中舉子賄為張伯行誣告。
但康熙卻以“張伯行是好人，噶禮品行不端，朕不信你們的調查”為由，將噶禮免。
這四人分屬滿漢，且都是不同派系，張鵬翮還素有清廉之名。他們沒可能串通起來包庇一個已經失勢的太子黨。
所以康熙免去噶禮兩江總督的職位，顯然不是因為噶禮貪污。只是為太子黨，噶禮不適合再坐在兩江總督的位置而已。
能讓早年厭惡貪污的康熙偏心眼包庇，噶禮真的很能干，非常能干，估計和乾隆朝的和珅有的一拼的能干。
胤礽每每想起這個人就頭疼無比，只想繞著他走。
但噶禮偏偏是常泰穿從開一起長大的好友，對胤礽也好度極高，胤礽怎麼繞他都會上來。
第一世中，何和禮一支董鄂氏是鐵桿大阿哥黨、八阿哥黨；這一世何和禮一支董鄂氏也站在反對胤礽的宗親和勛貴一邊。
只有噶禮非要跟著常泰和太子，就離譜。
還好噶禮現在還只是個二十來歲小年輕，不是后世著名大貪，否則胤礽真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胤礽只能晦暗示常泰經常給噶禮寫信，讓噶禮別走歪路。
胤礽看向噶禮的時候，噶禮興地對胤礽眨眨眼睛。
胤礽再次到很離譜。難道噶禮沒有發現自己對他的客氣疏離嗎！不要怎麼自來啊！
“沒錯！他就是挑撥離間！本王要砍了他！”胤禔提著刀站起來，“此事本王一力承擔，你別勸我！”
“大哥，消消氣，消消氣。他帶了多人來？”胤礽問道。
眾人看向大帳門口，曹寅正走進來。
曹寅跪地道：“阮氏派來十艘戰船，佛郎機兩艘戰船。”
胤礽的微笑有些無奈：“你居然還說佛郎機。”
阮福溱悍然道：“這些戰船只是保護我，對大清并無惡意。”
他有些疑，難道自己猜錯了？還是自己拆穿了他們，讓他們惱怒？
不過不管如何，他都要展現出強勢的一面，不能讓大清手柬埔寨的事。
阮福溱此次帶著戰船來，就是讓大清看到廣南阮氏的勢力，權衡利益得失。
大清皇子出使的團隊多是勛貴和文，隨行護衛肯定也比不過廣南阮氏和佛郎機的水軍。他們為了安全，肯定不會多干涉柬埔寨的事。
至于大清會不會發怒？哼，發怒又如何？他知道大清正在北邊用兵，本沒空來南邊，廣南阮氏也不懼怕大清。
大清若有能耐進安南，早就幫助臣服他們的后黎朝鄭氏權臣攻打廣南了。大清皇帝只是派人調停，就說明力有不逮。
“哦，看來你的確有不臣之心。”胤礽微笑著點點頭，“傳孤的命令，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