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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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雖然從未對外表現出來, 但其實是很怕鬼的。

從前還在家鄉的時候,每到晚上,四面八方的群山中都會傳來令人骨悚然的狼嚎, 烏的嘎嘎聲伴隨著窗外枯樹葉的娑娑抖, 宛如一道道猙獰的黑鬼影。

若是再聯想起平日里在鄉間聽到的一些嚇人的傳說,那這個晚上基本就不用睡了。

因此,一聽到喬鏡居然想給講恐怖故事, 胭脂立馬就回想起了兒時的心理影。

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要,不要。”

喬鏡有些驚訝地看著:“你怕鬼嗎?”

胭脂沒聽出他的語氣中還帶上了一約的笑意,大概是平時喬鏡給留下的印象太過高大正面了, 一時都沒想到喬鏡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本就子倔,一聽這個, 那可忍不了了。

“我不怕!”

瞬間變臉,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信誓旦旦地跟喬鏡保證道:“先生你講吧!我剛才說不要只是因為……因為……”苦思冥想半天沒找到一個好理由, 最后只能紅著臉憋出一句話,“總之,我絕對不怕鬼!”

聞言, 喬鏡的眼底泛起一笑意。

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胭脂是在他面前故意逞強?

但他也并不是那種會給膽小生講鬼故事只為取樂的糟糕家伙, 因此青年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面也吃完了, 該回去了。”

“不行,”但胭脂卻不干了,瞪大眼睛看著喬鏡, “先生, 講吧!我想聽!”

“……真的?”

“比真金還真!”

喬鏡無奈道:“好吧, 這可是你說的。”

他坐在座位上, 醞釀了一下, 用一種平緩但聽上去很舒服的語調慢慢講述起了這個從構思到誕生,一共只用了不到三分鐘的靈異志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鄉下有一個姑娘,名阿霞……”

其實這個故事節很老套,元素也基本算是這種類型的恐怖片標配了——一個死氣沉沉的村子、偶然來到這里的幾位外地客人、沉不友好的村民們,以及一個行為舉止怪異的漂亮姑娘。

因為喬鏡是從蠟燭店得到的靈,于是故事的主角阿霞姑娘,便了一位喜歡穿著當地傳統服飾、涂著紅指甲、并且只會在午夜到凌晨時分端著一盞紅蠟燭出現的詭異角

其實比起他創作故事的本領,喬鏡講故事的水平著實有些差強人意。

倒不是說劇彩,而是他的聲音和表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的不像是在講鬼故事,倒更像是在照本宣科的念書。

但胭脂還是很害怕。

從剛開始的故作鎮定,到后來直的脊背慢慢彎曲,直到聽到喬鏡說到最關鍵刺激的劇,“他們連夜潛這個村的宗祠,點燃蠟燭,翻閱族譜,卻發現早在三年前,這位名阿霞的姑娘便已溺水而死——就在這時,一陣風吹滅了蠟燭,當他們轉過頭時,又看到了門外歪著頭朝他們微笑的年輕,眼中緩緩淌下一滴猶如紅燭燃盡的淚”時,更是控制不住地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趴在桌子上,只敢出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喬鏡。

掩耳盜鈴似的捂住了一只耳朵,屬于那種典型的膽子小,但——

明明越聽越害怕,卻還是越害怕越想聽。

喬鏡咳嗽了一聲,地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他端起老板送來的茶水潤了潤嚨,順便給了胭脂一段時間緩一緩緒。

不知不覺,他已經講了快十幾分鐘了。

但他這個作卻被人誤以為是不想再講了,幾秒鐘后,他們邊上響起了一道尚于變聲期的沙啞聲音:

“下面呢?那些人怎麼樣了?”

喬鏡還沒回答,胭脂就先直起了子。高高地挑起細長的柳眉,瞪著那邊質問道:“你是誰?”

話音落下,幾秒種后,一個臟兮兮的年從面攤邊上的一棵歪脖子老樹后轉了出來。

他一乞丐打扮,手里還拄著一長長的樹枝,年紀和胭脂相仿,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原來是個小花子。”胭脂嗤笑道,“我說呢,沒事聽別人講話,果然是沒有家教。”

因為之前景星闌叮囑過,不要在外面隨意提起喬鏡的作者份,更不能把他的筆名告訴除了他們以外的人,否則會給喬鏡帶來很大的麻煩,甚至是殺之禍。

雖然景星闌當然不會讓喬鏡有事,這麼說也只是為了讓胭脂警醒一些,但很顯然,已經把這番話當了真。

因此,在發現這個臟兮兮的小乞丐居然在和先生的談話后,對他的惡瞬間就攀升到了頂峰。

但聽到的話,喬鏡卻皺了皺眉頭:“這麼刻薄的話,是誰教你的?”

第一次被先生用這種眼神盯著,胭脂一下子就慌了。

立刻結結地道歉:“對,對不起先生,我……我只是……”

慌張的甚至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能難堪地咬住了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但這一次喬鏡卻并沒有安,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下不為例”,便扭頭看向了那個小乞丐。

而在看到他的長相時,喬鏡不微微睜大了雙眼——

這個年,竟然是他穿越之初在街上遇到的那位《乞兒》主人公!

“你……”

喬鏡盯著他的模樣,有些言又止。

這個小乞丐看上去要比去年更瘦了,個子倒是長了一些,畢竟還在生長發育期。但是想也知道,日日在大街上乞討,別說給提供足夠的營養了,就連填飽肚子估計都很難。

喬鏡就這麼發呆的一會兒功夫,就聽到面前的年肚子里傳來一陣咕嚕嚕的聲。

“你嗎?”他回過神來,問道。

小乞丐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覺得喬鏡這人有點兒病:“關你什麼事?還有,那個故事,你真不打算接著講了?”

胭脂本來還難過著呢,一聽這小花子居然敢對喬鏡用這麼的口氣說話,頓時氣得橫眉豎目,呯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怎麼講話呢你?知不知道先生是誰?”

年斜眼瞥:“哦,那你倒是說說看?”

“我……”胭脂憋了半天,到底沒把喬鏡的筆名說出來,只能惡狠狠地瞪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先生可是京大學的學生!京大學你不會沒聽過吧?”

“聽過,很了不起嗎?”這年說話時天生自帶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口吻,他哼了一聲,還故意在胭脂面前挑釁的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之前就在這個面攤上,還有個姓文的……還是姓溫的老頭子?不記得了,反正他說自己是京大學的校長,還問我想不想讀書識字,我都沒搭理他就直接跑了。”

他懶洋洋地抱臂說道:“要不是因為他沒把故事講完,你以為我愿意搭理你這個小丫頭片子?”

胭脂:“你!”

年看似打贏了仗,一番話剛說完,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又響了起來。

喬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讓老板又多加了一碗面。

了一整天的年盯著那碗明顯是給自己的熱騰騰湯面,到底沒忍住,“咕咚”一聲,用力咽了一下口水。

他也不客氣,直接把手里的樹枝一丟,在胭脂的大白眼中厚著臉皮一屁坐到座位上,拿起筷子,呼嚕呼嚕地風卷殘云起來。

“慢點吃。”喬鏡忍不住道,“如果不夠,我可以再點。”

“呼嚕呼嚕……所以你真不打算……呼嚕,再講下去嗎?”

好不容易把一大口面條吞了下去,年被燙的都發紅了,趁著這個機會,他終于有空閑抬起頭問道:“你可別學那些茶樓說書的,每次講到正彩的部分就開始賣關子,吊人胃口。”

喬鏡對此不置可否。

他聽這年說話時的用詞和拿筷子的練程度,總覺得對方不太像是一個從小就出來流浪的小乞丐,但他們畢竟是初次見面,喬鏡便暫時把這個問題在了心底。

“你看著我,”他淡淡問道,“不覺得眼嗎?”

“嗯?”

年滿都塞著面條,糟糕的吃相讓旁邊本就討厭他的胭脂更是忍不住大皺眉頭。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喬鏡半天,原本的漫不經心突然凝固在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他甚至連里的面條又掉回碗里了也沒察覺到。

“啊,是你!”“臟死了!”

兩道喊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只不過一個是驚訝,一個是嫌棄。

年這會兒沒工夫搭理胭脂,他直愣愣地盯著喬鏡,覺得原本香噴噴的面條也開始不是滋味了起來——被一個差點兒被你過東西的人請吃飯,這不管換做是誰,肯定都沒法安安生生的吃完好嗎!

就像之前那菜販子所說的一樣,能在這四九城里活下來的流浪兒都是老油子,像他這樣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年頓時張起來,覺得喬鏡是不是別有用心,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面條里了手腳。

不過,就連年自己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剛才可是眼睜睜看著喬鏡付了錢,讓面攤老板做好后便直接端上來的。

但他還是微微側,做出了一個隨時都可以逃跑的姿勢,眼神警惕地問道:“你想干什麼?”

喬鏡:“請你吃飯。”

年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胭脂磨了磨牙:“小子,再用這種語氣說話我就揍你了!”

年被唬了一跳,剛想從座位上跳起來,但又覺得被一個丫頭片子威脅到實在是丟人,只好著頭皮瞪著:“好男不跟斗!”

喬鏡,制止道:“好了,你們兩個都省省吧。”

他看向仍舊一臉不服氣的年:“你不是想知道故事的結局嗎?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年瞇起眼睛:“……什麼問題?”

“之前文校長問你想不想讀書識字,你為什麼跑掉?”喬鏡問道,“你應該知道,他是想幫你。”

年冷笑一聲:“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校長?就算是,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我可不信會發生在我上。要知道,這一帶的人/販子,拐的可不止是人。”

喬鏡默然片刻。

在胭脂詫異的注視下,他竟然還點了點頭,肯定了年的做法。

“在這一點上,你比我強。”他很坦然地承認了。

喬鏡并不覺得自己的認知有問題,因為一個人的觀念都是據他從小所的環境培養出來的,他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對于采訪所能想到的最壞結果,也不過是在去暗訪時被人轟出來,再挨上幾句罵而已。

但是在這個時代,他這樣的思想,就顯得有些格格不的天真了。

胭脂也想到了他們之前在胡同巷子里那次驚險的逃亡經歷,低聲喃喃道:“先生,別這麼說。”

年有些不解地盯著面前像是在打啞謎的兩個人,突然覺得有些煩躁。

或許他今天就不該搭這個話,他想,反正不過是個故事而已,又不是多彩……

好吧,他承認確實有那麼一點點彩。

但是這種就剩一個結尾不知道的覺,太讓人難了!

“你想問的就是這個?”他的語氣開始不耐煩起來,“我回答了,現在可以告訴我結局了吧。”

喬鏡卻搖了搖頭:“我剛才并沒有說,你回答了問題就會告訴你結局。”

“你!”

年氣得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沒想到喬鏡居然會對著一個小乞丐耍這種文字游戲。

他跳腳道:“你耍詐!無/恥!不要臉!”

喬鏡被罵了,卻沒有生氣。

他只是笑了笑,從包里拿出剛買的紙筆,趴在桌子上就開始寫了起來。

“……你在干嘛?”

胭脂這段時間跟著喬鏡和景星闌兩個識了不字,雖然還有很多不懂,但已經可以從喬鏡寫的只言片語中約猜出意思了。

頓時得意起來,叉著腰看著一臉茫然的年,一優越油然而生:“你不懂吧?先生就是在寫這個故事的結尾呢!”

雖然被滿足了要求,但看著這黃丫頭在自己面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年還是覺得有些牙:“看得懂又怎麼樣?反正你也上不了大學!就算將來嫁人……肯,肯定也沒人要你這種臉上還有疤的兇狠母老虎!”

胭脂攥了拳頭,咬牙切齒道:“誰說的?”

年也不甘示弱地上前一步:“我說的!”

“你等著!我肯定會考上的!到時候我就是國第一批大學生,說不定還和先生為校友呢!”

“就你?做夢吧!”

兩個都只有十三四歲大的跟斗似的,在旁邊杠上了。

趁著喬鏡忙著寫作沒空搭理他們的功夫,他們一個嚷嚷著自己能靠讀書考試當上大學生,將來自己開學校做校長,除了不收某個花子以外無論男學時都一視同仁;一個喊著說自己手非凡勇冠三軍,等過兩年去參軍立功當將軍了,就第一個把某位出言不遜的丫頭片子給崩了。

總之,這倆是一個比一個嗓門大,一個比一個牛皮吹得響。

最后連面攤老板都控制不住地連連嘆氣,走到桌子旁邊,委婉地問了一下那個看上去唯一能管事的年輕人:“這位客人,您還要來點兒什麼嗎?”

喬鏡正巧寫完最后一個字。

他抬頭看著吵到不可開的兩個小鬼,這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影響到了老板做生意。

“……抱歉,我馬上帶他們走。”

他把寫滿字跡的紙張折疊起來,匆匆塞進口袋里,一手拽著一個把他們拉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干什麼!”

胭脂自然是聽他的話的,但另一位年可就難搞多了,剛一站定,他就用力掙開喬鏡的手:“別我!”

把眼睛一瞪,剛要發火,就聽他冷笑一聲,很氣道:“拽我,你也不嫌臟。”

胭脂:“…………”

這人腦子有病吧?

喬鏡倒沒有在意年的出言不遜,他只是從口袋里把那張寫好了結局的紙張掏出來,難得表現出一種強的姿態,把它塞到了年的手中。

年老大不樂意,語氣還有點兒氣憤:“給我這個干嘛?我又看不懂。”

“我知道你看不懂,”喬鏡說,“但是現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我姓喬,家就住在京大學旁邊的那一片平房,想找我的話,隨便找周圍的鄰居問一下就行了。”

他說:“如果你來,就代表著你同意我教你識字念書。我也只會教你識字,不會直接告訴你結局是什麼的。”

“麻煩死了,”年抱怨道,“我才不要學這些。就算認得這些字了,又有什麼用?”

喬鏡:“能讓你看懂你想看的故事。”

年一下子噎住了。

他低聲嘟囔了幾句,到底沒有丟掉那張紙,但還是道:“就算你不念,我也可以找別的識字的念給我聽!”

喬鏡點了點頭:“是個辦法。不過你大概率邊沒有這樣的人,還是說,你有錢雇人給你讀書?”

年被他說得臉青一陣白一陣,最后只能惱怒地瞪了他和一旁無辜的胭脂一眼,一言不發地跑了。

著他遠去的背影,胭脂很是不愿地問道:“先生,街上那麼多小花子,你為什麼偏偏幫他?還說要他識字念書。這家伙說話這麼沖,一看就是個不知恩的小混蛋,這年頭這種白眼狼多了去了,先生您可別被他們騙了。”

喬鏡:“因為我欠他一次人。”

胭脂不可置信道:“您?欠他的人?怎麼可能呢!”

“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那篇《乞兒》嗎?”喬鏡問道。

胭脂先是點頭,隨即震驚道:“等一下,里面那個小六子……不會就是這個臭小子吧?”

但看喬鏡的表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怎麼可能……”胭脂喃喃道,說實話有點兒懷疑人生。《乞兒》這個故事作為喬鏡在這個世界的作,胭脂當然是很喜歡的,連帶著屋及烏,對里面那個知恩圖報又天樂觀的主角小六子,也覺得十分可憐可

甚至在喬鏡念到故事結尾的部分時,還一度聽到眼淚汪汪。

但一想到小六子的原型就是那個討人厭的小花子……

胭脂的表頓時十分復雜起來。

雖然不再覺得那小花子是個白眼狼了,但是想讓對對方有好

做夢去吧!

就算他識相一點,知道抓住這個機會拜先生門下,忍不住想,那自己也永遠是先生的大弟子!

到最后,那小花子還是得乖乖師姐。

想到那時候小花子臉上可能會出的憋屈模樣,胭脂的心就一下子變好了。

“既然先生決定了,那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在心里嘆了一聲對方命好,雖然胭脂覺得自己這輩子能遇到喬鏡和景星闌兩位先生,已經算是全天下最幸運的那個人了,“可是先生,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真的不來呢?”

“我只是給了他一個選擇,”喬鏡平靜道,“至于能不能把握住,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他看了看天,因為在面攤上坐了太久,現在已經快到傍晚了。

“回去吧。”他說。

再不回去的話,景星闌恐怕就要抓著008來找人了。

一路上,胭脂都十分沉默。

要知道,他們兩個人出去,基本上胭脂都是負責主聊天的那個,還經常會自言自語,活潑的像是一只小百靈鳥。現在不開口了,喬鏡對于找話題這件事也一向詞窮,結果就導致了回程路上的氣氛異常尷尬,連他這個習慣安靜的人都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

喬鏡原以為是有什麼心事,或者是因為他今天的責怪而不開心了。見已經快到家門口,正當他想委婉地問一下對方因為什麼緒低落時,胭脂卻又突然咬牙切齒起來。

狠狠握拳:

“要是這小花子真的不識好歹,敢放先生你的鴿子,那到時候先生你千萬別攔我,我一定要揍他個滿臉桃花開!”

喬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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