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水晶吊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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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夏蒹不喜歡他,應了個聲便要往回走。

“嫂嫂,”裴云錦攔住,夏蒹皺起眉,就見他手往上指了指頭頂晴空萬里的天。

“今日會下大雨呢,”裴云錦面上笑容很大,“是昨日我聽長兄說的,嫂嫂你說,若是下大雨,長兄他會回來陪伴你嗎?”

夏蒹瞇起眼,抬手遮住映在眼皮上,刺眼的,灼熱的,眉心一皺,整張臉都繃了,盯著裴云錦,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啊,嫂嫂,”裴云錦站在的面前,刺眼至極的將他面孔映照的極為白皙,他一,完全沒有遮擋的打算,“畢竟獨守空房的滋味并不好,不是嗎?”

夏蒹轉就走。

卻被他攔住。

腳尖停頓,夏蒹抬眼看向他。

裴云錦面上笑容依舊。

“不用這麼張吧,他難道威脅你了嗎?”裴云錦面上染笑,卻不似平日里燦爛,“長兄真是越來越詭計多端了,是他要你離我遠一些的?你被他一直威脅著?”

夏蒹沒有說話,只用眼睛看著他。

裴云錦沒有聽到的反駁,吸進一口氣,腳步忍不住靠近一些,“你被威脅了什麼?都可以告訴我,因為我知道,我知道一切事。”

“你知道什麼?”夏蒹看向他。

“我知道他這個人里有多卑鄙無恥!有多畜生,有多該死!”裴云錦的聲音得特別小,卻極為用力,虛假的燦爛從他面上消失了,他站在影之下,夏蒹抬起眼皮,被他面上藏都藏不住的恨意嚇了一跳。

“是誰才真的卑鄙無恥。”

夏蒹后退一步,攥指頭,“我是你嫂嫂,二弟說話,還是和我保持些距離的好。”

好半晌,沒人開口說話。

裴云錦的眼睛盯著,一點一點睜大了。

“什麼意思?”

夏蒹轉就往回走。

“你心悅他?”裴云錦的聲音響在后面,“心悅那個瘋子?!”

牙齒咬住下,夏蒹猛地停住腳步,轉過頭。

“你他媽才是瘋子!”

夏蒹深深瞪了他一眼往回走。

“長兄他是不可能會你的!”裴云錦的聲音響在后,“他如今在何!心便在何!”

心臟在撲通撲通跳。

夏蒹腳步繞過荷花池,繞過曲池回廊,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裴云錦知道什麼。

他不是知道了,就是在懷疑。

他在懷疑什麼?

夏蒹咬住下,心中莫名的恐懼越升越大。

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陳夫人的死因。

只有殺母之仇,只有這一個,才會讓一個人的眼神有那樣無論如何努力去掩蓋都無法遮住的恨意。

指尖在發,夏蒹腳步過門檻,“砰”的一聲關上房門,后背靠著門框,一點點下來。

裴觀燭……

夏蒹攥著口上搖搖晃的黑水晶掛墜。

卻知道,自己在恐懼的,并非只有這一件事

……

如裴云錦所說。

下午,天便越來越暗,到了晚間,院外下人一個個嚷嚷著要將外頭的燈籠都罩起來。

雨水滴滴答答濺了青石磚地,夏蒹坐在紫檀木桌前,抬起眼睛看向微微敞開的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

但是裴觀燭還是不見回來。

夏蒹嘆了口氣,手往前,趴到桌子上,指尖玩著桌上的筆,劃過桌子里面,那壘著的一大沓整理不齊的宣紙。

一點一點,劃到下面。

夏蒹看到一點被出來,也像是新塞進去的紙角,那里印著一個漂亮且嶄新的裴府家徽。

夏蒹看著這個家徽的紋路,一點一點坐直了子。

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手捻住這張紙角,細看,這一方‘家徽’,上頭印著的明明是裴觀燭的名字,那是裴家大公子,裴觀燭的印章。

夏蒹從纏枝木椅里坐起,手住紙角,將宣紙一點點出來。

而隨之的,是下面一沓宣紙。

夏蒹微微皺起眉,手往里面,才到宣紙下面最靠近墻的地方綁著一布條,做這一切的主人興許是不想讓這一沓宣紙難以找見,特意將這一小冊宣紙用布條給綁了起來。

但這就更奇怪了。

夏蒹從來沒見過裴觀燭對一件外這樣上心過。

像是即將打開潘多拉的盒子,手往下,直接將用布條綁著的這一小沓宣紙都了出來。

【夏家共十,五男,從上至下,夏南因,夏招娣……夏蒹,夏玉媛,夏之千,夏閔。】

夏蒹念過這上面,用猩紅的筆墨書寫出來的清秀字

那是裴觀燭的字。

視線控制不住的落在自己的名字上,接著往下看。

【居住于金陵城外五米臺村,口音是當地,十五男,皆是當地口音,是會說四,前后常有翹音。】

【七口頭禪是,我好累啊,因七相貌最為端秀,寵,不喜干活,就算吃飯,嚼東西,也會喊我好累啊。】

【七服飾,金鐲金鏈,極為喜。】

【七不喜食醋,不喜辛辣,但凡食用辛辣之,定會滿頭大汗。】

【七并無被風吹,聞到柳絮,便會打噴嚏之病癥,且最喜柳絮,最喜春天。】

下面,一條一條,一條一條,全都用猩紅得字跡,寫著這位七的各大習,大小事

夏蒹抿住,眼睛看到最下面。

【記于青延二十三年,四月七日,裴之長子裴觀燭于金陵裴家府留。】

青延二十三年。

四月七日。

心驚跳的覺,從頭皮里鉆出來遍布全

夏蒹指尖發麻。

那麼早。

怎麼能那麼早。

所以,他就一直,在那麼早的時候就一直懷疑是個妖怪,不,他應該懷疑是個冒牌貨,是個偽裝夏家七姑娘的冒牌貨。

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被騙了。

只是心驚跳,僅此而已。

夏蒹一張一張,往后翻。

但提到的有關于夏家七的信息越來越了。

開始漸漸有裴觀燭一些自己的記錄。

依舊是用那猩紅的筆墨。

好怕我,不喜我。】

這一句話,占了一整張宣紙。

對別人笑,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有些夠了,我說的是事實,我今晚會殺了。】

【想,我想要見到,想要見到,為何我們會分別?這本就是不對的,我們應該永生永世都不要分別,是我的燈籠,是我一個人的燈籠,燈籠怎能離開主人?】

下面的日期,這應該是去蘇府那段時間,裴觀燭寫的。

紙張

夏蒹翻頁,呼吸微微一窒。

【我決定了,我要殺了,我要將殺了,然后把的皮撕下來,在這里,一部分做燈籠,留一點用作想念。】

之后的,全都是裴觀燭胡畫的一些畫作。

不是放在花瓶中的雜草,就是一些石頭,偶爾還會有被箭穿肚子的兔子,偶爾會有些奇怪的看不懂的話語,夏蒹一張一張往下翻,紙頁越來越薄,終于翻到了最后一張。

控制不住的屏主呼吸。

暴雨忽至,天雷巨響,夏蒹子一抖,屋門“砰!”的一聲被颶風吹開。

夏蒹的眼睛,卻一的,死死落在那最后一頁宣紙之上。

【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整整一頁宣紙。

用猩紅的筆,寫滿了——我好想死。

“夏蒹。”

風雨大作。

夏蒹著手中寫滿猩紅字跡的宣紙,怔怔抬起視線。

年面蒼白,全淋滿了雨,漆黑的眸子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他看著,在門口一,只余不住搖擺的屋門,又是“砰!”一聲巨響,隨著天外一聲驚雷,乍然一亮的電閃雷鳴映在他的臉上,裴觀燭走到面前,夏蒹看著他,年好像指尖都被雨水泡的發白,皮里,像是泡滿了腥的雨水。

他的食指指腹,卻落到了的面頰上,一點一點,自眼角劃下來,一瞬之間冰涼至極。

“我回來了,”他面龐陷在一片漆黑里,一雙眼睛眸底有零星的亮,夏蒹聽到雨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那是從他頭發上,上落下來的雨水,“我好寂寞,你怎麼不和我說話。”

袖上沾著的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夏蒹手上拿著的宣紙之上。

猩紅的字跡登時暈開,好似濃稠的一般,暈染劃下來。

“你怎麼……“夏蒹看著他的眼睛,卻無法問出心里真正想要說出口話。

沒什麼可問的。

難過,讓到悲傷,痛苦至極的難過,從心底深蔓延出來,化一道漆黑且龐大的影子,站在后。

看著裴觀燭的眼睛。

這樣漆黑的眼睛。

年有清瘦的子,蒼白的皮,和病態的笑容。

雨水打了他全,包括他額頭上裹著的白棉布,他看著,淺淺笑著,細瘦的腕子垂在側,又沒有好好吃飯,他就像是無時無刻不準備著去死的人。

其實,沒改變什麼。

想要死的人,在這一生,依舊想要去死。

,竟然第一次對此升出了無能為力之

“你怎麼沒有打傘?”

“夏蒹哭了,”他在面前蹲下來,“為何?”

哭?

夏蒹驚覺,才發現不知何時,淚水已經蔓下來,一滴一滴落在了宣紙之上。

忙將這一頁宣紙放到桌上。

“你好難過。”

他跪在面前,手高高舉起,捧著的臉。

雷雨加,又是一聲天雷炸響。

們兩個人的影子,一坐一跪,映在地面上。

“為何?”

“我想要,快點和你婚,”夏蒹說話,聲音早已沙啞,“想得不行。”

年微微怔住,繼而,面上泛起一個輕輕地笑,上前抱住

沒有人說起,為何他上會有這樣多的雨水。

就像也沒有人問起,為何他會用猩紅得字跡,寫這樣一張宣泄緒,卻表達了真我的:我好想死。

夏蒹不顧他上的雨水,地,地抱住他,手上他的后背,一手的水,蹭到上,臉上,冰涼至極。

“我會和你一直在一起,”夏蒹閉上眼睛,耳邊是雷鳴加,這世間都好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你死,我死。”

“呵……”

耳畔,傳來年輕飄飄的笑聲。

“這樣一想,其實也不錯,不是嗎,”裴觀燭的聲音,的耳廓,“咱們兩個,誰都不會跑,若是我現下便自盡,那麼夏蒹也會隨我而去,對吧?”

“是啊。”

“隨我而去,之后呢?”

“什麼?”

“隨我而去,這之后,夏蒹會去哪里?”

“我會去……”

“會去哪里?”

“我……”

“轟隆!”一聲巨響。

外界的聲音傳進夏蒹的耳朵里。

“我死之后,你會回去,對嗎?”

“——對。”

“這樣,”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耳畔的雷鳴聲卻越來越大了,“我要自己一個人下黃泉了呢。”

指尖在發

“但是,也不一定,裴觀燭,”夏蒹心里泛起慌來,不敢看裴觀燭的臉,“不一定的,有可能,系統在騙我,我這一生都沒辦法回去,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咱們能一起回到我居住的地方,真的,萬事皆有可能,不是嗎?”

“可能,我討厭可能。”

“……”

“很討厭,可能,因為可能就代表著,不確定,難道不是嗎?”

“……”

“真是自私的想法,短暫的欺騙沒有任何用,夏蒹。”

“我沒有欺騙你!”

“不,這于我而言,就是欺騙,做不到,有可能,這樣的話,人不能輕易許諾,因為你不會知道的,”他直起,雷聲忽至,夏蒹對上他的眼瞳,“你不會知道我有可能會在黃泉路上一直等待你,等待你和我一起走,哪怕是多麼痛苦的酷刑,人不能隨意許諾,也不能僅僅是因可能,便將不確信的話語對我說宣之于口,因為我會一直等你,直到我死,沒了神志,被打到我知道我永生永世都等不到你了,我才可能會罷休。”

皮疙瘩竄上來。

夏蒹抓住裴觀燭的手,微微張開,卻說不出話了。

因為心里知道,事實就如同裴觀燭所說。

并不能像對平常人那樣,對待裴觀燭。

不能夠輕易許諾,不能夠將不確信的可能告訴他,因為他是認死理的人,等不到,他會一直一直等下去,無論經歷什麼。

“對不起。”

“沒關系,”他牽起的手,一點一點,低頭吻過每一指頭,“我知道的,夏蒹是正常人,這沒辦法,不是嗎?”

“不是的,裴觀燭,正常的人是你,不是我,不是我們,”夏蒹看著他,眼睛都在泛酸,“你這樣,并不是不對的,是習慣對別人許諾的人不對,是隨便對他人訴說可能的人……不對,是我不對,并不是你,真誠沒有錯,你的這些品質,并不是你的錯。”

他很好。

越相,夏蒹就只有這一個想法。

裴觀燭有自己的一套世間規律的看法,他真誠至極,認死理,有些時候,他像小孩子,上是從未沾染過世俗的純粹,如果輕易許諾,裴觀燭相信了,一直在黃泉路上等,那麼……

眼淚掉的越來越兇。

之前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但這是第一次,夏蒹真的,徹頭徹尾知道這樣不對,這樣錯了。

如果裴觀燭真的因為一句話等,一直等是想想,就覺得自己要瘋了。

“話說,人死后究竟會去哪里呢。”

他親吻過最后一小指,抬起眼睛,笑彎彎的,“真的好想知道啊,夏蒹你知道,走馬燈嗎?”

“嗯。”

“走馬燈,我時看父親的經卷曾提到過,走馬燈會在人死之前,要即將死去的人重新經歷一次人生過往。”

“……”

“但我時,其實一直在想,如果人死之后,能夠到燈籠里面去就好了,”他笑起來,“人變得很小,就到自己最喜的燈籠里面去吧,在那里,在自己最喜的燈籠上面,人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循環的,不停歇的,燈籠不停地旋轉,想想就覺得很幸福。”

“所以當時,我最想要將夏蒹做人皮燈籠,活著的時候一直陪伴我,到我死后也陪伴我的就是夏蒹了,”他對上的眼睛,“但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哦,不怕吧?”

“沒有……怕。”夏蒹垂下眼皮。

“我如今只想和夏蒹一起進到燈籠里,”他看著,忽然上前,“說起來,這個是什麼?好漂亮。”

他指尖拿起夏蒹頸項上垂掛著的黑水晶掛墜。

話鋒忽轉,夏蒹醒過神來,微微抿起

不想再和裴觀燭說一句謊言了。

“這個啊,”夏蒹伴著他的手,和他一起舉起頸項上的黑水晶掛繩,“這是帶我來到這里的神靈給我的東西,戴著這個我才可以聯系到它。”

“這樣。”裴觀燭微微笑起來,指腹輕輕劃過黑水晶表面,松開了手。

“是很寶貴的東西呢,要小心保管才行,畢竟這樣的掛墜這樣脆弱,如果壞了的話會怎麼樣呢?”

“如果壞了啊,”夏蒹微微皺起眉,“我不知道,但是神靈告訴我一定要小心保管,告訴了我很多次。”

“哎,這樣啊,”裴觀燭看著這個黑水晶掛墜,嘖嘖稱奇般,“那一定要小心保管才行。”

“嗯。”夏蒹笑起來,聽他的話,將掛墜藏進服里。

“話說,”裴觀燭看著作,“這幾日一直我在和姨母商議婚事宜,已經找星文間算好了婚期,它那邊給了幾個日期,過會兒我將日期予你,夏蒹決斷一下,擇選后,過兩日我大抵要回一趟金陵城,去將夏七的父母請過來。”

“哎?”話語突變,但是誰也沒有說什麼,“要請過來嗎?”

“是啊,會有力麼?若是夏蒹不愿,我便找其他人代替——”

“不……這個倒是不用,”夏蒹只是想起對方是原的父母,多有些張,雖然這番并不算是搶占了夏七,畢竟來時夏七已經跳河自盡了,但是依舊用了夏七份,所以哪怕如今夏蒹是聽聽,就對原的父母并無什麼好,但是若是大婚之日,確實還是請來比較好,“就請來吧。”

“好啊,不用怕,來了也不會跟你有多余集的。”

夏蒹點了下頭。

半夜,裴觀燭去梳洗后,坐在鏡子前重新圍著額頭上棉布時,將星文間算出來的幾個日期予了夏蒹。

“就,十月二十六吧,”夏蒹心里有些說不上來的張,十月二十六,這即將是的婚期,“離得較近,又不是最近,想來十月下旬天氣也并不會寒冷。”

“好。”

裴觀燭手往后,想要綁腦后的棉布綁帶,夏蒹見此,走到他后,指尖替他找到垂落在一側的另一條布帶,垂下眼睫,十分自然的幫他綁好。

裴觀燭抬起眼睛。

站在他的后,低垂著眉眼,剛梳洗完,染著皂角的清香,裳有些松垮,卻顯得格外上再也沒有那種只要和他在同一間屋檐下,便如影隨形的了。

開始不怕他了。

為何?

裴觀燭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著僵張。

張。

啊,原來是這樣。

裴觀燭微微張大眼睛。

已經調轉過來了啊,就在不知不覺間。

“夏蒹便是連沐浴的時候,也不會摘下這個吊墜嗎?”

裴觀燭問,在鏡中對上夏蒹的眼睛,微微彎起角,“我很好奇,畢竟是很貴重的東西,不會被沐浴水渾濁麼?”

“倒是不會,”夏蒹道,梳子往下,幫他梳順弄的頭發,“吊墜不管什麼時候也不能離開我邊,洗澡也要帶著的。”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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