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無形中形了一個完的閉環。
太過完,甚至于諷刺。
在S星劇院的那一夜，當楊倚川上臺表演的時候，臺下本就不應該有兩個人在拍紀錄片。
而松虞之所以會出現在那里,本原因是,池晏的一個手下做錯了事。
太心大意,致命的過失。
他們都簽過軍令狀,令行止,所以池晏死了他。他不能不殺，這是必要的威懾。
但現在，他的妹妹卻坐在了他們的面前。
以淬著毒的聲音，咬牙切齒地告訴當初事件的另兩位主角。
“我要給我的哥哥報仇。”
*
“你該走了。”池晏突然語氣冷地對松虞說。
他的指節無聲地敲了敲椅背。
銀幕上的畫面靜止了。電影不再繼續播放。
另一只手則輕輕地推了推。
“怎麼了？你自己做過的事,還怕讓別人聽到嗎？”玻菱頭也不回，聲音譏誚。
池晏淡淡道：“只是覺得,這是你和我之間的事。”
的音調驟然抬高了，甚至有幾分刺耳的尖利：“這不是你和我的事！這是你和我哥哥的事！”
松虞并沒怎麼猶豫，直接站了起來。
椅背彈回去，發出了嘎吱一聲巨響，回在空曠的放映廳。
“那你自己小心。”說。
池晏懶懶一笑：“嗯，讓其他人也出去吧。”
他說的是圍在外面的保安。
松虞終于出了猶豫的神，言又止道：“可是……”
“乖，聽我的。”
他拍了拍的手背,聲音里難得帶一點漫不經心的命令語氣：“給我們一點說話的空間。”
松虞俯視著這張匿在影中的英俊面孔。
這一刻的池晏，好像又回到他們最初認識的時候。冷酷,傲慢,毫無。
“好，我讓他們全部撤走。”平靜地說，“你們聊吧。”
松虞拎著那只伴手禮的袋子,慢慢地轉過，離開了影院。
門開了，線短暫地傾瀉進來。
但很快一切又都歸于黑暗。
沉寂良久。
時間只屬于這兩個人。
“讓我猜一猜，”池晏把玩著手中的槍，慢條斯理地說，“你最初的計劃，是給我下藥，是嗎？”
玻菱冷笑道：“當然了，池先生。”
故意用這樣的稱呼，極盡嘲諷地。因為知道，哥哥一向都稱呼池晏為“池先生”，用一種惡心的、令人發指的、尊敬的語氣。
想必一直到死，哥哥都還是這樣地尊敬他。
可惜這個人，又何曾在乎過別人的命？
于是繼續說：“這就是我心給你設計的命運。我本來想，你要能選上總督，再一點點發瘋，那才最好的。以為自己什麼都得到了，但其實，嘗過贏的滋味，再慢慢地失去，才是最痛苦的。”
失眠是池晏最大的弱點。
為了應付競選期的大量工作，他偶爾會服用一種力藥。
池晏并不知道，在這種力藥的分里，含有一種最新的實驗型毒品。很小的劑量，以目前的醫學水平，本檢測不出來。但日積月累，這種藥會加劇他的失眠和躁郁，也會令他慢慢地產生用藥依賴。
最妙的是，假如這種藥和尼古丁的作用疊加，效用會加倍。
而他恰好有嚴重的煙癮。
“唔。”池晏垂著眼，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椅背，微微一笑，“不錯的想法，很有想象力。”
現在想來，他的確曾一度失控過，在某些微不足道的事上。
比如那個小偶像——江左，假如是從前的他，一定不會用這樣明顯又淺的手段，來白白地惹陳小姐生氣。
他會選擇一些，更迂回的方式。
而玻菱繼續冷冷地說：“在你服藥的最初期，我還會故意給你的劇組制造一些小麻煩，就是為了轉移你的注意力。這個計劃本該萬無一失，但很可惜，它還是失敗了。”
“你的抗藥，實在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
池晏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他并不打算告訴這個天真的孩，問題不是出在他本的抗藥。
他的確服用過那種藥，甚至一度瀕臨過量。而他的素質再如何強悍，也不過是之軀，凡胎。
假如不是因為陳小姐——真奇怪，一旦靠近，聽見的聲音，他就會清醒過來，不會再失眠，更不需要貪藥。
為什麼呢？
或許這就是命運：就是他的命運。
如果沒有陳小姐，他終究要變一灘爛泥。
但是他太幸運。
他找到了自己的解藥，唯一的解藥。
“然后呢？”池晏隨意地問，手指挲著槍。
顯然，他只是個不專心的聽眾，這番對話也令他覺得索然無味。他的心在那個離去的人上。
但是沒有辦法，他只能偶爾拋出一點餌，使對方繼續說下去。
“然后……當然是下一個計劃。”玻菱嘲諷地說，“既然迂回的招式對你不管用，那就更直接一點，殺了你。一次不行就兩次。你很厲害麼？再厲害你也只是一個人，沒有三頭六臂。你有那麼多仇家，那麼多人想要你的命。他們只不過是差個人在中間牽線罷了。”
而恰好，這就是最擅長的事。
煽風點火。穿針引線。將這些人不著痕跡地聚在一起。說服他們為了共同的利益，而短暫地結盟。
“你知道嗎？我甚至本都不需要出面，只要站在最后面，輕輕地推他們一把。反正沒人會想到，是一個人想出了這些。一個人竟然能有這麼大的本事。”
“人。這個時代總是小看人。”
池晏勾了勾，懶洋洋地笑。
仿佛這句話終于勾起了他一點興趣。
“但我從來不小看人。”他意味深長地說。
玻菱并未聽出他的言外之語。
只是眨了眨眼，仰頭著銀幕：“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
“傅奇醒來的時候。”池晏輕輕地笑道，“那天晚上，他在徹底昏迷以前，聽到了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
“傅奇。”
玻菱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兩個字。
的臉地變白。
這比預想要早得多：傅奇已經醒來一段時間了。而本以為，自己只是這兩天才暴出來。
但在這個攤牌的節骨眼上，沒必要再想太多了。他們已經部署好了一切，萬無一失的計劃，只需要拖延時間，然后，池晏今天一定會死在這里。
于是此刻填滿腔的，更多是憤怒。從猛地椅子上站了起來，背轉過來，看著池晏，高聲問道：
“你為什麼不殺了傅奇？”
“為什麼要殺他？”池晏掀了掀眼皮，輕聲問。
“因為你就是一個冷，你沒有心，你本不在乎任何人的命。”說，“所以，我就要你親手殺了傅奇，你最忠心耿耿的狗。”
“這麼明顯的嫌疑，所有的證據，全部都指向傅奇就是那個鬼。你為什麼不懷疑他？我就是要你親手殺了他，然后再親自發現，其實他是清白的。你殺錯了。”
“就好像你當初對我哥哥那樣。”
強烈的恨意，令的都開始微微地痙攣。
的聲音也在發抖。
“你知道嗎，我甚至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我只等到了……一只骨灰盒。來傳信的人對我說，他是出任務的時候出了意外。我本不信。怎麼可能？你們不是早就洗白了嗎，還能有什麼危險的任務？越瞞，我就越清楚，他死得不明不白。”
“是你殺了他。”盯著池晏，一字一句地說，“所以，我要你向他懺悔，我要你們都給他陪葬。不是你，還有你的陳導演。你在乎的東西，你的東西，我都要摧毀。”
玻菱角翹起，慢慢出一個冷酷的笑容。看了看手表。
“——現在這個時間，已經是一尸了吧？”
*
松虞從電影院里出來的時候，仍然拎著那只小巧的伴手禮。
遣散了包圍這位影院的保衛人員們，但是眼可見地心很糟糕。往飛行的方向回去的時候，邊沒跟其他人。
一個保鏢想跟過來，被拒絕了。
“讓我自己靜一靜。”低聲道。
這影院太老舊，并沒有專門的停機坪。需要往外再走一小段距離。
但是拐了一個彎，繞過后巷的時候，突然一把槍，穩穩地頂著的后腰。
冷冰冰的槍口，致命的寒意，過布料滲進皮。
頓時僵了。
低著頭，衛的帽子遮住了驚懼的目，只出了抿的和繃的下頜。
“陳導演，請跟我們走。”那個人說。
走路的姿勢極不自然。
亦步亦趨，彎彎繞繞，不知走了多久，終于來到了一個蔽的倉庫里，影里藏著另一只飛行。
“請進吧。”那男人說。
他頂了頂槍口，要將松虞推搡進倉庫的影里。
松虞不肯，反而轉過來。
握槍的手一，男人正要說些什麼，突然余看到自己的口，有一只細細的、致命的紅點。
有狙擊手。
寒意倒流回大腦。在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暴了。不僅如此，他還暴了他們的大本營。他親手將敵人給引了回來。
什麼時候？為什麼？沒空去思考，他眼疾手快地，要張口向同伴示警，同時握槍的食指也往下，至殺掉一個人給他們陪葬——
還是來不及了。
對方的反應更迅猛。一只手打翻了他的槍，另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了他的，將他按到墻邊。
失去意識前，腦中的最后一個想法是：這并不是一只人的手，這是一只經常握槍的手，這是……男人的手。
他們的確輕敵了。
但也已經沒有用了。
嚨一涼，死亡的寒，輕輕地劃過了咽。頸脈被割開了，像個風的水管，發出嘶嘶的聲音。鮮噴濺出來，化泡沫。割，最有效，也最殘忍的做法。
大勢已去。全副武裝的手下們，沖進了這間倉庫。
只有那個冷酷無的假人質還站在門口。
剛剛斷氣的、溫熱的尸，無力地順著他的管下來，還在噴濺，在他上留下了長長的痕。但他毫不在意地將死人踢開了，又慢慢地蹲下來，將旁邊的槍撿起來。
他摘下了兜帽。
一張秀氣的臉，經過了重重偽裝，乍一看的確雌雄難辨。
但這不是松虞，是路嘉石。
槍口懶洋洋地對準那只禮品袋。
一槍下去。
有什麼東西從袋子里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是被打爛的竊聽和定位。
他滿意地笑了，迫不及待地打出了第一個電話：“你們那邊怎麼樣？”
“很順利，路哥。公司和實驗室里的尾，都已經清干凈了。”
“好呀。”路嘉石笑嘻嘻地說，“那就把他們一網打盡吧。”
他又打了第二個電話。
“嫂子，我這邊的事都解決了哦。”路嘉石用一種孩子氣的口吻，邀功般地說。
電話另一端的松虞，難得地沒有駁斥“嫂子”這個詞。
“嗯。”平靜地說，“你辛苦了。”
“你們這邊怎麼樣？”
松虞抬著頭，看著面前的大屏幕。
屏幕上，劇院的每一個角落都盡收眼底。
到都是蔽的攝像頭。
最中心的一小塊屏幕，是放映廳的形。
池晏站了起來。
將槍口抵住玻菱的眉心。
——這是他們事先就商定好的計謀。
在傅奇醒來之后，盡管只是提供了很模糊的線索，池晏還是很快就鎖定了這個孩。一旦確認了懷疑的目標，順著往下查，就會很簡單。
但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是因為他始終認為，在背后，還站著另一個人。盡管那個人從未暴過自己。
聽完玻菱剛才所說的的話，松虞也能夠確認，背后的確有人。
疑點很明顯。
作為部人員，的確有途徑侵核心實驗室。
但是那所謂的新型毒品，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還有，怎麼知道自己的哥哥，真是被池晏所殺死？——劇場那一夜發生的事是絕的。而從剛才的自白來看，玻菱依然不清楚當夜的真相，不知道哥哥到底是犯了什麼錯才被死。
但假如只是懷疑，本犯不上這樣孤注一擲，跟池晏拼命。
一定還有人在背后推，幫助。
單憑自己的力量，也絕對不可能做完這所有的事。
所以今天這場試映會，并非真是為玻菱而舉辦。
這只是一個餌。
松虞和池晏故意在禮堂里演了一出戲，又以路嘉石為餌，引出了剩下的人——實際上本來想要親自上陣，但是立刻被池晏否定了。
他絕對不允許再冒任何的險。
而現在，他們都在耐心地等待著……等待著，那個最后的人現。
就在此時，松虞看到劇院的角落里，似乎多了什麼。
立刻切換了屏幕。
將這畫面調整到了最大。
一道人影。
不，是兩道。
他們背對著鏡頭。一個形魁梧的男人，慢慢地推著另一只椅，往里走。
椅在地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他來了。”松虞說。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關心，昨天沒有上壘。但明天就不一定了。（瘋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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