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池晏就要回S星。
他仍然是天還沒有亮就已經出門,仿佛是刻意不想要跟松虞分別。
但在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覺池晏又抬起自己的手腕,細地親吻。最終輕輕落在了那枚璀璨奪目的訂婚戒指上。
“審查的事我來解決。”他說。
半夢半醒之間,這聲音仍然讓到心安。
于是也長了手,半摟住他的脖子,吻他的下。
一個短暫的,臨別的吻。
像路燈下的晨霧,氤氳在靛藍的夜幕里。
沒過幾天,張喆就大喜過地告訴松虞:影片的審查通過了。
這樣一來,盡管時間很張,影片還是能夠如期上映。
后續的工作鑼鼓地展開,有一段時間松虞忙到都沒空去給池晏打電話。但能夠覺到,池晏同樣也分/乏,忙得不過氣來。
而在這期間,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榮呂徹底倒臺了。
首先是他的病歷被人匿名曝。
于是他所患的那種罕見的基因缺陷,「無能癥」,也被徹底地公之于眾。
那麼,他和尤應夢之間的匹配度,當然也只能是假的。
從前這對夫妻為基因檢測中心所拍攝的那則公益宣傳片,再一次被拿出來鞭尸。但現在輿論的風向徹底掉了個頭。當初有多人之深,現在就有多人恨之切。
最諷刺的是,榮呂最初能夠上位,所倚仗的除了家世,就是他和尤應夢的匹配度。
90%——這樣罕見的匹配度,令他足以為帝國的楷模。假如他們能夠盡快生個完的孩子,那他更加會作為一名政治偶像,平步青云。
但沒有想到,他欺騙了全世界。原來所有人心目中的神話,只是一組虛假的數據。
這樣一來,大羅神仙也保不住榮呂的政途。
他只能灰溜溜地下臺。
很快尤應夢就歡天喜地地給松虞打電話,說要請吃飯,慶祝自己的離婚司大獲全勝,徹底離苦海。
“從前他還總糾纏著我不放,他的律師團也像一堆該死的蒼蠅,一直在法庭上對我進行/婦辱。”影后繪聲繪地說,“這事一出,真是太好了,等到再次出庭,陪審團所有員,都像看蒼蠅一樣看著那群人。”
松虞:“所以最后結果如何?”
尤應夢的聲音快樂得像個小孩:“雖然我本不稀罕他的錢,但一想到他被議會掃地出門,現在又要凈出戶,就覺得非常痛快呢。”
松虞笑了笑,一邊跟聊天,一邊打開了新聞頁面。
無的小報記者,三百六十度地拍攝了榮呂從法院里走出來,卻被一大群反對者圍堵住時,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昔日的天之驕子,就這樣變了過街老鼠。
還真是大快人心。
但這只是個開始。
很多時候,高樓廣廈的倒塌,也只是因為一粒最不起眼的微塵。
沒過多久,基因檢測中心就因為這樁丑聞而陷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
假如區區一個榮呂都能夠瞞天過海;那值得被質疑的絕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更加是他背后的機構和制。
無數人在網絡上遞實名請愿書和發起連署,要求徹查檢測中心的數據造假事件。
【基因匹配真的是為了幫助公民找到更合適的伴嗎?還是說,這本只是一場權貴的游戲?】
【民眾到底要被愚弄到哪一天?】
【我們需要真相。我們有權得知真相。】
垮輿論的最后一稻草,是「無能癥」本。
就算這是一種罕見病,高達0.1%的發病率,也絕非數。
如果全國有這麼多人,窮其一生都不可能通過基因檢測而找到合適的伴,那他們為什麼沒有自由的權利?
為什麼帝國要費勁心力地瞞「無能癥」的存在?
這是否是一種變相的愚民政策和生育管控?
「基因檢測」這項制度本,究竟有沒有存在的合理?
最終浩浩湯湯的網絡輿論,演變了一場形的社會革命。
檢測中心外的好幾條街區都迅速地被抗議者所占領。他們將那座龐大的建筑圍得水泄不通。這樣一來,基因檢測被迫中止。因為所有人,包括檢測中心的工作人員,全部都無法再踏足這棟建筑。
星際警察當然想要做些什麼,但這群人的數量太過龐大,行力太強。而與此同時,他們又表現得太文明,也太訓練有素。作為公職人員的警察,是絕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主對民眾開火。兩邊被迫陷了長久的僵持。
基因檢測中心迫于無奈,只能以部整改的名義,宣布無限期暫停服務,以平復公眾的怒火。
但公眾的怒火,究竟到哪一天,才能真正地平息呢?
當權者對此也無計可施。
他們只希這一場革命的水,能夠自然而然地褪去。而他們也能夠像從前一樣,維持自己溫水煮青蛙的統治。
很可惜,連松虞都知道,事絕不會有這樣簡單。
從未見過如此盛況。
即使是在八年前,當《新帝國婚姻法》出臺而引起軒然大波時,其影響力也不及其十分之一。
某種直覺告訴:帝國的確是要變天了。
然而這對于他們的電影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基因騙局的犧牲者尤應夢,被推上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是無數人心目中的完害者,一個麗而悲傷的時代符號。但這樣一個人,還能夠在事被曝之前,就主提出與榮呂離婚。這讓簡直像是一位新時代的自由神,高舉著反抗的火炬。
另一個意料之外的獲益者,則是松虞自己。
的作《基因迷》,原本只是一部相對小眾的文藝片,卻因為影片「反抗基因」的主題,而開始被無數人視為圣經。
不僅影片的網絡播放量直線飆升,實碟片也立刻被賣到銷,甚至在暗網上被炒出了百倍的高價。
隨著越來越多人屋及烏地去了解陳松虞這位導演,也就徹底地出圈了。不僅是因為的作品,更是因為這個人。接下來則是更多的翻案——
為什麼只是因為支持長片,就要在星際電影節上遭遇如此冷遇?
為什麼只是一部電影失敗,就要徹底地被公司雪藏,被資本拋棄?
為什麼時隔兩年,終于有機會東山再起,卻還要在自己的新片發布會上,被當眾被男記者潑臟水?
在一篇盤點陳導演職業生涯的文章里,一條獲得最高認同數的評論是這樣寫的:
【作為一名年輕有為的導演,陳松虞的經歷,恰好再一次證明了這個時代對于的迫、污名化和輿論綁架。】
【這是一個別暴力無不在的時代。】
「基因匹配」只是一個切點。害者也不僅只是,還有不被看到的貧民窟居民,還有被欺瞞的基因缺陷者,甚至于被盲目的基因崇拜所愚弄的普通人……某種意義上,這個國家的大多數人,都長久地活在一種毫不公正的社會制之下。
而現在,帝國長久以來的遮布終于被撕開了。所有站在影里的人,都睜開眼睛,看清了這個國家的滿目瘡痍。
支持陳松虞和尤應夢的新電影,也變了革命的一部分。一張薄薄的電影票,同樣也化為一種反抗的姿勢。
*
在這樣日漸高漲的呼聲之中,們終于等來了影片的首映禮。
沒有人會想到,這部電影會有這樣的時運。
最開始宣發對本片的票房預測是相當保守的,無論影片質量如何,題材和時長對于當下的觀眾而言,門檻都太高。
但現在,這是一部萬眾矚目的作品。人人都說小紅靠捧,大紅靠命。這就是他們的命。時代想要造神。而他們就是被選中的神。
松虞坐在后臺的化妝室里,造型師在為勾勒最后一筆。鏡子邊緣一排冷白的燈,照耀著這張芒四的臉。很會這樣盛裝出席。但今天是個太特殊的日子,值得大費周章。
穿著一條墨綠的真背長,如此曼妙的剪裁,將后背的曲線勾勒得淋漓極致。
太過攝人心魄的。
造型師不也為之屏息,但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陳老師,戒指要先摘掉嗎?好像不是太搭。”
修長的手指上,那只明亮的鉆,像是一顆溫的星辰,散發著虛晃晃的。沖撞了這抹嚴肅而濃郁的綠。的確顯得格格不。
但戴著戒指的手只是緩緩出去,點了點剛剛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上面是一段未完的對話。
【陳松虞:首映禮你會來嗎?】
【池晏:我盡量。】
笑著搖了搖頭:“戴著吧。”
于是造型師也不再多言,做完了自己的事,打算默默地離開。
松虞再一次住了:“你有煙嗎?”
造型師出了為難的神:“抱歉了陳老師,我不煙的。要不我出去幫您問問別人?”
“算了。”松虞說,“沒事的,你去忙吧。”
造型師“噢”了一聲,慢慢地往外走。但就在這時,另一個人說:“我有。”
昏黃的燈照亮這個男人修長而拔的形。他的聲音和墻上的影子重合了,不斷地、輕輕地搖晃。他們仿佛跌進了另一個時空。
松虞沒有轉,只是對著鏡子里的池晏,微微一笑道:“你來了。”
池晏挑眉:“你怎麼好像一點都不高興。”
“你這出狼來了的把戲,再玩可就沒意思了。”
他慢慢地朝走過來,用手扶住伶仃的手臂,彎下腰來,著的下,與換了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之后才假裝無辜地說:“什麼狼來了?”
松虞笑意更深,用指尖點了點手機屏幕:“回回都假裝冷淡,還不是狼來了嗎?”
池晏也笑了,聲音低啞:“我以為,這是趣。”
他的手覆上的后背,用指腹一寸寸下陷。當的皮隨著他的而微微戰栗的時候,仿佛一萬只蝴蝶在他的掌心飛騰。
“你今天很。”他輕輕道。
他的聲音輾轉在耳畔,低得幾乎不能聽見。然而松虞知道他還在注視著自己,太專注,也太的目。讓的心跳也變得不太規律。
久別重逢,總是格外地勾人心。
“謝謝。”松虞佯裝鎮定地說,“你可以把煙給我了——不過你不是答應我要戒煙了嗎。”
他輕笑一聲:“我是戒了。”
“那你還……”
后面的話,他甚至都聽不清了。池晏想,他本無法移開視線。這真是一條最適合的子。
幽深而熱烈的彩,更襯得后背的皮,瑩瑩發亮,細膩盈。兩骨而纖細的肩帶,沿著深深凹陷的脊柱,進后腰。像是深夜的熱帶雨林,螢火蟲沿著幽深的河谷,一閃一閃地飛行。
“噓。”他不微笑道,“破戒的人是你,說好要一起戒煙的。”
“——現在被我抓到了。”
長臂一撈,池晏突然將直接抱到了桌子上。
冷冰冰的鏡面,抵著松虞潔的后背。寒意深骨髓,話沒說完,驚訝地低呼了一聲,但聲音立刻就被他吞了下去。
他的手還扣著的后頸——滾燙的掌心,和這個兇猛地撬開舌的吻。像雨林里蓬的紅丹,隔著重重疊疊的、金燦燦的刺,一口咬下去,就能嘗到最、最甜的果。
舌尖相抵,池晏將一顆小小的薄荷糖,渡進的里。
原來這就是他的煙。
清冽的味道在口腔里炸開。這讓松虞的眼睛微微睜大,短暫地清醒,又陷更深的沉溺。
鏡面上很快起了一層朦朦朧朧的水霧。真與假,虛與實,都伴隨著薄荷葉的清甜,融化在舌之間。河谷的夜晚總是大霧彌漫,隔著簌簌樹影,漂浮的螢火蟲也在黑暗中閃著妖冶的。雪白的小從擺的開叉里跌落出來,又勾住他的腰,綠綢的褶皺,有種華緞面般的麗。
良久之后,他們才分開彼此。
但池晏仍然將手臂撐在鏡子上,垂著眼眸去看。
而松虞微笑著,出拇指,的指腹挲他的,替他去殘留的梅子釉;又轉過頭去,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
“我的妝全花了,怎麼辦?”
池晏從旁邊的化妝臺上隨手拿起了一支口紅:“我來幫你涂。”
“號都不對。”
“那你教我。”他好脾氣地說。
松虞哈哈大笑起來。脖子輕輕后仰,出鎖骨和流暢的肩頸線條。
“你還是算了吧。”毫不客氣地說。
池晏沒再說話。他目晦暗,視線在潔白的頸項里逡巡,又很想吻。
但不能再去破壞陳小姐的妝容。
只好妥協一般地彎下脖子,去用牙齒輕輕磨的耳垂。越克制,越不滿足。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后。
像繚繞的雨霧。比任何一種高級香水都更人迷。
過了一會兒,松虞才用手指托起了他的臉。額頭相抵,看著池晏的眼睛,突然說:
“有一件事,我現在要告訴你。”
這完全是一時沖。
但是氣氛到了這里,說出真相,似乎完全是水到渠——所以他會是什麼反應?狂喜?還是憤怒?到底忍不住又遲疑了一秒鐘,端詳著他的神。
但池晏的眼里卻漸漸浮上一笑意。
“嗯。”他說,“我已經知道了。”
松虞一怔:“你說什麼?”
太錯愕。
眼睛不自覺地眨了又眨,長睫,眼瞼上的金像是日落星辰。又一次蝴蝶的海嘯。池晏需要竭力克制自己,才不去吻這雙麗的眼睛。
他的語氣很:“你要告訴我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親的。”
而松虞已經徹底失語。
只能凝視著池晏。
某種細節,最微不足道的細節,他的眼神,他勾起的角,手指挲脊背的姿勢,在告訴:他的確知道了。
含在舌尖的,他和的完匹配度。
他已經知道了。
但奇怪他此刻的反應還是這樣平靜。預想過無數次境,但絕不是這樣——波瀾不驚。
“……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艱地吞了吞口水。
池晏的手指繞過的脖子,輕輕上松虞的臉頰。
他又在不自覺地微笑。
什麼時候?
當然是那一天,在公爵的花園里。
*
那一天,他做了正確的決定。
原來這一切,都是公爵給自己的最后一場選擇題。
如果他接楊竺萱,那麼他將和楊家徹底捆綁在一起。他們有牢不可破的共同利益,但他也只會是楊家的一條狗。
可是,假如他選擇向公爵坦白,他就通過了試驗。
他,池晏,會為楊欽南真正的繼承人。
“如你所見,帝國的文明已經腐朽不堪。日落終將到來。”那一天,公爵在書房里對他說,“我需要一把刀,來開啟這個時代的明天。”
“但這是一項太危險的事業。作為父親,我是自私的。我不希小川走上這條路。所以我刻意地引他遠離政途。而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公爵靜靜地看了一眼窗外的花園。所有的聲音都被阻隔了。午后的室是沉睡的,亦是昏暗的。奄奄一息的日,平靜地落在那張蒼老的面龐上,起伏的壑之下,深藏著一座深淵。
“直到你出現,Chase。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別吃驚,你要知道,假如沒有我的默許,你本不可能靠近他。”
“于是這反而讓我確信,你就是我在等的那個人。你有野心,還有能與之相配的能力與心。”
“但我要找的不是一個戰爭機,而是一個能改變未來的人——你必須相信點什麼,才不會在這條路上迷失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如果你只懂得破壞,心中卻無敬畏,那麼你也不可能大事。”楊欽南意味深長地說,“每把刀,都該有自己的刀鞘。”
這是個睿智的中年人。
他的眼神盡管渾濁,也真是銳利如鷹隼。
池晏想,以前的楊欽南,總是若有似無地在他面前,釋放一些弱的信號。原來這都是有意為之。現在這一刻,他所見到的,才是真正的公爵,是能夠睥睨帝國的雄鷹。
但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楊叔叔,我明白。”
他甚至不需要再表態。因為,從站在書房的那一刻,從他聽到這些話的一刻,他就已經沒有選擇。真相從來不是免費。
但,楊欽南說得沒有錯。
換作是從前的池晏,本不會相信公爵的話——或許說,他本不會相信人。楊家父子和他,這樣微妙的三角關系,仿佛就是在影他的年時代。他已經歷過一次痛徹心扉的背叛,怎麼可能再相信別人?
但現在的他,卻愿意再信一次。
因為他知道公爵不是石東,楊倚川更不是石青。而他也已經走過了舊日的心魔。
害怕被其他人背叛,說到底,還是太自私。但現在他不再只為他自己活著。所以他也明白了公爵的想法。
他明白了這世界上真正值得追逐的,不止是錢,甚至也不止是權力,還有某些比它們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改變一個國家,改變一個時代,甚至是,鑄就一個新的神。
只有這些東西,才能讓一個冷,也變得熱沸騰。
當然,說到底,他并不高尚,永遠也不可能會高尚。
但是為了他的陳小姐,他愿意再試一次。
池晏幾乎沒有猶豫,就下定了決心。楊欽南從他的眼神里讀出答案,面滿意之,又同他細細地代了一些公事。
對話結束之際,池晏打算離開,卻再一次被公爵住了。
“哦,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坐在辦公桌后的中年人笑了笑,“雖然我很欣賞你的膽,但你對我的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我不可能視若無睹。所以,很抱歉,年輕人,我也跟你開了一個小玩笑。”
池晏一怔。
“竺萱跟你的匹配度是假的。”楊欽南慢慢地從書桌的屜里拿出了一張紙,“但這個,是真的。”
隔得并不近,百葉窗的影,將這張紙分割了無數個細細的長方形。
但每個字他都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份年代久遠的基因檢測報告。
「陳松虞—匹配對象—池晏」
「匹配度:100%」
“這個小姑娘也很有意思,對自己夠狠,跟你很像。”楊欽南微微一笑,向他道出了多年前的真相。
將匹配數據從核心數據庫里刪除,這是在陳松虞的能力范圍,最萬無一失的做法。做得很好,功地瞞了這麼多年。但很可惜,數據總能找到備份,機并非是萬能的——
只有權勢,才是萬能的。
于是,在徹查池晏的過去后,公爵大人就命人徹底銷毀了這條匹配信息。這才是為什麼池晏三番五次派人去查,始終也找不出真相。甚至于那份涉及到「無能癥」的檢報告,也是為了誤導他,而故意留下的線索。
“這是世上僅存的唯一一份備份報告。”楊欽南將它慢慢往前遞了遞,“現在,它是你的了。”
*
工作人員在外面敲門。
“陳導演,時間差不多到了。”
于是房間里的兩個人,一對喁喁私語的鳥,終于也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慢慢地牽著手,像散步一般,來到了一片漆黑的后臺。
其他人已經站到了舞臺上。
他們聽到尤應夢在向觀眾打招呼,滿場的尖聲,要將千人放映廳的天花板都掀翻。
池晏拍了拍松虞的手背:“你該上去了。”
但松虞轉過來,定定地看著他:“我還有最后幾句話要對你說。”
“你說。”他溫和地說。
明晃晃的舞臺,過厚重的幕布,影影綽綽地照耀著影里的兩個人。像是暴風雨后第一縷從云層里穿而下的柱。
而松虞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嗎,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想,基因究竟是什麼——”
一開始,覺得那只不過是一張政府報告,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
后來認識了池晏。關于基因的一切,都真實地作用到上。于是以為這是某種的求偶本能,是需要克服的、糟糕的生理反應。
“但是,現在我才明白,理智和本是沒有辦法分開的。這一切都是我的一部分。”輕聲道,“說到底,我害怕的是自己,我不想接納的,也是自己。”
外界嘈雜的聲音慢慢地消失了。
只剩下他們。
松虞的聲音甚至因為張而微微發。
真奇怪,心想,本來以為自己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所有的大起大落,甚至于無數次的生死關頭,已經可以鎮定自若地面對一切。原來還是不可以。
當他們站在這黑暗的后臺,不為人知的角落里,在黎明前的最后一秒鐘,當將自己最笨拙、最的一面,說給他聽的時候,還是會到局促。
這真是一段糟糕的自我剖白。不自地想。可是一定要說。既然剛才他已經搶走了的臺詞,那麼現在,只能將這段最誠實的、最樸實的獨白回贈給他。還有全部的,都給他——
兩只手指輕輕地抬起了松虞的臉,溫和地注視著。
黑暗之中,只有彼此的眼睛是亮的。
沉默的夜鶯,在唱著濟慈的詩歌——
“明亮的星,但愿我能如你堅定
“但并非孤獨地在夜空閃爍高懸”
池晏輕輕地攬住,低聲說:“我知道。”
手臂又慢慢地收。難以形容究竟是誰在攀附著誰。
但這一刻,他們就像是兩棵春藤,熱烈地擁抱著彼此。
在拿到那份基因檢測報告的時候,他唯一的反應,竟然只是心疼。
在那一刻,他理解了的逃避,的抗拒,甚至是的恐懼。
那與他無關。
只是不愿意接納一種既定的命運。
原來他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彎路,都在對抗著自己。
他聞著發間的馨香,不知為何,竟然用開玩笑一般的聲音說:“所以你一定也暗我很久了,對吧?”
“什麼暗?你好自。”松虞被逗笑了,但又喃喃道,“我們真的浪費了很多時間。”
“沒關系,我不在乎。”池晏又將拉了回來,溫地抵著的額頭,輕聲道,“那份報告被我燒掉了。”
松虞一怔。
他看著的眼睛,微笑道:“反正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人。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他并不打算告訴松虞,自己究竟與公爵結了怎樣的盟約。
他也沒有告訴,這段時間以來帝國的風起云涌,這場因基因而起的軒然大波,背后究竟是誰在盤。
這只是劃破長夜的第一步。
因為值得生活在一個更好的時代。
臺上的主持人在大喊:“下面讓我們來歡迎陳松虞導演——”
掌聲雷。隔著黑漆漆的帷幕,也能猜到背后的放映廳里是怎樣的盛況。所有人都同時站了起來,為喝彩,歡呼,尖。這是的時刻,早該迎來這樣的榮。
于是池晏也終于松開了的手。
“好了,你真的該走了。”他溫和地說,“去吧。”
他目送著這個芒四的人,他的人,提著墨綠的擺,一步步走上臺階。是這樣的,伶仃的后背被零碎的線照耀著,仿佛長出了一雙新的羽翼。這是陳松虞,永遠充滿生命力,永遠都在向前。
他心甘愿站在的后,站在黑暗里,目送走向明。
但就在此時,松虞猝然地轉過來,用力地抓住了池晏的手。
“我們一起去。”堅定地說。
那一刻的笑容是如此燦爛,像這世界上最奇異、最熱烈的花,從他的里長出來,在他的膛里盛放。
掀開了帷幕。于是太過明亮的白籠罩了他,甚至短暫地刺痛他的雙眼。他閉上眼,再睜開眼,視線一時恍惚,竟然分不清輝究竟來自哪里。是頭頂的追燈,還是璀璨的雙眼。空氣都變得太稀薄,他像是站在白雪皚皚的高山之巔,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去仰太——不,太已經在懷中了。
那是一個新世界,和他,共同翻開了第一頁。
2021.4.5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就在這里完結啦。等我先多休息兩天再來寫番外,雖然現在也不知道要寫啥……
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寫以為主線的小說。最開始大概有兩個月都在磕磕地存稿,完全不知道如何去理男主角之間的互和推拉,甚至連最簡單的對話都寫不好。但是在一遍遍修改的過程中,還是覺兩位主角都變得越來越立,最后很真實地出現在我面前。寫到后來,反而劇比較難寫,兩個人的互變了寫得最順的地方。雖然知道自己還有很多的不足,但是這樣想來,還是很高興能看到自己的進步。當然常常也會想,進步可以再快一點嗎?時間不等人。而我現在也只是門而已,或許甚至都算不上門。
寫這本書的過程中到了很多人的鼓勵,真的非常謝大家。也遇到一些我自己沒有預料到的爭議。但回頭來看,都是很難得的經歷,希我能從中有所學習。我是一個非常不、也沒什麼自信的寫作者,但寫作的過程的確讓我變得更了解自己。可能因為我很不,也忍不住在這本書里加了很多的自我,比如很多寫到的場景,都來自我去過的地方。大部分被引用的歌曲,對我來說也有很特殊的意義。總而言之,希我們都能長在一個更自己的道路上。
最后的最后,求求各位好心人,幫我點一點文案上的預收吧!!!!!每天都在被朋友嘲笑,為什麼我的預收漲得這麼慢QAQ!!!!!
那我們就番外再見啦。
謝在2021-04-0423:36:49~2021-04-0601:2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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